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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俺是农民的后代,等俺好不容易在高考这座万马奔腾的独木桥上勉强挤过去,正为自己当年没有掉进家乡的水沟里,如今成了彻头彻尾的城里人而欣喜若狂时,发现一切都变了。变的让俺措手不及,变得让俺郁闷惆怅。
俺奋斗了十多年,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户口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儿自己的房,而且房子地处市区中心的闹市区,是三房两厅的豪华房,俺就觉得自己为祖宗争了光,为乡亲撑了脸。于是,等房子装修好了往里头搬家具的那一天,俺把乡下所有的伯叔婶娘们都接到了家里,让他们也替俺好好的骄傲了一把。没想到这一年城里人却发疯似的,涌到咱乡下去,用低廉的价格买下俺父老乡亲用来养命的土地,恬不知耻的在那里垒起了别墅。还四处扬言:说那里环境好,没污染,是休闲养身的好地方。
俺的新房子里,两个卫生间里都安上了抽水马桶,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俺就暗自盘算着,一定把俺爹娘也接来享受享受,让他们也尝尝坐着解手的滋味。我想,能够坐着解决卫生问题,俺爹祖祖辈辈遗传的脱肛问题也该能不治而愈了。没想到城里人明明有干净的卫生间,却故意在自己别墅的院子里挖一个茅坑,让一家人蹲着的大小便,以便把粪便收集起来,请农民施在菜地里,种出所谓的“绿色蔬菜”自己享用。
俺花了近二十年的工夫为吃喝忙碌,才让自己的肚子里有了点油水,也让一家老小顿顿能吃上肉了,这让俺很有成就感。城里人却在春末夏初,为了刮肠油,降血脂,趋之若骛的到咱乡下的麦地里,稻田中,挖荠荠菜,拔野芹菜,说是这些野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他们才不管是否破坏了地里的庄稼呢,他们只知道到市场上买一斤要花五六块钱。
俺去年一咬牙,也像城里人一样,花近千元买了台微波炉,闲着没事时就给俺宝贝儿子烤肉串吃。城里人却在周末扶老携幼,跑到咱乡下的田埂上到处挖洞,烧柴禾烤红薯,并把这种罪恶行经称之为“野炊”!
俺做梦都忘不了小时候随大人到田里干活,被蚂蝗咬得满腿鲜血淋漓的惨景;也忘不了随父母到地里刨了一整天地瓜,渴得嗓子冒烟,饿得头昏眼花,也不让吃一个地瓜垫底的往事,俺在心底里无数次的庆幸这辈子再也不用干农活了。城里人却出钱给农民,让自己的孩子到农民的庄稼地里,替农民摘西瓜、刨土豆,并美其名曰:“体验农家乐”
俺一结婚就开始下厨房做饭了,多少年来,俺切的肉丝不是肉块就是肉坨,没少挨老婆的骂,而且,也因此练坏了好几把刀。现在,俺好歹练就了一身切肉丝的本领,那肉丝切得均匀、直溜,让人看着就眼馋。再和上青椒丝、竹笋丝、生姜丝放在火辣辣的油锅里一翻炒,用小粉勾上点芡,真是无上的美味。鱼香肉丝成了俺的拿手菜、品牌菜,连俺挑剔的夫人都夸赞不已。可这几年,俺听说城里人又开始吃秋辣椒炒农家肉了,就是把整个的小辣椒与大块的五花肉一起炒。想当年这才是俺的拿手菜,可那时俺把这道菜端上桌时,俺媳妇说俺是乡巴佬。
俺也像城里人一样,学会了喝牛奶,品咖啡,可城了人却开始喝俺乡下人现在都不喝的青菜粥、锅巴粥了。想当年,俺媳妇(那时还是未婚妻)第一次跟俺回老家,俺妈给她做了香喷喷的锅巴粥,俺媳妇端着碗就哭了:“我千里迢迢跟你回来,你妈却用这种猪食来招待我,我还没嫁到你们家呢,就这样。”惹得俺和俺娘一起哭着给俺媳妇赔不是,俺媳妇才勉强没跟俺吹。从此,俺家再没吃过锅巴粥。谁知前两天俺媳妇突然对俺说:“街头有一家粥店,那锅巴粥香的呀,整条街都能问到。咱家的吃文化太落后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总煮八宝粥。”我无语!
俺们乡下人向来直爽、好客,来了客人必定把最好的酒菜拿出来招待,而且不把客人灌醉决不罢休,城里人对俺乡下人的这种做法对称之为粗野、俗气,俺们也知错了,现在正一步步向文明迈进呢。哪知如今的城里人,比俺乡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满大街都是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喝的还是公家的酒,随地呕吐,比俺乡下人更不文明。
当年俺家穷,俺妈就喂了一些鸡,目的是为了等鸡下了蛋拿去换油盐;俺妈也养了只狗,它为咱家的安全可立过不少功劳。可俺媳妇去俺家时,说农村人本来就脏,养这些动物就更脏了。现如今,看看城里人,别说是养鸡养狗了,连养蝎子、养眼睛蛇的都有了,不但脏,还有毒呢。
俺乡下的姑娘出嫁,按规矩是一定要扯脸的——用两跟绳索扯掉脸上的汗毛和角质层,以达到美容的效果;乡下人无论生什么病,不去看医生,却喜欢刮砂——一种传统的中医疗法。对这些,城里人的评价是:乡下人就是野蛮。可近些年,城里人扯脸、刮砂成疯,刮一次砂,扯一回脸要好几十块呢,她们个个居然心甘情愿花这冤枉钱。我们乡下人个个都是扯脸、刮砂的高手,城里人真傻帽儿。
原先俺乡下人穷,没鞋穿,多远的路都光着脚走,常被城里人讥笑,现在咱乡下人也穿皮鞋了。城里人却总是手提名牌鞋,光脚丫在鹅卵石上练“倒走”
俺乡下人,做梦都羡慕城里人上楼有电梯坐,上班有车开。可城里人却是开汽车上下班,早晨或晚上没事干时,就爬楼梯完,甚至一爬十几层。
俺乡下人衣服不多(曾经也有穷得一家人共一条棉裤的历史),穿着睡觉怕滚烂了,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裸睡,这种行为成了城里人口中愚昧、落后的代名词。现在都反过来了,乡下人刚开始习惯穿衣睡觉,城里人又为了健康长寿、为了浪漫刺激,大兴裸睡之风。据说,不少大学生,同一个宿舍的都集体裸睡,毫不掩饰。
俺乡下人祖祖辈辈称妻子为老婆,城里人笑我们没文化,因为他们称老婆是:妻子、太太、夫人,很文雅。看看现在,城里人还没结婚呢,就称未婚妻为老婆,真不害臊!
俺们乡下过年就舞狮子,划旱船,扭秧歌。城里人说俺们土的掉渣,没品位。我们乡下好不容易也开始学的士高,跳交谊舞了,城里人又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学乡下人舞起了狮子,划开了旱船,扭动起了秧歌。他们也开始承认,还是乡下过年热闹。
城里人啊,你们太善变了,恐怕俺乡下人永远都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