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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大发了,居然对连长的军事指挥提出强烈的疑问,还要行使支部书记的权利召开临时支委扩大会,把哥们儿弄得一点脾气没有。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新指导员恐怕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刚上任才几个小时啊,通常情况下新指导员在老连长面前都是毕恭毕敬,怎么的也得靠个个把月才敢露出点峥嵘,没办法,人家不是新人,是老官新上任,是回炉重炼,胡汉山又他妈杀回来了,在“二郎神”杨翦面前,我才是新人。
上级炮群对敌人实施的反火力准备大约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据上级通报,打击效果非常好,敌人的进攻准备被打乱,正在向进攻出发阵地前进的步兵和坦克、装甲车被歼灭一部,五个炮群有两个遭到有效压制,另三个与我对射中不占半点便易,敌火力准备的强度将大打折扣。
隆隆的炮声中我们的临时支委扩大会“隆重”召开了,这是我从入伍以来参加的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会议中最难忘的一次,居然是在铁火下召开的,名曰发扬军事民主研究防御作战的方案和手段,实则差点成了“二郎神”杨翦批判我独揽大权搞军阀作风的单方批斗会,看那架式不把哥们儿批倒批臭他是势不罢休。
坑道中间拐弯处地方较大,挤着硬塞再加上躺倒两个估计能坐下二十来人,现在参加会议的除了杨翦、孟来福和我再加上三个排长,各火器分队的指挥员还有孙猛等班长代表也有十六七个。大家坐在弹葯箱子上,靠背着坑道墙壁,中间是两个弹葯箱摞起的简易会议桌,上边铺开一张防御地域的一比五万作战地图。在仓促情况下,因陋就简,没有象家里开会那么排场,不过也算说得过去,有什么条件打什么仗嘛。杨翦在机关混了多年,愿意搞一些氛围之类的,现在他也不搞了,条件不允许啊。
“情况紧急,时间紧迫,咱们开短会,开有实效的会。虽然咱们开的是支委扩大会,但主要议题是此次防御战斗的决心方案和兵力兵器部署问题,也可以称为小型的作战会”杨翦先来了段开场白。
“轰轰轰”炮声急促,敌人的第一次火力准备开始了,说是在我炮兵压制下强度大打了折扣,可还是密集得跟雨点一般听不清个数,看来敌人是下了血本,在与我炮兵对射的同时,大部分火炮都瞄向我前沿诸高地。
坑道的隔音应该不错,可还是能听到那“雷鸣”般的炸裂,怪叫声穿透钢筋水泥,穿透二米厚的被伏直入坑道里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先准备一下发言,我去命令三号和二号高地的两个战斗小组。”我把参加会议的弟兄们扔到一边,独自到角落操起了电话单机。
妈的,摇了半天也不通,我知道肯定是电话线被炸断了,又使用电台联系还是联系不上。心突然提了上来,我的青筋再次迸裂,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那六个弟兄下落不明,真后悔当初没将这几个人一并撤下来,他们所处的坑道都是野战防御工事,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密集的炮火。
“通信员,你就一直跟他们联系,一旦联系上马上通知我。”我从角落转回来那十来个支委和扩大进来的骨干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好了,咱们现在正式开会,我先把连长的防御决心和部署简单跟大家讲解一下,然后咱们就这个方案问题展开讨论,充分发扬军事民主,大家畅所欲言,也算是个小型的‘诸葛亮会’,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方案尽管提,这对我们打好此次防御作战大有裨益。”刚才还说开短会,可杨翦这一套话就讲了三分钟左右,这小子还真不白给,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却纹丝不动,颇具大将风度,也难怪“二郎神”嘛,天上的下来的,啥都见过啥都不怕。要我说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青春火力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将目光转向我,都在等着我说话,如果我今天一声不吱,恐怕这会上除了“二郎神”其他各路神仙都不会开口。
我还他妈就不吱声,那方案早在心中转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战时军事指挥员负责制不是谁他妈想白话两句就成的,该民主的时候早民主完了,决心已经下了,谁再乱说话,我能把他拉出去毙了。
杨翦看大家都不说话,又启发诱导了几句,什么我军官兵一致的优良传统,什么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禁,说了一堆还是没人吱声。
我就用眼睛盯着他,心说“妈的,亏得我及时把弟兄们撤下来,否则你他妈想开会也没地儿开去。这也就是防炮没事干,否则老子早他妈把弹葯箱子掀了,开个屁会,纯属他妈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
其实我对开会并没有什么大的抵触,除了那些“假、大、空、虚”的形式会面子会以外,研究作战分析连队形势的会还是很愿意参加,也积极发言。
在驻地的时候,李运鹏就多次组织这种训练形势分析会之类的支委扩大会,组织原则咱也知道坚持,一直举双手赞成。到了战区他还组织了几次与作战密切相关的支委会,可那也是围绕我的决心方案去研究,大家的发言都是顺着我说,基本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更没有谁敢象杨翦似的要把哥们儿的观点拉出来示众然后批倒换新的。
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首先我对杨翦没什么好印象,其次这会开的不合时宜。我的决心已定,上级也基本同意,如果他想开会必须是在我的决心基础上,围绕我的方案去研究下步的办法步骤,而不是改变决心改变即定的方案。
“同志们,即然大家都不发言,那我就把自己的看法说一说,亮一下,也算是抛砖引玉”杨翦都这时候了还拽了两嗓子,接着说的那套跟孟来福给我的三次建议差不多,基本上代表了大家的意见,如果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杨翦肯定占上风。
可事实就是那么的拧劲,哥们儿的威望摆在那,全连没有敢不听的,没有谁敢不服从的,就连刚上任的副连长孟来福也不敢当众与我辩什么理。所以杨翦的看法观点只是在心里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但却得不到多数支持,他现在是少数,是多数人心里支持的“少数派”
炮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知道是敌炮兵开始延伸射击,现在的炮弹基本都落上我们坑道的上方,那动静太肾人“轰轰”的震得弹葯箱子直蹦,人坐在上面跟触了电一样往上窜。
我还是一动不动,冰冷的双眼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每一轮密集的炮声过后,都得有几个人跟我对视一下,那是从心里往外的支持,那目光完全是信赖。我知道他们心里在说什么,一定是“亏得连长英明,早把前沿阵地上的弟兄撤下来,否则现在都得变成粉末。”
我们隐蔽的坑道是敌我双方修了好几年才峻工的钢筋水泥永备坑道,半月前的进攻作战这里因为是敌人防御的反斜面,并没有遭到太多的炮击,再加上我们连上来后紧急修复,抗打击能力又有所增强。尽管是这样坑道上方还是不断的有水泥渣子和粉尘掉落。
开会的人都选择坐姿,只有杨翦一个人站着,掉下的泥土就洒在他的头上和军装上,可这小子还真让我刮眉目相看,竟象天神一般,全无惧色,继续长篇大论的阐述防御作战理论,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唾液。说到痛处居然扯到了军事作战话题之外,讲起了军阀作风的本质,讲起了哥们儿的专横跋扈,带有强烈的人身攻击色彩。
我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理他,我不想对他的话来半点的反驳,他说的对,老子现在就是专横跋扈,在指挥作战问题上谁也别想插手,甭说他一个“二郎神”就是玉帝和王母娘娘一齐驾到,老子也不信那个邪,不会给他们留一点面子。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前沿三号和二号高地上那六个弟兄,还有敌人炮火延伸后马上采取的破障和冲击行动。
“连长,连长,和二号高地联系上了,他们三个人都没死仅仅受了轻伤,现在说话吐字不清,好象都被震晕了。”通讯员也不管会议的严肃性了,大声的向会场中心喊着。
“什么?都活着?三号高地联系上没有?”我边往电台旁边跑边大声问着,兴奋的快要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