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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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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陈家鹄咳血前的几个小时,当天下午两点半钟,也就是杨处长临死前的一刻钟。当时惠子正在船舱里,被杨处长的乌黑枪口逼得瑟瑟发抖,有人却心血来潮地想起惠子来了。

    谁?

    相井。

    他早从冯警长那儿搞到了陈家的地址,这天午后打扮得西装革履,照着地址寻到天堂巷,敲响陈家的门:嘭嘭嘭,由轻变重,有礼有节。

    “请问你找谁?”来开门的是家鸿,他看来人穿得这么周正,口音有点不对头,有些反感,冷冰冰地问。

    “你好先生,”相井笑容可掬地说“这是陈家鹊的家吗?”

    “是。”家鸿有点警惕“你找他干吗?”

    “我找他的太太,小泽惠子。”

    家鸿顿时沉了脸:“你是什么人?”

    相井笑吟吟地说:“我是她的老师。”

    家鸿打量他一番:“哪儿的老师?”

    相井依然笑:“美国,美国的。”

    家鸿突然觉得他的口音和惠子很相像,用一只独眼瞪着他问:“你是日本人吧?”

    相井点着头,鞠着躬说:“我爱中国,我和惠子一样爱中国。请问惠子在家吗?”家鸿没好气地说:“找错地方了,这儿没这个人!”说罢重重关了门,让门外的柏井信感蹊跷。

    正是从这一刻起,相井开始了寻找惠子的历程。这注定是找不到的,因为几乎与此同时,朝天门码头的枪响了,三条人命相继赴了黄泉路,还有两个人受了重伤,倒在血泊中一分钟内,死伤五人,惠子,你死定了!

    惠子被带回,关在渝字楼地下室的审讯室里,冯警长的表妹就是在这屋里上吊自尽的。看来,这屋子对女人不够好,是凶宅。外面死静,屋里一团黑,眼睛看不见后鼻子显得特别灵敏。惠子闻到一股血腥味,那是从隔壁传过来的,那里陈着三具尸体,还没有处理,身上一定沾满了血。其实,惠子衣服上也是沾血迹的,是杨处长头部中弹后溅到她身上的。

    傍晚时分,惠子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橐橐响起,由远及近,走进了隔壁,窸窸窣窣地忙活了一阵,好像在扒谁的衣服。一分钟后惠子知道,扒的是杨处长的衣服。

    有人推开门,打开灯,光亮一下灌满屋。惠子受了刺激,不由得用手挡住光亮。她披头散发,一张泪脸,青灰又浮肿,又脏,几个小时把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更像个鬼,见了人,吓得瑟瑟发抖。

    来人是陆所长和老孙。

    陆所长先发制人,劈头将刚从杨处长身上脱下来的血衣甩到惠子身上:“幸亏我防了一手,否则陈家鹄就被你干掉了!”

    衣服盖住惠子的头,她慌张地把它取下来,哭着想上前,被老孙一声断喝阻止:“回去坐下!”惠子回去坐下,一边哭诉着:“不不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你干的,”所长冷笑道“是你指使同党干的。”

    “不,我没有同党我只是来见家鹊的是孙大哥让我来的”

    “谁是你的大哥,”老孙说“我叫孙处长!”

    “孙处长”惠子乖乖地叫一声,乞求地望着他“你说是不是你让我来见家鹄的”

    “是,可我没喊你带人来杀他啊。”

    所长指着她手上的血衣说:“这就是陈家鹄,如果我们不防范!不错,你设想得很周到,表面上你是因为不甘心丈夫被人夺走,坚持要见他,可实际上你见他的目的就是要勾结同党杀他。”说着,眼光像冷冷的刀锋一般看着她“说,你的同党在哪里。”

    “不!我没有同党”

    “不,你的同党很多。”老孙哼一声说“我们干掉两个,还抓了一个,没想到岸上还有。说,你到底有多少同党,说了可以饶你不死,不说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吧,”陆从骏说“告诉我们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在哪里?”

    “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可是他们认识你,”陆从骏说“子弹像长了眼睛,杀了你身边两个人(杨处长和受伤的卫兵),可就是不杀你,不朝你射击。你说这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你漂亮,要带你回去当压寨夫人吧?”

    惠子被辩驳得哑口无言,只好哭诉:“呜呜不,不,呜呜不是这样的,陆先生,呜呜呜不是这样的家鹄啊,你在哪里?家鹄啊,我好害怕啊,呜呜呜”

    “别哭!”老孙大声说,他今天终于可以不需要扮好人了。为了向陆从骏证明他对惠子没有同情心,他甚至在装恶人,说话总是恶声恶气的“有你哭的时候,等拉你出去枪毙的时候你再好好哭吧,现在先闭上嘴,过来!在这里签个字,快签!”

    “这是什么?”

    “审讯记录。”

    “你什么时候记的”

    “你管我什么时候记的。”

    这个审讯完全是走过场的,目的就是要惠子在上面签个字,然后把她交给法庭去处理。不该死的人黑窒可以把他搞死,这叫暗杀,黑室没少干。可惠子的黑路已经走到这地步:手上捏着三条人命,犯不着来这一套,还是叫法院去枪毙吧,让她光明正大地死,免得以后出现万一,瞎猫碰到死老鼠,让陈家鹄探到实情,找他们算旧账。

    这时,陈家鹄还没吐血呢。两个小时后,陈家鹄口吐鲜血!

    九天后,病人膏肓的陈家鹄像一匹死马一样,被一个底细不明、真假莫辨的老和尚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