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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昊悄悄摸进阮白的房间,本以为会看到二狗私底下会笑出原形,结果却发现阮白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楚昊顿时就心头火气,可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气得莫名其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勉强压下怒气,才推开门:“二弟,怎么还不去吃晚饭?”
人的习惯会变,原本在荒驿生活的人都是一天两顿,除了阮白和病人。但是现在,所有人都跟着阮白一日三餐,时间也没过去多少天。
就连在荒驿留宿没几天的胡老六,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有了中间一顿饭,他到现在还不觉得肚子饿,加上现在天黑得早,他根本就没察觉时间已经晚了。
胡老六听到楚昊的话,顿时就从炕上下来,向他行礼。别说这位现在是千户,就是以前的百户,他也得罪不起。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能够直接接触楚昊这样的大人,在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这位阮老爷……不,现在该叫阮大人带来的。
他今天来也不为别的,而是第一批的黑石头……煤,已经运到了。现在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一共运来了三十六车。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能从这位阮大人嘴巴里,套到一点煤的用处。这位大人总不见得没事干,才花那么多钱吧?这煤虽然满西原都是,可是让人去捡也要钱,一路运过来的运费那更是不少。
阮白当然知道胡老六的想法,对煤的运用方法,他也没打算瞒着,只是现在露天煤矿还好说,要是换了……以前煤矿可没少出事故。所有的东西得先等他去看过再说,也得等他先悄悄地赚上点钱再说。
西北苦寒之地,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可不想在这里扎根。他的理想很俗,无非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依旧是在厨房兼食堂吃饭,这回的人数显然最多。长条桌子,长凳一个挨着一个摆,这么多人勉强够坐。除了病号只能喝粥,其余人都是一样的——酸菜肉包子、肉末豆腐汤。
禁卫千户一口气吃了十个包子两碗汤,第三碗汤就剩下一个碗底,拿勺子装模作样舀着喝。
豆腐他吃过,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汤,稠稠的,像是煮得厚厚的粥。
小喜子也没吃过。他在皇宫里混得不错,和那些御厨们关系也挺好,经常能漏点东西吃。但是这种汤,他没喝过。
其实是阮白让人用绿豆弄了点生粉,煮汤的时候勾芡了一下。
离京以来,第一顿吃得满足的饭。
小喜子吃得小脸红扑扑的,禁卫千户也吃得小脸红扑扑的,好悬记起来这里不是驿站,而是历经苦难的老百姓家里。按照京城的物价迅速算了算,小喜子从所有禁卫军那里收了钱,乘以五,交给了阮白。
“阮大人,这些是今天的饭钱,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洒家想让您费心准备些干粮,回京的路上吃。”
这有什么问题。阮白一口答应下来:“不知道众位什么时候回京?”
“明日一早。”事情办完,当然得早早离开,否则如今的兵部尚书那个急性子都能自己飞马到顺阳关。
时间上面有些紧,必须通宵准备。这个不是问题,他们人多。
从草原上养成的默契,再加上大部分都是出身贫苦的老百姓,也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男人剁菜和面,女人洗菜烙饼。
要是包子他们的技术还不熟练,可是烙饼所有人都是练过的。在草原的那时候,他们每天都要担心遇到匈人,遇到野兽,每天停下来做饭的时间极其有限,哪怕是平时再慢性子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十指如飞。
其实要不是阮白的坚持,他们连做饭都不愿意,情愿生吃,就为了抓紧时间远离危险的草原。
不过现在有条件了,而且是做给别人吃,他们显然不会再和以前那么不讲究,烙好的饼喷香,表皮酥脆内里绵软。他们有些可惜那些军爷们吃不到热腾腾的烙饼。
胡老六和两个随从在边上帮着打包。烙饼三个一包,不说两个做惯了的随从,就是胡老六也只是略微生疏了一会儿,立刻就无比熟练了。
“咱以前也是卖包子出身。”胡老六幼时失怙,寡母一个人将他带大,靠的就是卖包子。
商人的话匣子一打开,那是关都关不拢的。几个出身各异,但大都是普通老百姓的年轻人,被奸商忽悠地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哽咽。
阮白不去理那帮子听戏的,一个人做豆干,之前做的豆腐有点多,放汤放不了多少。本来他是打算明天做豆腐馅儿包子,现在还是做成豆干吧。
豆腐是一种可以玩出花来的食物,豆干就有无数品种。小喜子除了钱之外,还给他们留下了不少香料和调味品,他就决定使用这些东西。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小喜子和禁卫军已经整装待发,等待他们的是熬得稠稠的肉粥,和热腾腾的包子。迅速解决完早饭,拿上打包好的干粮,所有人拱手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地上马,带上战马群顷刻间就跑了个不见踪影。
阮白闪避不及,吃了满嘴的灰尘,被楚昊摁着脑袋擦了一把脸。
狭小的房间里,挤了两个大男人,装个身都会撞到,阮白就有点嫌弃:“你军营里不是盘炕了吗?”干嘛每天跟下班回家一样,准时准点到他这儿来蹭吃蹭喝蹭睡?再说,他这里虽然没特别给他留房间,可是空房间多得很,标准拎包入住,他要占一间,绝对欢迎啊。
楚昊第一次觉得阮二狗嫌弃的小眼神,特别特别伤人。文艺点说就是,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很不文艺的说法就是——
“良心给狗吃了!”楚昊冷哼,“过来。”
阮白看了看两个人之间,都已经脚碰脚的距离了,还怎么“过来”?
楚昊用下巴点了点炕。
阮白“哦”了一声,难得听话地乖乖坐好,还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是在聆听老师训导的小学生。
此时的楚昊还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寝室是用来睡觉,不是用来谈事情的地方……”
阮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此寝室非彼寝室。简单来说,这个封建主义权贵阶级认为,卧室就是用来睡觉的,不是用来招待客人,更加不是用来开卧谈会的。但是既然不是谈事情的地方,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双标吗?
楚昊见阮白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吭声,自觉当大哥的权威得到了极大的体现;又见阮白这副少见的乖顺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软下声音摸摸头又拍拍肩道:“大哥是怕你没防人之心,那个胡老六算是什么?区区一介商人,怎么能和你独处一室?”
他家二狗也太不谨慎了!
阮白点头:“明白。”诚如楚昊所说,胡老六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并不是田凯复这样的官员,或者是小喜子那样的太监。这个大周也不像是他原先的时代,大冷天的进屋上炕谈事情,多正常多普遍的事情?
再说,谁要是对他起什么坏心思,那危险的肯定是别人。关于这一点,阮白简直太有自信了。他决定立刻实践给楚昊看。
于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楚昊就带着自己的各种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打包丢到了门外。
楚昊目瞪口呆,随即大怒,提气怒吼:“阮!二!狗!开门!”
阮白就开门了,一副私人领地不得入内的样子:“干嘛?”
“你才是干嘛?”反了他!臭小子都被他惯得不成样子了,今天不好好教训一顿,不知道家里谁是老大!
阮白呵呵他:“你说的。”
他说啥了他?楚昊懵圈,见他又要关门,把手上的包袱赶紧往他身上一塞:“哥现在去军营,晚上回来再跟你计较。”一夜通宵,男鬼白天见不得光当然得去睡觉。
今天整个荒驿都很安静。昨天晚上能通宵的人都在通宵,而且都在从事体力劳动。所有的马都被牵走了,牲口棚里都安静得不行。
阮白睡着睡着觉得有点冷,跑去把老三老四的儿子女儿大胖小胖给抱进被窝。
早早回来的楚千户一掀被窝,露出两狗头。
“呜……汪!”
楚千户:“……”
自觉警觉性很高的某人,却对楚昊的到来半分都没察觉,只是被子掀开了觉得冷,往里面缩了缩。
大大的炕上,小小的一团。楚昊酝酿了一整天的怒气,顿时就散了,喃喃:“算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他慢慢教就是了,隔着被子照着二狗的屁股轻轻打了一巴掌,“打过了啊。”
他把两只狗崽子,一手抄走,又仔细掖了掖被角,关上房门,另外一只手抬起比了个抓的动作……
大胖:“汪!”
楚昊猛然回神,他刚才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