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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是为福报
刑怀栩在康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刑鉴修和夏蔷,刑鉴修还是老样子,就是精神不大好,眼底的疲态很明显,夏蔷整晚也很安静,换做几年前,在这样的场合,她一定是众星捧月的人物,耀眼又碍眼,旁人还拿她没办法。
风水轮流转,谁都看得出来,刑家快不行了。
那天晚上,刑鉴修和夏蔷作为娘家父母,和刑怀栩在休息室里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刑鉴修在窗户里看见了某位银行高管,匆匆忙忙赶出去攀谈,房间里便只剩下刑怀栩和夏蔷。
独留下的夏蔷并不着急离开,和刑怀栩在长沙发两端各自坐着。
“你快生了吧?”夏蔷随口问。
刑怀栩回答,“预产期在三月。”
“快了。”夏蔷百无聊赖,从小皮包里掏出烟盒,想起刑怀栩肚子里的小孩,又自嘲地把烟塞回去,“三月生的小孩,比较早入学。”
夏蔷没有烟瘾,更不会在公众场合抽烟,能在她的包里看见烟,刑怀栩有点吃惊,可再看她眼角连厚粉都盖不住的皱纹和凹陷的双颊,又觉自己大惊小怪。
一朵正在枯萎的花,是常事。
刑怀栩更关心另一件事,“三叔去世前,你见过他吗?”
“见过,在监狱里见的,他还挺惊讶,没想到我会去看他。”夏蔷自嘲笑道:“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下贱了,没想到他更贱,高高兴兴的,还得意地问我是不是在等他出去,男人啊,永远都是这样没心没肺谎话连篇的东西。”
刑怀栩问:“他骗你什么了?”
“还能骗我什么?”夏蔷冷笑,半边脸扭曲起来,“无非是等他出去了,让我和你爸离婚,和他神仙眷侣逍遥快活,呵,他如今没钱没势声名扫地,劝我离婚,也不过是想气气你爸,再从我这儿弄点钱罢了。他想拉上我破罐子破摔,怎么可能呢?”
刑怀栩问:“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监狱吗?”
夏蔷微微垂下头,眼里一闪而过的刻薄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应该知道的吧,又不是蠢到不可救药。”
刑怀栩心想刑銮治明知道是刑鉴修和刑真栎一起把他送进牢里,那就能解释他为什么和刑真栎在探监时发生冲突了,“真栎为什么去看他?他当初让三叔坐牢不就为了眼不见为净吗?”
“工作上的事吧。”夏蔷突然看向刑怀栩,嘲讽道:“你连谁去看过他都知道,怎么?你又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刑怀栩直视她的目光,冷淡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听上去三叔对未来还有规划,似乎不可能自杀。”
夏蔷愣住,眉头渐渐皱起,但她随即又笑,“我也想不到他会自杀,确实想不到,他一直很惜命,手指破个口子都要去医院打破伤风。”
刑怀栩说:“我不认为他会自杀,感觉他对自己离开监狱还挺有信心的。”
“不是自杀,难不成是他杀?”夏蔷联系刑怀栩对探监的调查,疑重道:“……你真认为是他杀?”
刑怀栩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夏蔷静下来,十根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面上却尽量维持平静,“可他到底没离开监狱,从他进去起,我们不都猜到这结局了吗?是不是自杀,又有什么重要的?”
刑怀栩淡淡道:“死刑和终身□□当然有区别,你心里如果不这样认为,你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夏蔷意识到自己的紧张,立即松开手指。她再度沉默,良久僵笑着试图转移话题,“你爸一直希望有朝一日我和你能冰释前嫌,再不济能坐下来聊聊也是好的,你和我现在这样说话,算不算达成他的夙愿?”
刑怀栩漠然道:“当然不算,如果坐着说话就能世界和平,联合国早该解散了,更何况,在你有生之年,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夏蔷被她呛得脸红脖子粗,气道:“我也不打算向你求饶第二次。”
刑怀栩讥笑,“怎么,儿子不如情人吗?”
夏蔷被气红的脸又被堵得发白,和刑怀栩说话,大概真能要了她的命。她摆摆手,突然就冷静下来,轻声道:“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失去我的儿子了,他和你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
刑怀栩说:“自然,他的脾气从小就倔,不仅倔,还狠。”
夏蔷叹气,戴着宝石戒指的手颓丧地摸上额头,沉闷地笑。
她笑了会儿,对刑怀栩说:“等我为你妈妈陪葬后,看在嗣枚的面子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刑怀栩点头。
夏蔷笑她,“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忙就答应吗?”
刑怀栩平静道:“你都死了,恩怨一笔勾销,还有什么忙是不能帮的?”
“你这个人……”夏蔷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刑怀栩问她,“你要我帮什么忙?”
夏蔷把脸颊的发别到耳后,认认真真交托道:“等我死了,千万不要让他们把我葬在刑家的墓地上,我生前在刑园住了一辈子,不想死后还留在那儿,荒野郊外,天空大海,都比那儿好。”
“你有两个儿女,身后事应该交代给他们。”刑怀栩说。
“嗣枚有心无力,真栎有力无心。”夏蔷轻声地笑,“我有两个孩子,到最后,都没我最讨厌的人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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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家和韩国k公司的矛盾在年后彻底激化,k公司申请法院接管,到三月,韩国法院批准k公司的破产保护申请,刑家对k公司的并购正式宣布失败。
消息一出,刑家兵败如山倒,刑鉴修一夜老了十岁,刑真栎也大受打击,整个刑企兵荒马乱,人人焦头烂额。
越是混乱,段琥对刑真栎盯得越紧,同时,尤弼然在刑怀栩的授意下,仍坚持不懈查刑真栎“智囊团”的底。
康誓庭对刑怀栩百依百顺,康老爷子对孙媳妇的“忧国忧民”却相当不满。
“一个马上要生孩子的人,为什么总要操心别人的事!”康老爷子气得骂孙子,“心思太重不是好事啊!”
刑怀栩也冤枉,她对康誓庭说:“刑家败得太快了,我总觉得这中间有蹊跷,一定是我忽略了什么东西,我必须弄清楚。”
康誓庭过去就拿刑怀栩没办法,如今对着十月怀胎的她,除了“好好好”,什么也说不出来。
康老爷子骂孙子没用,自己又不好意思教育孙媳妇,只能吹胡子干瞪眼,康炎见老父亲这模样,开玩笑说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谁也拗不动刑怀栩。
结果不出两天,天竟然真的塌下来了。
几个月前和康誓庭传出绯闻的美女主持从国外回来了,她对外造谣,说自己和康誓庭从没断过,并对娱记暗示自己可能怀孕,有极大的可能和刑怀栩平起平坐。
新闻一出,刑怀栩面无表情,三分钟后被气得肚子疼,一家人天崩地裂地将她送进医院,以为要早产,结果只是身体虚,又气急攻心,静养即可。
康老爷子被刑怀栩吓得不轻,大发雷霆,指挥月嫂把家里行李一卷,刑怀栩就被“关”进妇产医院,除了书,电视电脑报纸手机一律没收。
同样被关进医院的还有康誓庭,为了让他放心守护妻子,康老爷子八十岁的高龄重回公司,和康炎一起主持大局。
尽管已经做过充足心理建设,生孩子这件事对刑怀栩仍属未知领域,她也紧张,越紧张越心烦意乱,什么书都看不下去。
尤弼然来看望她的时候,刑怀栩已经烦躁到开始抠医院床单的毛边。
“别抠了!都快抠出洞了!”尤弼然把康乃馨扔给康誓庭,转身双手叉腰面对刑怀栩,得意道:“我前脚刚要找那女的,她后脚就逃出国了,她要再敢回来,我能生剥了她的皮!”
康誓庭问:“她背后的人还是没查出来吗?”
尤弼然摊手道:“我只负责威胁恐吓泼油漆寄血书,查她背景的事不一直都是你家在做吗?”
“我爷爷不让我插手这件事。”康誓庭无奈,“他表面上相信我,私底下估计没少怀疑我身为男人的劣根性,大概只想拿钱打发那女的,没真查什么。”
尤弼然阴森森地笑,“说实话我也没少怀疑哦。”
康誓庭坦荡道:“你可以查我。”
“你当我没查吗?”尤弼然开玩笑地做了个抹脖子手势,“如果真有什么,你现在早死了。”
刑怀栩打断他们的对话,“刑真栎那边怎么样了?”
尤弼然笑道:“听说我要来看你,康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和我对了三遍台本,什么问题能回答什么问题不能回答可都给了重点,刑怀栩,你就老老实实等着生孩子吧,外面天翻地覆都和你没关系。”
刑怀栩泄气地躺在床上,“我觉得自己快生锈了。”
康誓庭和尤弼然一左一右坐在床沿,一个给她捏手,一个给她揉腿,刑怀栩女王一样被服侍着,还是朕心甚忧。
“外面真变天了吗?”她问尤弼然。
尤弼然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
刑怀栩重重叹气。
尤弼然噗嗤一笑,想起别的事,“段琥前阵子是不是搞了个大山图书馆的公益项目?前阵子有媒体联系我,说想牵线采访段琥,段琥不好意思,说那项目是受你启发,他不敢居功。”
“不管是谁给他的灵感,低调永远是好事。”刑怀栩说:“更何况,他姐夫连续五六年冬天都往山里送物资,也从没想过拿公益做文章。”
尤弼然看向康誓庭,“好人啊。”
康誓庭笑道:“首先,我不止送了五六年,准确来说,应该有十年了。其次,做公益是我们家的传统,我爷爷爸爸都是在他们赚到第一笔钱开始就坚持做公益,几十年了,有钱的时候多出点,没钱就少出点,尽力就好,不值一提。”
刑怀栩也是头回听说这事,“他们也往山里送东西吗?”
“没,我爷爷喜欢努力认真的年轻人,所以他的钱都花在资助贫困生上,我爸受我妈影响,钱都往福利院送。”康誓庭笑道:“至于我,我最贪方便,买好东西让人送过去,每家每户送到人手上,既不用担心钱的去处,又不用操心人的未来。”
尤弼然夸奖道:“看来要给你家颁发五好家族奖状了。”
刑怀栩也笑,“是该发,等我生完就发。”
康誓庭摸摸她的肚子,笑道:“对我们全家而言,你和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善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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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傍晚,刑怀栩的羊水破了,没过多久,她开始阵痛,医生护士全围着她,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被推进产室,康誓庭换好无菌衣,也守在旁边。
刑鉴修和段和祥得到通知也赶了过来,和康家长辈一起等在产房外。尤弼然和虞泓川也在,紧接着段琥和刑嗣枚也跑来等着。
刑怀栩从怀孕初始便状况不断,身体一直不太好,康老爷子特地请了产科儿科名医过来预防万一。
所有人等了一整晚,直到医院窗外晨曦微启,产房里终于传来消息。
刑怀栩顺利生下一个男孩,母子平安,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