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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尉壹
妈妈在医院值班的第二天早上,钟尉从睡梦里隐约漏出一眼看见钟面上的“九”字。等他反应着跳起来,时间已经从“九点零五分”走到了“九点零九分”
迟到得轰轰烈烈。
连此刻的马路都不复以往所见到的繁忙,车流减少到三分之一,街沿上没有了疾步的上班族或学生,也没有了列队似一字摆开的卖早点摊。想起这点,钟尉条件反射似的感觉到胃里的抗议,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而等男生从便利店出来,表情就变得凝重了一些:
“居然!一个都没给我留!”已经不能挽回的时间,和距“精力充沛”颇远的身体,男生歪歪地踩着自行车朝学校去。
车推到校外的围墙,正在琢磨进去后怎么面对老师可能给于的狂轰乱炸。有个东西就带着如此比拟的效果,从围墙那边划个弧度后,落殿选在了男生的额头上。
“啧。”钟尉反应的声音或许还不比被砸时的“乓”来得更响。他将实现从地上那个本子转向它跃出的地方,来回看了几次,还是判断不出状况。倘若是一只书包,或许以钟尉的思维,片刻后一定会再翻出一个逃课的家伙,像他以往的作为那样。不过,记事本——
男生走去刚把它捡拾在受伤。蓝色。硬衬的软皮面。因为掉在水渍里已经染透了好几页。
没有打开。拿着它在原地站了片刻。隔墙的确有响动,却听不真切,难以判断是否和这次从天而降的时间有直接联系。
又站到意识出自己已经“过了一会”的时候,本子的主人依然没有路面前来索取。钟尉歪着脑袋想了想,顺手将东西掸走一些水渍,插进书包里。毕竟在寻找它的主人以前,还有更多的麻烦在等待着自己。好比说,如何解决此刻的辘辘饥肠,以及如何对班主任交代自己眼下才到底的原因。
短信发出后过了将近十分钟,钟尉站在走廊里看见远处跑来自己同桌那醒目的体积。
“你这家伙,怎么迟到这么久。”气喘吁吁的同桌抱怨得很自然。
“倒是你,你跑来干嘛呀!”钟尉还追问着“我只发消息问你现在什么状况啊。”
“什么状况,这个点上,当然半老头的课啦!”
“那你”“我不出来怎么救你?”同桌摇着食指得意的说明“老班头刚上课就发现你不在了,问我,我只好灵机一动说你闹肚子,在卫生间里呆着呢。”
“哈?”嗅到一丝走样的气息。
“为了突出此话的真实性,我还在手到你的短信后,想出这么个法子。”
“什么法子?”
“举手对老班头说,你在卫生间里出不来了,因为没带手纸。刚发来短信让我过去送一次。”同桌一脸智慧的笑容“怎么样,不仅老班头都信了,班里还哄堂大笑咧。”
一巴掌把救命恩人推到墙上。跟上的还有拳头和肘击。
“你让我现在用‘从卫生间里脱险’的身份走回教室?”钟尉恨不得骑在坏心眼分子的肩上“你还不如说我在外面被车撞死了!”
打闹中原本放在书包口边的蓝皮记事本从没有合紧的拉链扣掉了出来,让重心更低的胖子同桌先一步发现,捡起来后径直打开了封面。本子主人的名字被清楚的念出来:
“原谦?”回头问“谁啊?”
柯壹壹壹
新一次全区统考的成绩,年级前十名里有三个在本班,而年级后十名里,柯壹壹是班里惟一一个上榜的。
简直能用“辉煌”来形容的战果。
班主任面前难看得压抑不住愤怒。只留给女生一句“你呆着别走”就把她留在了办公室里。做在临近的其他老师似乎很熟悉差学生在此出入,来来往往地倒个水或复个印,总要经过她身边。
这让站在走到的柯壹壹感觉很慌乱。她想往哪里避让点,再退也没有地方了。遇见偶尔级个面熟的学生走过,女生更得赶快换走是在这里挨训的表情,眼睛飞远些,努力再轻描淡写一些。等人影走远了,才泄气地黯淡下来。
手指一点点抠拔着班主任的桌角。那里压着老师和家人的照片。春天出游时的班级合影。课程安排表。和两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树叶。
柯壹壹想在合影上找到自己的面孔,此刻背后突然被推开的们吓得女生一下弹直了腰。
“你姐这招真狠诶!”一个抱着作业本的陌生女孩便走边说“她也不怕万一拿到这衣服的另有其人哦。”
“不用怕。想也知道肯定是他。”落后半步的另一个将手里的捐资码齐后,在柯壹壹身后的办公桌边停下来。
“那后来呢?”
“后来啊——”句子在这时却打了弯“啊邢老师好,试卷和作业都收上来了。差哪几个人,名单写在这里。”
“好的。你们回去吧。”刚才从办公室另一侧门走来的老师点点头,看见一旁的柯壹壹,教授着三个班英语的老师皱起眉“你啊,我就对你们班主任黄老师说了,要给你好好敲敲钟。平日都在想什么呢。这次英语,我教的三个班里,你排倒数第三。”柯壹壹感到已经走到门边的两个女孩全都回头看了她一眼。
平日都在想什么呢。
平日里究竟在想什么。
什么都想吧。除了作业,功课,定理,意义,涵义,除了这些,什么都会想。最新的动画片放到第几集,小说里杀死高超魔法师的究竟是谁,为什么没有学过繁体字的自己一看就会明白,据说上半夜做的梦是黑白,下半夜做的梦是彩色,那么白日梦难过呢。
“你这个成绩想上大学,根本就是白日梦。”隔了好久终于返回的班主任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拍压在桌面上的试卷,有着醒目的红色数字。而女生却在这时找到了试卷边缘,恰好露出的合影上自己那大半张笑脸。
当时春天。尚且维持在中游水准的成绩,让柯壹壹还能和老师在出游时开着玩笑的话,询问对方关于“那老师你以前教的学生现在都怎样了啊”的问题。老师带来分发的零食点心,也可以犹豫片刻后照样伸手去拿。
柯壹壹关上门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到了楼梯拐角时,正在往公示黑板上写着“期终预备”内容的学校宣传委,留下了“距期终考试还有21天”的句子。昨天刚刚下过雨的天气,让黑板似乎还潮哒哒,粉笔的痕迹似乎因此更加明显。
女生在他们身后默默地站了一会。
原谦壹
第三节后原谦摸过手机看了下时间,一条新信息是话费的包月优惠,另一条是父亲的,说晚上他加班,饭来不及准备了,让原谦自行解决。
接到“回复”键后又退出来。
能说的也不过“知道”两个字吧。
未必一定是穷人的孩子才早当家。原谦虽然因为父母离异,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家即便谈不上阔绰。可同样不至于拮据。从前放假的时候,父亲还总会带他去各处游玩,远一些的去外省的风景区,近的就选择城镇里的标志性场所。
但终究,这里最了不起的地方无非市中心的山丘了,站在上面能几乎可以望尽城区全部的范畴。不过当时原谦还年幼一点,爬山到中途就觉得累,找块干净的地坐下来喝掉半瓶水。然而在父亲问他要不要就到这里,下山吧时,男生又总是说“没关系”从台阶上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等到16岁,虽然爬山之类已经不在话下,可很少再跟随父亲两人一起出游了。即便被提议到,也只有“没关系”一个回复。渐渐地,父亲忙工作,原谦有自己的学业。变成了平静又相对孤单的日子。
妈妈。没有再去看过。
高一(7)班的位置在二楼正中,被隔壁的(6)班和(8)班加载中间,所以外面的走廊总是最热闹的人来人往。本周轮到了原谦所在的数列换到了这边,于是一旦下课,对喧哗很反感的男生逐渐把冷峻的眉心越皱越紧。
而邻班的人对他的个性不甚了解,陌生的胳膊拍过来说着“哥们,帮喊下谁谁谁”或是“麻烦,把这个交给某某某”都是常有的事。这些倒也罢了,有时候两个边喝着奶茶的女生一边笑哈哈地聊天,兴头上甚至有两颗甜腻的数字落到原谦肩膀。
等到回家换下衣服才发现的淡淡色斑。
男生原本冷冽的申请被揉成一个无声的叹息。
就水搓走。插卡冰箱里昨天剩下的冷饭。还有一碗芥菜汤。一碟鱼。原谦脱洗衬衫换上在家时穿的白色t恤,将饭锅抱在胸前,腾出另一只手端两碗菜。伸腿踢合了冰箱门。
晚上六点半,新闻开始。楼梯走道里的脚步声在这个时段最为繁忙。有时候能听见上层住户的们打开,响起“妈你回来啦。”的声音。
原谦坐在桌边,将电视从新闻切换到动画片,又切换到电影,再切会新闻。
“明天本市多云,最高温度33度,最低温度24度。风力4级。”
预报说。
时纪野贰
喜欢的女生?
喜欢的女生沈阳?
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
各种时期都层出现过类似的问题。
尽管时纪野从没有搪塞的“不知道”来回复。可只要那些听到自己答案的人聚到一起串通一次,就能发现他的说法次次都截然不同。对这个,说的是“漂亮的,大眼睛的”对那个,说的是“不需要特别的外表,开朗活泼就好”对另外某个谁,也许就是“喜欢懂事体贴的女孩,个性温柔的。”
是信口胡诹。或是处于配合。不同的形象变换着发型,装束,表情在它的脑海里随意提取组合。怎样也固定不出一个完整的模样。喜爱的女性当然有,去世的妈妈就是,听奶奶说妈妈是有四分之一外国血统的,不过当他还小的时候没有爱意,眼下想要问当事人也不再可能。
现在看娱乐新闻,觉得走可爱路线的女歌手不错,更洒脱性感风的也挺好,要说最偏爱的偶像,反而是个胡子拉茬的外国老头。所以,从时纪野的爱好上无法推断男生侧重在哪方。哪怕观察他的日常想要旁敲侧击的入手——不挑食的好习惯,甜的或辣的也会吃;衣柜里打开,深色的黑、褐与浅色的白、绿都挂着;mp3里的音乐,节奏的快歌与旋律的慢曲被存放在一起所以说,圆融的个性一直渗透进时纪野的每个细胞,自然很难推算出他喜爱的女生应该是什么类型。
不过,即便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却能肯定不会是每个曾经写信来表白的女生。
关键在于,怎么把“抱歉”说得对方更能接受一点。
信的署名表示对方是在隔壁四班的,等时纪野拿着外套走到教学楼,路过四班发现里面已经站上了乘着来做期终考动员的老师。
暂时是不能归还了。
等到第四节课后,响起在全校喇叭里的通知又一次打断了时纪野的计划。校长告示着因为突然到来的外国领导参观,全校师生都得立刻上操场集合。末了不忘关照一句“必须统一服装”语气之严肃,让时纪野原本跟着往外走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诶?”他愣了愣。
在醒目不过,除了几个因为有体育课而换上的黑色运动装的班级之外,其他班级都身着正装。排在远处的高一看不清楚情况不明,但在这附近,只有时纪野一人淡色的t恤上身,在褐色的队列里异常扎眼。
他朝领队的四班看去,有个刚碰到实现就立刻回避的人影,身上披着就她而言显然过于宽松的外套。在时纪野的目光下似乎还有略微的颤抖。
“恩好像,”男生挑过眉毛笑笑“她应该也不会想见到我吧。”
如他所料,塞在口袋里的纸条和外套本身都没再出现认领的人。那个女孩自然没有想到原本策划的一出偷换校服来传递信笺的计谋,因为校长一句“服装得统一”只能硬着头皮穿上不属于自己的男式运动装,甚至接受主人的全程注视。
即便日后在楼道里和时纪野相遇,处于羞愧过度的原因,对方也总能低头匆匆走过,似乎连对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事情就这样以不了了之的姿态和平解决。
还好还好,用不着自己再考虑如何“劝说”不过,惟一不太方便的是,时纪野想,新的运动服据校办处说还得过一个星期才能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