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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是潘里正遇害的第四天下午,因为里正胸口的伤口已经有所愈合,县令带来的仵作觉得不可思议,死人的伤口如何能够愈合?安如琴把自己的创伤药拿来解释道:“我所秘制的创伤药,绝非普通创伤药,不仅死人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过几天,里正身上的这些伤口还会恢复的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当时里正遇害时,我亲眼所见,里正的伤口是匕首所伤。我还跟凶手交过手,只是可惜凶手蒙着面,并没看清他的相貌。”
“听姑娘如此说,你是里正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喽?”县太爷上下打量着安如琴,这个女子一身的冷漠,说话行事干净利落,绝非等闲之辈。
“正是!”安如琴形色如常。
“那姑娘又要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难道里正不是你亲手所杀?”方筱悦一听县令如此说话,心中有些着急,她相信安如琴绝不是行刺之人。
“县令大人,如果凶手是我,我怎么会这么傻的站在这里,等着你来找我问话?”安如琴质疑道,她的脸上可没有一丝松动,依然是平日里的淡漠模样。
“姑娘可有人证证明自己绝不是凶手?”
“如果按照大人的意思,那里正的老板潘杨氏不是也没法证明自己绝不是凶手?这是什么逻辑。”安如琴脸上带出了愠怒,这是什么狗官,破不了案是要随便找个替罪羊吗,“这样吧,现在已经到了下午,等会到了晚上,我们还是听里正大叔自己说吧。”
什么?众人脸上皆带了恐惧之色,里正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说话?
“妖女,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要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
“有何不可?不管我是不是凶手,县令大人想来也不会急于一时吧,我们不妨再等上片刻。”按照她的估计,里正大叔本来应该在下午醒来的,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已接近傍晚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不知是不是因为里正大叔年事已高,而伤口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还是伤得深了些。
众人既害怕又好奇,想离开又怕错过,便三五成群得站在一起,小声得嘀咕着。
“难道是诈尸?”
“不是,会不会是人没死透?”
“要不就是这个姑娘是鬼判,里正阳寿未尽,阴曹地府不收他!”
里正的两个儿子儿媳妇,此刻倒是盼着父亲能够醒来,不管是人是鬼,其他他们还能见上一面,但听到众人说的如此难听,大儿子忍不住怒道:“你们在这胡说些什么,这是我父亲的灵堂,父亲生前对各位也不薄,谁家有什么事,就算是半夜来敲门,父亲都是二话不说的起来开门,你们也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谁家没受过父亲的一点恩惠!你们说啊!”
刚才议论的人,尤其说里正诈尸的人,头几乎要缩进肚子里,诈尸这样的话是对死人的大不敬,是大秦的大忌,只有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或者受了天大冤屈的人死后才会诈尸害人。
众人的议论都传进了方筱悦耳中,她拿了万俟烨传来的信件,本来打算立即呈给县令大人看,可听了方才的事情,便准备按兵不动,等里正大叔醒来,亲自指认凶手,到时候看县令又将如何行事。
天色渐渐黑了,灵堂里一直点着的白色烛火此刻渐渐亮了起来。夜风吹了进来,林立的丧棒纸扎垂花刷刷响,雪白的灵堂里虽然站满了人,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竟然安静的好像空无一人一般。里正的儿孙们跪在灵前,全都低着头小声哭泣。众人被那一阵风吹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胆小得已经捂上了眼睛,几个胆大的也只敢把头转向屋门外,看向院子里。就连县令和跟死人经常打交道得仵作也被那夜风吹得心里打着哆嗦。
不知谁说了一句:“这风,莫不是阴风吧!”
这句话已经让几个胆小的,吓破了胆,“妈呀!”叫了一声便冲了出去。
此时,潘家珍趁着众人不备,踩着凳子,爬上未上漆的棺木边,探着小身子努力往里看。因为太渴望看到里面的人,她的小脚已经离开了板凳。棺木中躺着的是最宠她爱她的爷爷,她要看看爷爷,叫爷爷起来。因为棺木前围了不少花圈,潘家珍的这些举动竟然没有一人看见。
又一阵夜风吹进来,众人只听见,棺木哪里传来“咕咚”一声。站在门口较近处的人已经撒腿就跑:“呀,鬼呀!”之后灵堂里站着的人都跑了大半,只剩下里正的儿孙。
棺木里传来潘家珍稚嫩的声音:“爷爷醒啦!”
听见女儿的声音,里正的小儿媳最后吊着的一点勇气也吓没了,叫了一声:“小珍!”,人就这么昏了过去。那坐着的县令和站在旁边的仵作也已经吓傻了,像木桩一样杵在那里。
方筱悦和安如琴知道里正应该是真的醒了,便一起绕过花圈走到棺材前。看见里正果然已经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大叔,感觉如何?”方筱悦关切得问道。
“咳咳咳……”潘里正咳了好几声,似乎嗓子里积了很多痰,清了好半天嗓子,才舒了一口气,“还好!”
可当他看到安如琴时,脸上露出惊恐得表情:“她,她……她要杀我!”
这句话让方筱悦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大叔醒来指认的人怎么会是安如琴。
“谁,是谁要杀你!”县太爷此刻回过神来,也奔到了后面棺木边,一眼就看到里正还指着安如琴的手,“妖女,看你还有什么话讲,现在死者都已经亲自指认你是凶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可能!大叔,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是我救了你,我怎么会杀你呢?”安如琴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把她带下去,关进大牢!”
安如琴陷入沉思之中,任凭衙役将她五花大绑,也不做反抗,等被带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告诉方筱悦:“慕容雪,一定是慕容雪,凶手今天不会来了,她只有她能解我毒,你要小心!”
方筱悦眼看着安如琴就要被带走,也顾不得许多,拿出万俟烨写来的信说:“慢着,我这有康王殿下的亲笔信,请县太爷看完之后再做定夺!”
县令一听是康王的亲笔信,立刻叫停,接过书信认真看了起来。
趁着县令看信的期间,方筱悦走到安如琴面前,焦急的问道:“你昨天不是说没人能解你的毒吗?怎么又冒出个慕容雪?她是谁?”
“她是丽妃,也是我的师傅!”方筱悦这下糊涂了,怎么会是丽妃,她还救过丽妃的儿子,那个可爱的十三太岁呢,她不是应该感激我吗?再联想到万俟烨数月前中的催情药,莫非这个女人一直深爱着万俟烨,而这次如此大费周章的事竟是针对我的?可为什么现在被绑起来的是安如琴?
“她怎么了?她是要针对我吗?”
“我不能说,这些事,只有主子能说,你只要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丽妃一手策划的,也只有她有这个手段。她肯定是让凶手在行凶前给里正洒了‘幻失散’,会让人只记得闭眼前的最后那个人,所以里正会错把我当成了凶手。因为此事关系到你,她料定我肯定会出手相助。”
“等等,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想,应该也是因为我。你离开后,她也神秘的从皇宫消失了,估计从那时起就一直在找你的下落。但因为王爷的部署极其周密,盯她盯的极紧。后来得到你的下落后,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了建起了层层保护,她想得到你的消息难如登天。可在你考秀才时竟然遇到了段清风,才让这一切有了可趁之机。尽管王爷事后拼命补救,估计还是晚了一步。所以王爷才派我来这里,有我在这里,她起码不会轻易得手。”安如琴只能把自己现在能说的先跟方筱悦说,而那些红羽阁的秘密,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讲的,所以她只能点到为止。
因为看过康王爷的信,信中每一条都指向了李小丫的爹段明,应该叫李明,李才是他的本姓。他并没有死,只是被迫依然活在刀尖上,且为了女儿不被牵连,将女儿改回了原姓。而这些事情要想说清楚还要从李小丫的爷爷段刚说起。
段刚十五年前原本是段家的家奴,因为武艺高强被家主赏识,招在段家内卫队里,赐姓段,改名叫段明,经常让他和内卫队的兄弟去做些绝密之事。后来家大业大的段家分成两派,一派亲秦举家迁往大秦江州,一派亲夏仍然在玉门关边城居住。
赏识段刚的家主是玉门关的段家家主,因为之前有兄弟在执行任务失败后便踪迹全部,连家人都受到了牵连。段刚估计从一开始便多了个心眼,一直对外隐瞒了自己已有家室之事,并悄然将自己的原本在乡下的妻儿远远迁到了渔光村。段家家主为了牵制段刚便另外赏给他一个丫鬟做妻子,丽妃就是段刚和那个丫鬟所生的女儿。十五年前段刚被派往兰溪执行秘密任务,谋杀方筱悦的生母楚青荷未遂被杀身亡。
段刚百密一疏并不曾嘱咐妻子将儿子改成本姓,所以李小丫的父亲便一直叫段明。要不是段明自己后来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姓氏的秘密,他的女儿也不会恢复本姓。两年前丽妃最终找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以其女李小丫的性命相要挟,让他做了她的一枚棋子。
康王的信写得并不十分详细,方筱悦是根据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连起来做出了推测。但即便如此事情还是有些不合情理之初,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可丽妃为什么要让段明杀了里正大叔,再嫁祸给安如琴,而不是直接派段明杀了自己?还有丽妃到底是如何认识万俟烨的?段家又为何要派人谋杀她的娘亲?
“去把岳水和他的媳妇叫来,本官有话要问!”并不了解多少事情的县太爷,估计更是看得一头雾水。但因为是康王殿下的亲笔墨宝,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又听闻安如琴是康王殿下的人,便又叫人给她松了绑,自去叫人去请岳水夫妇二人。
岳水夫妇被带来时,见到还没来得及撤掉的灵堂里,还坐着死而复生的里正,吓得腿直打哆嗦:“怎么,怎么又活了?”倒是比见到县太爷还要害怕,那可不是,县太爷起码是个大活人啊!
“跪下。”衙役将两人推跪到地上。
“岳水你可听好了,本官问你,你的妹妹妹夫到底是死是活?”县太爷问道,可能处于职业习惯想要拍一下惊堂木,可无奈这里是灵堂没有惊堂木,便从身边的衙役手里拽过一根棍子摔到地上,正好摔在岳水夫妇二人面前。
“死……死了啊!两年前就死了!”岳水的媳妇抢着回了话。
“本官没问你,闭嘴!”县太爷呵斥了妇人,转脸问着岳水,“你如果有一句不实之言,本官就会治你个包庇要犯、知情不报之罪。那可是死罪,你可想好了!”县太爷又扯来另一个衙役的木棍扔到岳水夫妇面前。
岳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不言不语。
县太爷到也不急,缓缓逼问道:“不要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没折,我已派人去调查你在镇上的铺子,以及你家日常的生活用度,只要等那人来了,对比之下便能知晓你现在尚且舒心的生活是从何而来,又是谁人在供奉。再不从实招来,我可要赏你三十大板,你招是不招?”第三根棍子扔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三根棍子摆在面前,每个都有胳膊那么粗,贼眉鼠眼的岳水这才招了实情:“妹妹的确已死,妹夫尚且活着。”
“最后一次见到你妹夫是什么时候?”
“是,是五天前。”
“也就是里正遇害的那一天?”
“是!”
“他为何要杀里正?”
“因为,因为里正是村里唯一见过他样子的人。而那天,方秀才似乎想要查探我家的底细,他怕会暴露的身份,原本是想让我们带人找上门去警告一下方秀才,可没想到……”
“你们没想到,方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可却遇到了武艺高强的我!”安如琴接过话来,她那天露了一手,原本也是为了震慑这些人,不要再打方筱悦的主意,也说明方筱悦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招惹的。
“是,于是无奈之下,他才……”
“你可知他谋杀里正是否受人指使?”
“这个小的不知!”岳水应该是知道再渔光村里发生的这一部分事情,对于妹夫的其他事情知之不多。
“你妹夫通常多久给你些银子养家?”
“一般一个月就会叫人送来一次。”
“多少两银子?”
“多的时候十两二十两,少的时候也有不到二两!”
“你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瞒着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还以为那些钱都是你在外面做生意挣得钱,没想到竟然是,竟然是……”妇人情绪有些激动,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是个吃白饭的,“那你为不常回来,往家里拿的银子也越来越少,你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
眼看着夫妇俩又要扭打起来,县令何止住:“住手,要打回家打去!”
“岳水,本官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妹夫再回来时,你要稳住他。只要本官抓了段明,你以前做的所有偷鸡摸狗的事,就暂且不予追究,不过日后倘若你再犯,本官也不会再手软。”县太爷看着有些糊涂,但办起案子来倒也有些手段。方筱悦瞥见那三根棍子,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还真是个滑稽人物,但只要差事办的好,倒也无伤大雅。
因为岳水已经供认不讳,安如琴也洗脱了罪名。里正大叔却仍然对安如琴有些戒备,也因此不愿意让她在住自家的院子。安如琴只好搬到方筱悦家,跟陈姐挤在一间屋子里。李小丫被岳水夫妇带回了自己家,原来他们住的砖瓦房真是小丫爹娘的宅子。岳水常年不在家并不知道家中的婆娘如何对待外甥女,现在知道真相的妇人估计不会再动辄打骂小丫了。
众人皆以为小丫的父亲还会回来,安如琴却告诉方筱悦,按照她对慕容雪的了解,小丫的父亲这次只怕真的死了。
前一秒不知道后一秒会发生什么,也许这就是小人物,带着被命运的摆布的无奈。可是有些小人物却能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他们会努力摆脱命运得安排,在夹缝里努力求生,那顽强得生命力是一种反抗,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
李小丫的爹和爷爷便是这样的小人物,他们隐藏多年,只要你不触碰他们心底的秘密,他们便是无害的,甚至是卑微的存在,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又是极其敏感和脆弱的,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那种危机四伏的杯弓蛇影让他们不惜一切的将所有的不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方筱悦心中难过,在县令这边,里正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只要将段明捉拿归案就能结案。可在她的心里,这好像只是一个开始,她觉得渔光村对她而言也不再安全了。还有她必须知道万俟烨的所有事情,否则将来敌人是谁她都不知道,就太过被动。
这天晚上,万俟烨如约而至。他知道方筱悦肯定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她。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也的确要跟她好好交代一番,再好的外在保护也不如内心设防。
梨花香传来,她便知道他到了。她有很多话要问他,可却不知从何问起。四目相望,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安,这样的眼神他很少有,是因为她吗?
她叹了口气,柔声问道:“你背着我到底做了多少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怕你会吓着,会像上次那样逃走,让我找不到你的踪迹。”万俟烨的心抽疼着,也是那次她的突然离开,才让他明白自己心中对她朦胧的感情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在感情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她一人患得患失,每个人,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也同样会如此。因为在乎,才怕失去。她一时语凝,不知要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内心似乎也起了变化,倘若是在以前,遇到这么复杂难缠的事情,她肯定又会鸵鸟的躲得远远的。可这次她竟然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想把事情理清楚,是因为这里面设涉及到他吗?这个视她如珍宝的男人,就是在刚才也只是说怕吓到她。
“不会了,这次我不会再当逃兵。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我想跟你一起面对!”方筱悦目光灼灼,眼中的坚定让他欣喜若狂。
“真的?哪怕会被卷入阴谋的漩涡里?”
“真的!”
“哪怕会有性命之忧?”
“无碍!”
“哪怕不再有平静的生活?”
“不怕!”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他问得迫切,她答的果敢。他的心越问越欣喜,她的心越答越坚决。之前从来都是她问他答,今天一切反了过来!
“悦儿,刚才那都是最糟最糟的情况,我万俟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让你陷入那样的困境中,我会用尽全部来护你周全,哪怕是我的性命……”
方筱悦连忙捂住他的嘴,她不想听这样的话,她凝望着他说:“不要,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至此,我要跟你一起站在风雨里,不要小看我哦!我不会做你的拖累,我会用我的智慧陪你战斗到底!”
万俟烨紧紧的抱着她,他没有看错她,从第一次见她,他便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之后每次越是到了困境、险境,她越能沉着应对,并且通过自己的智慧,不仅将自己解脱出来,还能把她在意的人,一个不剩毫发无损的带出来。他那时便知道她并不想她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她是一个有头脑有主见的聪明女人。
这一夜,他们整整说了一夜,她几乎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
一切要从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说起,仿佛在上一代人身上,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今生今世注定要牵绊在一起。
她怎么也没想到,万俟烨的母妃淑贵妃闺名叫段梦瑶,竟是段清风的姑母。是段清风的爷爷段叔春与一名西夏名妓私生之女,也因此,并未被记在段家族谱中,也就是万俟烨的母妃身上流着一半西夏人的血。入宫时,因为段家的势力阻挠,淑贵妃的真实身份并未被发现。
只是她在未入宫以前就已一手创办了红羽阁,以搜集和售卖各种讯息存活。并专门找来了一些孤女孤儿们,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让他们誓死效忠红羽阁。虽然有时候可能会在训练时受到一些折磨,但基本上还是给这些孤儿们营造了一个和睦的家。
在皇上的一次微服出行时,万俟烨的母亲遇到了当今圣上,两人一见钟情,母亲也入宫为妃。刚开始一切都很顺遂,淑贵妃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异域风情,让当时的皇帝深深痴迷,专宠后宫长达五年之久,齐王和康王就是在那五年间出生。只是后来,从来没有长情的帝王,皇上移情别恋迷上了大秦第一美人楚青荷,淑贵妃的恩宠才减了许多。宠爱女儿的段叔春便派人去刺杀楚青荷,想以此挽回女儿在帝王心中的恩宠,也就有了段明的父亲段刚刺杀楚青荷的事情。
也就是说淑贵妃应该是玉门关的段家,而非江州段家。但因为关系到母亲的娘家,万俟烨与段清风是表兄弟的关系,所以他在处理段清风的事情上也留了几分情面。
“那这么说来,我父亲应该知道段家刺杀了我的母亲,怎么还会同意我嫁给仇家之子?”方筱悦提出自己的疑问。
“一,这世上没有几人知道我母亲的真实身份,包括我父皇可能都不是十分清楚,我母亲是以孤女身份进宫的。二,就算你爹神通广大,知道了这些事,但是江州段家和玉门关段家虽然同宗同族,但实际上早已形同水火。把你嫁给玉门关段家的仇人江州段家又有什么关系?”万俟烨点了下方筱悦的鼻子,这丫头又听糊涂了吧!
“你们这些大家族,真是闲着无聊,每天脑子里都在转这些恩怨情仇的,累不累啊!”方筱悦的确很不耐烦这些事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数都与利益挂钩,“我母亲应该是你母亲的情敌啦?虽然不是我母亲本意,但也是我母亲间接夺走了你母亲的爱,夺走了梨花小院的温馨,你真的不介意吗?或者说你就是为了帮你母亲报仇才来勾搭我的?”
“你这小脑袋里都乱想些什么啊?不许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万俟烨寒了脸,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你也不许这么乱想。”
“可是……就算你真的不介意,你就不怕你的母亲泉下有知会责怪你吗?”方筱悦担心的皱着鼻子,不是她胡思乱想,这古人的那些大家世仇很多都是一结结了好几辈子。
“这就是我一开始为什么总是犹豫不敢跟你劝说的原因,你果然在质疑我!”万俟烨有些沮丧,说了这么多,这小丫头还是想多了,“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了我,但你还没出生,跟无辜的你有什么关系。再说,要怪,我觉得父皇的用情不专,移情别恋不是更应该被责怪吗?我的母妃生性开朗善良,即便是创办红羽阁之初也是她觉得有趣好玩,并不是为了什么阴谋诡计。从这点上来讲,你俩倒是有些想象。当初外祖父派人行刺你娘的事情,被我母亲知道后,她骂了我外祖父,并扬言如果他再派人做这种事,她会跟外祖断绝父女关系。”
“知道啦……原谅我刚才出言不逊,不该怀疑你!”方筱悦听完这段话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说的过了一些。
“知道就好!我对你是真心的!”万俟烨伸手抬起她娇俏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真心的?”
“当然!”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丽妃的事情好好跟我说一说啊?”趁着今天这个机会,顺便把他身边的烂桃花都了解一下。
“唉!丽妃是红羽阁的毒使,母妃在我大哥长大成人后,就将红羽阁交给大哥打理,后来又交到了我这里。我与她接触,全都是公事,从来没说过什么私事。”
“从来没有?”
“好,我全招,王妃大人。丽妃在每次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之后,就会有些投怀送抱之举动,可我真的没碰过她,也警告她如果再有非分之想,我会将她从红羽阁中除名。可是她也知道,她知道红羽阁的事情太多了,我根本不可能真的将她除名,就算除了名,也除不掉她的记忆。红羽阁一旦暴露,我无法向母妃和大哥交代。”万俟烨没告诉方筱悦,其实红羽阁已经暴露了,起码在梁王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他虽然保留了大多数红羽阁的实力,将他们转移到了宋莲出负责的青楼地下,但也着实损失了部分实力。
“女人的妒忌之心真是太可怕了!”方筱悦知道,按照丽妃的聪明肯定早已猜到万俟烨的感情,所以才会在她入宫后选择铤而走险,希望孤注一掷能够得到心爱之人,“那次的仙人醉是不是也是……”
“是,是丽妃所为!”万俟烨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竟然中了招,“那次我一直在担心你在皇宫里的安危,着急着出来见你,所以才一时不差,被丽妃钻了空子。”
下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那马车上的异样,那定情的一吻,这些事情仿佛都历历在目。事到如今回忆起来,倘若没有丽妃他们之间或许还不会进展的如此神速。
“我要好好感谢丽妃!”方筱悦调皮的眨着眼睛,离开他的怀抱,跳得远远的。
“为什么要感谢她?”
“你肯定是在那次才认识到你对我的感情,或许根本就是在她的刺激下,你才明白你喜欢我吧!”这是方筱悦的猜测,但并非毫无凭据,一个被妒火中烧的女人,最有可能问出什么话,她不用想也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万俟烨见她越躲越远,便慢慢走过去,这丫头肯定要说他的坏话。
“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一只呆头鹅!”方筱悦说完跑的更远了,脸上笑得想只狡猾的小狐狸。
“好大的胆子!”果然如他所料,这丫头又编排起他来。两人在房间里追逐起来,却不曾想,惊醒了床上的宝哥儿。
方筱悦眼尖,看见宝哥儿竟然在床上坐了起来,似乎因为被人吵了好梦,正要咧开嘴巴哭呢。
“嘘!”她连忙把万俟烨往床后面推了一把,就赶紧走到床前,可不能让宝哥儿哭出声来,宝哥儿要哭肯定会把隔壁的玲珑惊醒。
方筱悦躺上床,抱着宝哥儿,拍拍哄哄了好半天,才让宝哥儿睡着,深深吐了一口气,好在没哭出来,要不万俟烨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万俟烨看到方筱悦哄宝哥儿的样子,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哄孩子时脸上的样子特别的温柔甜美,他鬼使神差的贴着方筱悦躺在床上。三个人,方筱悦抱着宝哥儿,万俟烨抱着方筱悦,谁都没动。
方筱悦知道万俟烨正抱着她,她躺在中间,甚至在幻想,他们如果真的成了一家人,那将是多美多和谐的画卷啊。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听见耳边传来万俟烨的柔声低语:
“是,我承认我是一只呆头鹅。毕竟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见不到你就会满脑子的想着你,见到你就舍不得离开你。”
这低语声,让方筱悦心中动容,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当时的那一吻,她只觉得心跳如雷,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她,又哪里知道那就是爱情来敲门。她说他是呆头鹅,自己何尝不是另一只呆头母鹅。好在后知后觉也好过无知无觉,他们兜了一大圈,却没有错过彼此,这样就好。
这一夜万俟烨没有走,他们聊天就聊了大半夜,两人只在宝哥儿惊醒时,相拥而眠了一个多时辰,天片便已泛起了鱼肚白。万俟烨每日都在这个时辰醒来,早已习惯,见身边的人儿睡得香甜,就在方筱悦的脸上印了一吻,蹑手蹑脚的起来,准备离开。
当他站起身来时,看见宝哥儿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的看着他,脸上似乎并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就那么镇定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到了他,还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这是他最爱的大哥的亲骨肉啊,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宝哥儿的眉眼跟大哥几乎一模一样,大哥长得像父皇,自己长得像母妃。他们兄弟俩从小就形影不离,尤其自己,对大哥的依赖已经远远超过了对父母的依赖。
看着宝哥儿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大哥。万俟烨忍不住伸手去抱起宝哥儿。可从来没抱过孩子的他,只是用两手托起孩子的腋下,根本不知道后面要怎么去抱。宝哥儿以为他在跟他玩举高高,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小脚不停的踢着,一副迫不及待想飞的样子。
“你想飞?”万俟烨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宝哥儿似乎等不急了,小嘴一瘪,眼睛一闭,这是想哭了?万俟烨也管不了那许多了,顺势就把宝哥儿举过了头顶。小家伙立即转哭为喜“格格”笑出声来。
这一声笑,把方筱悦惊醒,睁开眼便看见万俟烨跟宝哥儿玩得正开心。连着抛了几下,万俟烨又保持着同样的动作把宝哥儿放到了床上。方筱悦一看就知道他不会抱孩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不许笑话爷,爷不会抱孩子你不是应该更高兴?”
“是啊,我找了个雏儿王爷,还真是我撞了大运啊!”
“叫你再说!不许胡说,宝哥儿都听着呢。”说完还顺势在方筱悦的屁股上拍了两下,以示惩罚。谁知道自己轻轻拍的两下,引得宝哥儿扑过来就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啊!”万俟烨无声得啊了一句,却生生受了这一口,直到宝哥儿松了口,才把手抽了回来,手上那两颗小乳牙的印子已经清晰得印在他的手臂上。这个臭小子,这么小就这么护着他娘亲,也不知道将来他的日子好不好过。
方筱悦躺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叫你再打我,叫你欺负我……”
万俟烨无奈得摇了摇头,以后还是把方筱悦带出去比较好,否则他们俩还怎么约会。如此一耽搁,天上的朝霞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必须要走了,否则肯定要被人看见了。
万俟烨刚走,玲珑便走进方方筱悦的房内:“小姐,刚才你的房里是不是有人啊?”玲珑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梨花香,“是康王爷吗?怎么屋里有一梨花香的味道。”
“你没睡醒吧!康王爷在江宁怎么会在这!”方筱悦见宝哥儿完全没了睡意,也准备起身穿衣服。却没注意,自己脖子上的红羽毛跳了出来。
“咦,小姐,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坠子,真好看!”玲珑眼尖,自家小姐的皮肤像奶一样细白,这鲜红的坠子十分衬小姐的肤色,“小姐这个坠子太适合你了,把你的皮肤衬得更白了呢!”
“哦,这是我在海边捡的,漂亮吧!改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还能不能捡到更漂亮的!”方筱悦胡乱敷衍着,安如琴闯了进来,正好看见方筱悦手里捏着准备放回衣领里的红羽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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