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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还是莫要太过激动了才好,免得急症再次发作,徒儿就要难辞其咎了。”弦落垂眸,掩却眸中涌动的厌色,大手轻然一握,还留在掌心中的茶盏碎片顷刻就化为了齑粉。
“你!”梨上雪气的一手将香案上的插好了桃花的瓷瓶扫落在地,双眼森冷的绞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弦落,咬牙切齿道:“当初若不是为师收养你,你早就在地狱里被恶鬼吃的连魂魄都不剩了,为师教你一身修为,让你在玄玑门有不可动摇的高贵地位!可如今好啊!你翅膀硬了,就不听为师的话了,还做起了白眼狼!”
“师傅,您只说让徒儿惩处夜薇香,却并未说过,让徒儿连同她的腹中鬼婴一同惩处,不是?”弦落垂眸浅笑着,微张着手心,让手中的齑粉一点一点,沿着掌心的掌纹,倾泻下来。
闻言,梨上雪结舌,但也只是语塞一瞬间后,她才稍稍冷静了下来,缓缓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粉晶眸中的阴冷缓缓褪却成了狐疑,“弦落如此聪明,这难道还用为师一五一十的提点清楚,你才会去做?”
若非当年去黄泉借用碧莲业火除却夜华浓的魂魄,她也不会遇见弦落。
初见时,弦落被上百只恶鬼围拢在其中,显然,他是因为少了母鬼的庇护,又因年纪才两三岁大小,并未有高深的修为傍身,所以只能落得成为百鬼腹中之食。
可年纪那么小,面对上百只饥饿法力高深的鬼物,却半点也未显露出惧怕之态,而且竟然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微笑着对百鬼说,“它们谁赢了,谁就能独自享用我这个美餐!”
直至今日,梨上雪始终无法忘怀,当时看到那小小的鬼童,直挺的站在恶鬼之中,笑容甜美的,用着冷静的童音,说着这样的话时,那不能用言语表达的震撼。
最后,诚如她与小弦落所料,百鬼为了吃独食,便纷纷起了私心,开始自相残杀,到最后,那赢得所有恶鬼的一只老鬼,却是,死在了小弦落的手里,被小弦落吃的一点不剩!
原因只有一个,老鬼为了吃弦落,殊死拼搏中,早已身负重伤,当然,这仅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弦落并没有像所有恶鬼和梨上雪所看到的表面那么弱小,他实则怀揣着算得上中层的修为!
中层修为对付一百个恶鬼自然不可能会是对手,但对付一个重伤在身的老鬼,简直绰绰有余!
于是,这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让小弦落不仅生存了下来,还能白白吞噬百个恶鬼!
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机,怎能不令她梨上雪震撼?
所以,梨上雪才将他带回了玄玑门,重新为他拟定了新的身份,直至今日,都没有人知道,弦落是她的养子,也是她安插在玄玑门的暗棋、
就连婪,都并不知晓。
但是,弦落越是大了,她越是看不清他了,也开始越来越忧心,自己是否还能掌控得了他。
故而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值得她梨上雪怀疑,值得深思的。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也猜不透,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呵呵呵。”弦落难得笑出了声,“弦落自然毋须师傅提点,所以弦落才特意留了弑兰的性命。”
“弑兰?”梨上雪先是对这个名字先是一怔,而后脸色又沉了下来,声音十分的尖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特意留下这个孽……。”
“难道师傅当真就不怀疑大师兄当年那么迫不及待的杀死这个孩子的用意?”弦落轻描淡写的打断了梨上雪歇斯底里的质问。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成功的见效的立马让梨上雪静默了下来。
良久,梨上雪才从缄默的失神中醒转过来,缓缓闭上了双眼,满面的疲累,“说,你这么做的用意。”
“倘若大师兄这么迫不及待杀死这个孩子,实则是为了不让师傅你出手,从而让这个孩子没有丝毫存活可能的目的的话,师傅又何必苦苦相逼,定要让将这个孩子置于死地惹大师兄不快呢?”弦落缓缓放下手中茶盏于案上,抬起了眼帘,茶色眸子里写满了意味深长的意味,“与其如此,倒不如利用这个孩子,得到大师兄的欢心,才更划算吧?师傅。”
闻言,梨上雪嚯的睁开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笑的从容不迫的弦落,“你居然让我留她?!可她是那个贱人……。”
“她已经死了。”弦落一字一句的说着,看起来十分清澈的茶色眸子里,却稍纵即逝过一抹让人无法发现的尖锐痛色。
躁动的梨上雪凝视着弦落的每一丝举动,但见他似乎并非说谎,便冷静了下来,脸上顿时涌起一抹落寞,“是啊,他,已经死了……那我即便做了这样的事,也是再也取悦不了他了……。”
“不会那么容易死。”弦落镇定自若的噙起浅笑。
梨上雪听了,双眼立即一亮,整个人激动的从椅子上又坐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你是说……。”
见她如此,弦落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挂着一直一层不变的浅笑,“他是婪。”
一句话,简单的三个字,却轻易的说明了一切,证明了一切的结果。
甚至,超越了摆在眼前的事实。
“是……是啊……他是婪,是婪。”梨上雪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容光焕发的气息。
“所以,留她绝不会是个亏本的生意。”弦落施施然道。
梨上雪沉吟,粉晶的眸子,有些闪烁的望着那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让人看不透看不懂,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秀丽男子,“可是,她不会忘记,为师是杀她母亲的凶手。”
“她会忘记的。”弦落迎上梨上雪不解的神情,笑得一派秀美,“她不得不忘记。”
“你的意思是……。”梨上雪蹙了蹙眉,而后眼睛一眨,便了然的娇笑了起来,“没错,她不得不忘记,只要她唯一的执念还在这里。”
而那个执念,就是她弑兰的父亲,婪。
如今她只剩下了婪这一个生父,她不会轻举妄动,不然她也不会甘冒杀身之祸,独自进了玄玑门,还找了婪最信任最寵信的老七孔非墨帮忙!
终究,这个小女孩逃不脱亲情的枷锁,不愿失去婪这个生身父亲,即便,她或许早知道这个父亲对自己的无情。
况且,她还那么小,她梨上雪如今已经活了上万个年头,难道还真的要怕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女孩不成?
当年,就连她弑兰的母亲,夜薇香那个贱人,都那么轻而易举的拜在了她的手中,焉说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在她梨上雪眼皮子底下的小蝼蚁!
能翻出什么风浪?
梨上雪扯出一抹冷笑,趁着婪还没回来,她得好生调.教调.教,这个足矣让她笼络婪心的好棋子。
届时,弦落见‘谈判’告一段落,便曲指弹了弹衣袍,施施然站起了身,冲着梨上雪抱拳弯腰,“眼见师傅无恙,弦落便放心了,这就不叨扰师傅休息,先行告退。”
在弦落的一番说词里,终于恢复了以往心态的梨上雪冲着弦落和蔼的微笑起来,“既来了,不若就在玄玑门歇上几天,帮为师好好看看,这些个新来子弟,哪个会是‘可塑之才’。”
弦落眉角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直起了弯下的腰身,抬起了微垂的脑袋,脸上仍是一层不变的恰到好处的清浅微笑,“徒儿明白。”
所谓的可塑之才,不过是他的好师傅将来可用可掌控的棋子罢了。
应完了话,弦落便转了身,朝门外走去。
只是,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那脸上不咸不淡的笑容竟迅速的褪却,被凄婉的悲怆所取而代之。
太迟了,太迟了,他总是这么迟……
导致自己唯一能做的,竟只有这些了。
想到这,弦落有些苍白的嘴角,竟然溢出了一丝猩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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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鲛宫这座冰山凿出的城堡,虽看起来冰冷磅礴,但里头,倒是十分富丽堂皇。
清一色的,现代世界的古英国时期的陈设风格,样样精致,透着典雅优雅的英国皇宫气息。
就连衣着用具,都皆如是英国宫廷的女仆装、公主装、王妃装。
要不是因为这些雪鲛们那顶着的一张张死鱼脸,正有幸穿了一身华丽王妃裙的夜薇香几乎就要错以为,自己已经穿回到了现代,再与养父沈沛林,参观游览着英国皇宫。
只可惜……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
瞥了一眼就坐在自己对面用餐的冷漠男人,夜薇香放在描金大理石桌下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又紧。
即便沛林是婪的替身,明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