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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后,秦宝宝第一个传出喜讯。
在往后的一个月内,紫玉竹和大领主展熹的夫人相继传出喜讯。娘娘庙果真灵验,三人去求有两人如愿,席夫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代别人高兴,一方面又难掩失意,害席如秀都不如何安慰才好。谁知,在即将过年之前,却爆出大冷门,结婚二十多年,已高龄四十的席夫人居然身怀六甲。
席如秀这一乐,差点乐病了,像一只忠狗成天围绕着老婆的肚子打转,不时伸手去摸一摸,贴耳去听一听,没多久,席夫人被他搞烦了,叫他滚远一点,这当口,他不敢惹老婆生气,滚是滚开了,可是没多久又滚回来。
大领主展熹已有两个儿子,老婆再次怀孕已不能使他紧张或激动,只淡淡表明一下态度:希望这胎生个女儿。
席如秀有些不爽:“涸岂哦,还挑男捡女。”
展熹庄重地一笑。“儿子让给你生,不好吗?”
席如秀又乐了,对着老婆的肚子叫“爱儿。”
二领主张子丹头一回当爹,自是兴奋莫名,不时对着爱妻傻笑。比起来,紫玉竹倒比他镇静多了,活像生儿育女是她可以掌握的。
至于,心情很复杂,可说五味杂陈的,当属卫紫衣。“我怎么会失算呢?”他不只一次问自己,答案只有一个:他的小娇妻太狡猾了,利用她不小心受风寒做借口,粘着他要陪她早点睡,结果唉,但愿别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事。事已至此,只有朝乐观方向去看,生子固然辛苦,暗藏危机,但打胎更是百损无一利,他也只好顺其自然。如今他所能做的,是小心呵护她,尽心照顾她,别使她出一点意外。他老早吩咐下人,要做到随传随到。
大执法阴离魂中肯的表示意见:“大当家夫人和三位领主夫人同时有了身孕,是咱们‘金龙社’的一件盛事,也是一桩值得传颂的佳话。”该伤脑筋的是他夫人,要预备四份婴儿礼物。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春暖花开,蜂游蝶戏,然后,彷佛才一眨眼工夫,已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怀孕到第七个月,宝宝已是躺在床上的时间多,下床的时间少,这对生于天性好动的她,不外是一种酷刑。可是,这回她表现出十分坚毅的耐力,从不叫一声苦,教卫紫衣看在眼里,愈发不忍、心疼。
宝宝反过来劝他宽心。“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多躺在床上,可以少吃很多葯,所以,我会忍耐。我不要我的孩子生下来和我一样,是个葯罐子。”
“你多虑了,宝宝。”他心中掠过一阵尖锐的痛楚。
她咬咬嘴唇,眉头轻轻地戚拢了。“不,我自己大夫,我知道多吃葯对胎儿不好。大哥,你不知我多望孩子像你而不像我,像你一样英挺俊逸,卓尔不群,像你一样头脑机敏,果断勇敢;最要紧的,像你一样健康。”
“傻瓜!”他把她拥进怀里,心酸不已。
“我才不傻呢,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最大的心愿是你好好活下去,至于你肚里那小子,最好别害你吃太多苦,否则我跟他有一笔帐算!”
她古里古怪的瞪着丈夫。“什么小子不小子?这是你的亲骨肉。”
“我知道。”卫紫衣对孩子的爱是有条件的,就是:“你能够平安生产,化险为夷,我自然会疼爱我们的孩子。”
宝宝抬起有些儿湿润的眼珠,默默的瞅着他。他一直担心,心里的负荷看来比她更重,她爱抚着他的脸,胡碴儿都冒出来扎手,她温存地抚着,整颗心充满了对丈夫与怜惜与挚爱,用轻柔的语调向他保证:“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欣慰地拥着她,看得出她眼中坚强的意念,懂得她话中有话。不过,到了要生产的时侯,她所受的痛苦并不比一般妇人少。孩子提早半个月急着出世,一下子使她全身饱尝到一种急遽而尖锐的疼痛,差点一口气要喘不过来,像是面临死亡的边缘,和死神擦身而过。
而生孩子不是说生就生,要阵痛好多次。
宝宝躺在床上,和她肚里的小家伙一起奋斗着。她时而发出微弱的呻吟,时而发出惨厉的尖叫。被谢绝在门外的卫紫衣,几次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全被几位领主给拉住,展熹是有经验的,说的话比较有说服力:“女人生孩子,从古到今都是这样子叫痛的。”
卫紫衣无法不紧张,陷入痛苦与纷乱中。
两个时辰的焦虑守候,在一阵“哇哇”的亮响哭声中得到喧泄,卫紫衣终于松了口气:宝宝该摆脱掉痛苦了!
展熹头一个向他道贺:“魁首,恭喜你了,听这哭声多透亮,分明是个男娃。”他很有信心的判了性别。
其它人都还有些将信将疑,这时阴离魂的夫人出来报喜,说:“母子均安。”
席如秀大叫大笑:“是个少主,金龙社的少主诞生了!”
卫紫衣这才有了喜悦的真实感受,整颗心欢腾定来,他做了父亲。
他不忘“用人不疑”的古训,为新生儿子取名:卫不疑。
一个月后,紫玉竹利产下一子,欣喜若狂的张子丹为孩子取名:张君鹤。又过了十天,展蕉如愿获得一女:展雨蝶。
眼看别人都做了父亲,‘输人不输阵’的席如秀占已痴痴地盼望着。奇怪的是,十个月都过去了,席夫人仍没要生的迹象,找大夫诊脉,又说一切证常。
“怎么回事,老婆子?”席如秀脸色怪怪的。
“他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动作这么慢,不是乌龟来投胎”“呸,呸,呸,你什么不好比,把我儿子比成乌龟。”
那胎儿活像给你刺激了一下,当晚席夫人便开始阵痛,直到次日清早才产下磷儿,那一天刚好入冬,所以取名:席小冬。
卫不疑、张君鹤、展雨蝶、席小冬先后出世,相差不过两个月,自然情同手足。不过,各有各的个性,其中最怪的要算卫不疑。
他好像专门生出来和他爹做对的,本来卫紫衣看宝宝平安生子,产后又复原得很快,对儿子的好感油然而生,打算将一腔父爱全数给他,但没多久,他已感到空前的失败,他的儿子不给他抱,只要他一抱就大哭。
“怎么搞的?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抱不住。”
秦宝宝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把儿子抱过来,怪怪的哭声嘎然而止,反倒会笑了,躺在母亲怀里一副很幸福的表情。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卫紫衣皱起涯头。儿子似乎只粘宝宝一人,对奶娘都不大买帐,使宝宝要花许多时间照顾他。所幸卫紫衣社务繁忙,没有太多闲工夫和小家伙,争风吃醋。直到有一天,他留心一看,宝宝似乎瘦了,比怀孕前更瘦,气色也不大好,那不用说,罪魁祸首是卫不疑,卫紫衣火大的向三个月大的儿子发出警告:“小子,你若是将你娘累病了,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识相一点,你有奶娘、丫头照顾让你娘多些时间休养。”
卫不疑像是听懂了,这回被他爹抓住手时也没哭,父子俩暂时和平相处了。这孩子独立性也真强,一朝学会走路,不耍歪财要抱抱,彷佛那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只有做娘的心疼儿子,时常搂搂抱抱一番,他也不坚拒。
相较卫不疑的个性鲜明,席小冬就显和没啥个性,出生就比旁人慢半拍,学什么都慢吞吞的,好像有千年光阴可供他慢慢消磨。卫不疑也是头一个会说话,有一天和席小冬玩在一块,突然冒出一句:“你真像小乌龟!”从此“小乌龟”就成了席小冬摆脱不掉的绰号,幸亏他也不在乎,安之若素。
席如秀眼看儿子完全没有遗传到他的长处,未免遗憾,不过“一畦罗卜一畦菜,各人养的各人爱”说到底,儿子是自己的好。
紫玉竹私心里则以为展雨蝶理该是她的女儿才对,因为展雨蝶太美了,美得展熹都曾怀疑,以他老婆的中人之姿如何生得出貌若天仙的女儿?这不是天外飞来的鸿福,展家夫妇对女儿爱若珍宝,把她娇宠得像位小鲍主。
人人都夸张君鹤长得像母亲,涸啤,愈长大,愈是一种安详的气度。他和展雨蝶可说形影不离,什么都肯她,连母亲把火凤凰生下的小母马给他,他都肯转送给展雨蝶。紫玉竹见状,巴不得雨蝶长大后成为她的媳妇。
名门之后,家教甚严。三岁学文,四岁习武,各家父母自然各显本事,不会藏私,期待孩子日后有长进,将来能闯出辉煌的名声。
这些都是后话。
春阳暖暖,卫紫衣和秦宝宝泛舟西湖上。
年后,他们相伴下江南,为秦英夫妇上坟扫墓,一方面重温没有孩子的两人时光,为此,夫妻俩曾拌嘴,宝宝要儿子同来,卫紫衣则不要。他觉得他够忍耐儿子占去他老婆的大半时间,此番游江南,非想法子夺回宝宝的注意力不可。
他自有一番说辞:“不儿是我的接班人,必须从小训练起。我这次外出,预先已安排好一堆功课给他忙,他会没空闲思念我们。”
“不儿还小呢!”
“就因为不儿小,容易训练,到儿大不由爹时,要训练可就迟了。”
“可是”
“好了。”卫紫衣掩住她小嘴,深情款款的道:“从现开起,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如何?我也爱不儿,但是即然出来玩,你就轻松一点,不儿他不会冻着也不会饿着,没有我们在身旁,他仍会活得很好。倒是你的丈夫,你再不多用点儿心思,他的心会因为缺乏爱而枯萎。”
这样奇异的话,真不像是大帮主说的。
“大哥冤我,”她不知所措地问道:“我何曾对你少爱一点?”
“你可记得,我们有多久没一起洗澡?”他简单地,但意味深长地说。
她的脸红了起来。
“大哥好没正经!”她碎道。
“你错了,这才是夫妻间最正经的事,一些不为人知的亲呢很重要。”他突然这么说,两眼具有催眠力似的凝视着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感到非常寂寞,在我渴望你的陪伴时,孩子总是缠着你,我时常得不到你的注意。可恼的是,我不能对幼小的孩子生气,他需要母亲的爱,这是是事实,我没有权利剥夺他享有母爱。我心想,等孩子大一点,情况终会改善,至少,我会用心去改善,努力拉回你对我的注意力,所以有了这趟江南之行。”
宝宝听了,心里微微地颤动起来。
“大哥!”她异常温柔地道:“我对你一本初衷,从来没有少爱一点,甚至在生下不儿时,更加觉得少不了你。因为感觉到你随时在我左右支撑着我,我更有能力去爱不儿,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因为爱你,所以爱他。”
卫紫衣的双眸突然一睇,盈满喜悦,伸出手臂揽住她的娇躯,她顺势假倒在他怀里,仰首痴痴地望着他那深逮的眼睛,等待他的嘴唇攫住了她,轻怜蜜爱的吻不住地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他知道他重新找回他渴慕的一切,甚至更浓、更醉人。春阳和照,春风骆荡,他们沉酣在湖光山色中,舫间满满是爱。
“瞧,前面就是‘我心相印亭’。”
“多么贴切的名字。”
柳丝掩映之下。不大的亭子别有一股闲逸的情趣,加上四时花卉不断,果真能怡情悦性,来到这里都会有好心情。
远处的画船之上传来丝竹之声,轻挑慢捻,琴韵化扬,趋以好风如水,一声声飘散在花香醉人的空气里,胸怀为之舒畅。
美景当前,此刻即良辰,看旭阳披上一袭金衫,罩着涟漪湖水,点点生光,何必再去寻桃源,觅武陵?这是个多么新鲜的日子!
“大哥,我觉得我们好像又重新爱了一次。”
卫紫衣神采奕奕地接着说:“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我的希望是你爱我永远比爱儿子多,即使只多一点都好。”
“你也真是的,老子和儿子吃醋。”
“你的意思是办不到罗!”
她不胜娇羞地把脸埋在他怀里,其实是想藏住笑。
“宝宝,说你爱我。”
“你爱我。”
“顽皮!”他拍她一屁股。
“好吧,我爱你。”
“听起来没几分诚意,敷衍了事。”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吃语道:“我最、最、最爱大哥了,可是,我作梦也没想到”
“我知道,”卫紫衣警告道:“你想取笑我是吗?”
宝宝原本还忍得住,被他一说,笑声再也禁不住地直溢出双唇,串成快活的声谓,一阵阵拋上云天。
“哈哈、哈哈”她的心在欢唱,她丈夫向她索爱使她开心,跟儿子争宠使她想笑,她的眼晴里闪闪发着光,她的眉毛不自觉的挑得好高好高。
卫紫衣也笑了“真高兴,你又回复原来活泼的样子。”
艳笑洒向云端,美得令人仁足惊叹,她看起来不再是个被责任感束缚的母亲,像是新婚小娘子,笑得那样幸福,那样无邪,那样甜蜜,那样浪漫。
“这才是我心爱的宝宝。”
卫紫衣抱紧她,喜悦的,激动的说:“我但愿能使你时常这样子笑。”
“好傻的大哥,可是,我偏偏就爱你,全心全意爱你。”
她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全然陶醉在爱的狂喜里。
卫紫衣把她横抱在怀,脚步沉稳的踏进舱房,相信这份爱将永远持续下去,终生不渝。儿子啊,爱要自己去寻觅、去追求,那才是最甜蜜的。
“现在,完璧归赵。”
正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