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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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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她期盼着月儿不要露脸,夜终究还是来了,她烦躁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帮他上药。

    苏迎天头垂得低低的,红着脸进了扈千瑜的寝房,她微抬头偷看他,他正倚在床边看着一本书。

    扈干瑜见她进了门,没任何反应,只点了点头,继续看书。他吃过晚饭、洗过身子后,下半身就仅盖着毯子坐在床上,等着她来上药。

    苏迎天见他泰然自若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难道只有自己一直为这件事心烦吗?她觉得有些胸闷,他抚过了自己的身子,怎么表现得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算了!这样也好,省得尴尬,或许那些轻浮的动作,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吧!

    她慢慢帮他上药,不时抬头看他。他看书的神情非常专注。

    “又在研究你的采花录?”苏迎天嘲讽的问。

    但扈千瑜像是没听见,只看着手上的书,一会儿又是点头,一会儿又微微的笑,很细微的表情在他脸庞上牵动。

    苏迎天上完了药,不禁好奇的凑过身去。

    扈千瑜这才终于抬头,见她身子倾了过来,探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书。

    “你识字?”

    “娘还在世的时候教我习过一些字,你看的是什么?”她还是盯着他手上的书。

    “只是航海日志而已,长年海上飘泊,鲜罕的事我都记了下来。”

    “就在这船上有什么鲜罕事?!”她的表情很不以为然。

    “当然有,这大海如此辽阔,我去过的每个国家,遇过的各种人种,听过的奇闻轶事,都是你无法想像的。”

    “人不就长这样吗?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完全无法理解。

    扈千瑜顿了一会儿,又笑了笑。

    “你将那柜上的羊皮卷拿过来。”

    扈千瑜说完,穿起了裤子。

    苏迎天见他突然起身,赶紧走向书柜,就怕看见了什么。

    “你说这吗?”她拿起卷在书柜一角的羊皮卷。

    扈千瑜接过了羊皮卷,又坐上了床,将羊皮卷在床上摊开。

    “哇!这是什么画啊?”苏迎天见那羊皮卷上尽是奇怪的图案和密麻的线条。

    “这是航海图。画的是各海域和各国位置,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在这个地方。”他用手指着右下方一角。

    她惊奇的点了点头,凑过身坐在床沿。

    “那我家苏府画在哪啊?”她满心好奇。

    扈千瑜愣了一会儿。“那目标太小了,图上没画出来。”

    “怎么可能?!在南济港,谁不知道苏府在哪。”虽然她实在不想以苏万九那老贼的家为豪,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苏府确实是无人不晓。

    扈千瑜摇了摇头,指着一点位置,在刚刚指的那个地方稍偏右。

    “这是汴吕国。”

    “汴吕国那么大一个地方,只画那么小一点?”

    “比起这辽阔的世界,汴吕国只是一个小角落,何况是苏府,这外面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地方。”

    苏迎天狐疑的看着他。

    “就拿这地方来说。”他又往右指着一个黑点。“这个地方气候温暖、四季如春,花草争妍、鸟兽群集,这有许多奇鸟小如指腹,大似天马,令人叹为观止。”

    “真的?!”苏迎天睁大了眼。那是多么奇怪的地方啊!

    “你再看这个地方。”他纤长的手指又往下移了一点。

    苏迎天俯头仔细的看着。

    “这个地方在南鄱海东南,这里住了奇特的民族,人皆不穿鞋,以草做屋。”

    “女人也不穿鞋?”

    “是啊!那里的女人个个身材魁梧,全家共卧一张大床,交会之时,亦不相避。”

    “那多害臊啊!”苏迎天满脸羞红,想转移话题,赶紧指了下面一个地方。“那这儿呢?住了些什么人啊?”

    “这儿的人可有趣了,他们祭拜青蛙。”

    “青蛙?”

    “是啊!这个地方有个传说,说青蛙的大肚装满了谗言,若每年不祭拜青蛙,它们会到天上去乱告密,若天神听信了谗言,就会命令青蛙在天上下满了蛋,遮住太阳,让他们的谷子无法收成。”

    苏迎天听了,掩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怎们可能啊!青蛙怎么可能会在天上下蛋呢!”

    “是啊!很有趣吧!”扈千瑜见她如此开心,不知怎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那这呢?”苏迎天又往图上指去,她已完全忘了原本令自己难堪的事,凑了过去想听更多。

    “等等!我看看。”扈千瑜转到身后,在床头翻了一会儿,又拿出几本册子。

    “这是什么?”苏迎天好奇的翻阅其中一本,里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的航海日志。”

    “写了那么多本?”苏迎天有些惊讶。

    “是啊!当初只是纯粹想记些事,后来越写越有趣,索性就将遇见的各种事全都记了下来,偶尔翻来看看,会有许多感触。”扈千瑜边说边翻阅着册子。“有了!我记在这,你刚刚指的那个地方,我去过好几次,那里的女人个个长得美如天仙,身材窈窕。”

    “所以你才去了好几次?”她又挑了下眉,藉机糗他。

    “这”扈千瑜顿了一会儿。“我不说了。”他故意合上册子。

    “好!好!好!我不说!你快说下去啊!”苏迎天有些急,她真的很想再听他说他的经历。

    扈千瑜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露出了笑容,和她并肩坐在床上,开始诉说每个地方的故事。

    她听得开心,他也说得起劲,这些年这些奇闻,他都记了下来,每每翻阅也无人分享,那些围在他身旁的莺莺燕燕,只对他的床上功夫感兴趣,对这些事可提不起劲,现在难得有人那么有兴致,他也乐得开怀。

    早已过了不知几盏茶时间,扈千瑜将每个地方说得栩栩如生,每在图上指一个地方,那儿的人就像活了起来,生动得跃然纸上,还有更多令苏迎天意想不到的事,让她惊喜连连。

    才又点上的烛火已快烧尽,从开始说故事起,已过了近两个时辰。

    “累了?”见她轻揉双眼,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已讲了这么久。

    “我不累。”她感觉眼皮变得好重。

    “眼都睁不开了,休息去吧!”他轻抚了下她的眼。

    当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脸,她立刻敏感的低下了头。

    “谢谢你的故事。”她慌忙的下了床,帮他将羊皮卷卷上,放回柜上,向他点了点头后就走出房间。

    扈千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发现她兴致勃勃的笑脸还挺可爱的,比起平时那张臭脸顺眼多了。

    苏迎天回到了房间,虽然累得眼睛发酸,却也辗转难眠。

    “姊,你别翻来翻去的好吗?”同睡一张床的苏迎希睁开了一只眼,喃喃抱怨着。

    “喔!对不起。”她停下了动作,又转头看了一眼苏迎希。“你想不想听青蛙在天上下蛋的故事啊?”

    “什么青蛙蛤蟆啊!不想啦!”苏迎希翻过身去,继续睡觉。

    苏迎天只好闭上了嘴,合上眼不停的回想。

    刚刚听故事的时候,因为太过入迷,让她完全忘了白天的尴尬。

    现在又想起白天他的手指触碰着自己,让她再次怦然心动。

    经过了刚刚的相处,她又发现了扈千瑜的另一面,那些滔滔不绝的生动故事,只有真正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而扈千瑜生动的语调,让她觉得,说故事的他比他的俊脸还要迷人。

    不一会儿,她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笑,期待明晚快些到来。

    怎么办昵?对他的感觉又陷下去一些了。

    苏迎天看见月儿探出头,嘴角笑得又悄又弯,她一整天都在期待夜的到来,做什么事都特别的快,连饭都吃得赶,好似吃完早饭正午就会到,吃完午饭太阳就会西沉一般,好不容易挨到了月儿高挂,她捧着药碗,碎步往扈千瑜的房间跑去,迫不及待的要帮他上药。

    “差不了。”很快的,她在他的伤处上完了药。

    “嗯。”扈千瑜躺在床上,闭眼养神。

    苏迎天起身,停在床前,她往后退了几步,又停在那。

    扈千瑜微张眼睛,见她杵在那发愣,不禁问道:“有事?”

    苏迎天突然不知怎么回答,眼神开始左顾右盼,四处乱飘,然后又盯着他。

    扈千瑜狐疑的看着她,看得她更不知怎么开口。

    “你昨晚说那拜青蛙的地方”

    “嗯?”他等着她说下去。

    “那他们还拜其他东西吗?”她努力想让他自动说下去。

    “应该没有吧。”扈千瑜想了一会儿,不懂她的意思。

    “喔”她应了一声,眼见接不下去又词穷了。

    扈千瑜顿了一会儿,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听故事?”他的嘴角勾了一下。

    苏迎天有些不太好意思,挤出了笑容。

    “我是想如果你还不准备要睡的话”她真的觉得自己脸皮有些厚。

    “把那羊皮卷拿来吧!”扈千瑜坐起了身。

    苏迎天一听,满心欢喜,立即将药碗放在桌上,从书柜上拿了那卷航海图,快步跑到床边,还贴心的帮他摊开。

    见她一脸期待,扈千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挪出了一个位子,让她上了床在身边坐下,随后又转头拿出那几本册子。

    “今天继续往东方说去。”扈千瑜往羊皮卷更右的地方指去。

    苏迎天点点头。

    扈千瑜翻了翻册子,看在这个地方。他是记录了些什么故事。

    “这个地方的人生性凶悍残忍,而且特别贪婪爱吃,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吃鸭子的吗?”

    苏迎天摇摇头。

    “他们将烫石子塞到活鸭子嘴里,让它一颗一颗吞下,吞不下再灌滚水,直到鸭子从体内被烫熟了,再剖开它的肚子切块。”他边看着册子边说。

    “哎呀!好残忍啊!”她捂住了嘴。

    “是啊!那里的人都是这么吃的。”

    “真是太可恶了。”苏迎天咬牙切齿。

    见她的表情比他的故事还生动,扈千瑜笑了出来。

    “这么残忍的事你还笑得出来!说些别的吧,这太可怕了。”苏迎天又指了指他手上的册子,催着他翻页。

    他翻了翻日志,停在下一页。

    “想不想听些感人的故事?”

    “想听!”她点头如捣蒜。

    “在这里有一座岛。”他用手指了指地图下方的南鄱海。“这座岛是一个女人的眼泪变的。”

    “眼泪变成的岛?”她睁大眼看着他。

    “是啊!这是一位商人告诉我的故事。”

    “快说给我听!”她的表情非常认真。

    “有个女人深爱着她的丈夫,但有一天她的丈夫出海时遇上了暴风雨死了,这个女人很伤心,独自坐船出海想寻回丈夫的尸体,她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后,不停的流着泪,泪水坠入海底,慢慢凝结变成了一座岛屿,听说也因为这样,整个大海才变成咸的。”

    “后来那个女人呢?”

    “她的泪流干后就变成了一只鸟。”

    “一只鸟?”

    “是啊!变成一只比白马还大的白鸟,一年四季都在海上盘旋。”

    “你看过那座眼泪变的岛吗?”她着急的问。

    “看过一次,那座岛上有着巍峨的白色岩石,被海水磨得光亮,一颗颗真的就像眼泪一样。”他慢慢回忆着。

    “那你看过那只大白鸟吗?”

    “这我就没看过了,听说它会在海上指引迷途的行船人,找到他们的爱人喔!”

    她专注的看着航海图,心生向往,但心情似乎受到这可怜的女人影响,笑容抹上了一丝愁苦。

    “不过是一座岛,这个故事也是杜撰出来的神话,别那么认真。”他看她一脸悲伤,赶紧劝说。

    “才不是杜撰的,或许这事是真的。”她立刻抬头看着他的脸。

    “那要哭多久才会哭成一座岛呢?”她的投入让他觉得有趣。

    “这那女人是哭了多久啊?”

    “我就不知道了。”他摇了摇头。

    “那个商人没有告诉你吗?”她又接着问。

    “嗯我没问这么多耶。”他有些哑然,她竟开始逼问。

    “怎么不问清楚呢?”她的口气有些责难。

    “这我下次遇见了他会帮你问的。”扈千瑜苦笑着说,她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哈!”这话逗得苏迎天掩嘴大笑,似乎惊觉自己问过头了。

    扈千瑜也笑了出来,低下头继续说故事。

    他的故事时而惊奇诡异,时而令人捧腹大笑,真实而又虚幻,人物的刻划真实而生动,她有时听得入神,有时开怀大笑,听到颇有感触的地方,又会低头沉思。

    他的一字一句,牵引着她纤细的思绪,一波又一波,高潮迭起。

    一盏油灯的光圈包围了两人,他认真投入,她表情心醉。

    在她的满心期待下,夜晚转眼又到,苏迎天捧着药碗和一壶茶走进他的房间。

    扈千瑜躺在床上,似乎等待已久。

    上完了药,苏迎天就等着他开口。

    “拿羊皮卷来吧!”扈千瑜坐起了身。

    她跳了起来,快步上前,拿起羊皮卷,又快步回到床上。

    一样烛光摇曳,一样并肩而坐,他又开始说着那些故事。

    这些故事,有的是他的经历,有的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轶事,有的是神话传说,每一则都是变幻莫测、扣人心弦,这几日她已听得沉湎其中、欲罢不能,也为他的非凡经历和博学多闻深深折服。

    他的伤已痊愈,不用再上药,但她还是一如往常的进来为他抹药。

    自己的伤口复原得如何,扈千瑜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但她仍天天进房,他清楚她的心思,是想听那些说不完的故事,但他也不戳破她,或许连他自己也都沉浸在这每晚相依的气氛中。

    说了好一会儿,扈千瑜停下来喝了口茶。

    苏迎天趁这时候随意翻着他身边一本本日志,其中一本非常破旧,看似历史最久。

    “这是你写的第一本吗?好旧了。”她猜测的问他。

    “嗯。”他只应了一声。

    她随手翻了翻。

    “你不是看不懂吗?”扈千瑜从她手上拿过了那本册子。

    “什么时候你会说这本的故事给我听?”

    “这本很无趣,你不会想听的。”他轻描淡写的说。

    “怎么会呢?这是你在海上生活所记录的第一本日志,应该会有很多感触才是。”

    “就是感触太多,所以显得无趣而沉重。”

    苏迎天看他眉头深锁,提到这本日志时,他焕然的神色突然转而黯淡。

    扈千瑜随意翻着那本日志,轻吐了一口气。

    “这是我刚进龙啸盟的日志,一字一句都像是用血写下的腥风血雨。”他言语中透出了无奈。

    “你怎么会进龙啸盟当海盗呢?”她切切的问,她从没去探究这事,但曾经好奇,毕竟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海盗。

    扈千瑜看着日志,沉默了好久,好似掉进了深深的回忆中。

    “当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我父亲是个贸易商人,他带着我悠游四海,我从小喜爱读书,更从父亲和那些商人中学到了许多交易手腕,我本想像父亲一样做个商人,后来我们遇到了海盗,所有的人都死了,我父亲将我藏在一个空酒桶中,丢入海里,随波逐流,那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我从木桶缝中看见父亲的船被火焰吞噬,泪水让画面越来越模糊。当我再度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古铜色肌肤的少年,是他在茫茫大海中发现了我,他问我想不想活命,我点了头,就此跟了他。”

    “那个人是”

    “他就是龙啸盟的首领花羽蒙,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我跟了他那年,他只有一艘船,只是个满腹仇恨的没落贵族,带着复仇的决心反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环境逼得你走向死亡,你只有反扑一途,谁会想到我父亲死在海盗的长柄镰刀下后,我竟也拿起了这把刀。”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重,好似不想继续说下去。

    苏迎天轻轻的合上了他手中那本破旧的日志,伸手揉了揉他紧蹙的眉宇,这个动作让扈千瑜抬起头,他静静的看着她的脸。

    扈千瑜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柔光,他慢慢的将脸靠近她。

    近到让苏迎天感觉到了他温热的鼻息,那热气呼得她有些紧张,低下了头。

    她一低下头,他就停下了靠近的动作,又转过脸去,继续认真的在羊皮卷上此画着,苏迎天愣了一下抬起头。

    他刚刚不是把脸贴近自己了吗?怎么又停下来了?是自己的错觉吗?还以为他要

    她很羞,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他低下头看着她羞红的脸,看得苏迎天更手足无措。

    “你喜欢我的故事吗?”他开口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喜欢。”她大声说。

    “那你最喜欢哪一篇?”

    “我都很喜欢啊!”“不行!一定要说一篇。”

    “那就是女人变大白鸟那一篇,我真的好想看那只鸟啊!”苏迎天认真的说着。“你心里的它是长得什么模样?”因为她的投入,唐千瑜也开始认真。

    “长这个样子,还有这个样子”苏迎天的手掌合在嘴边,比画着在啄东西的鸟嘴,又张开手臂比出了翅膀。

    “那到底是什么样子啊?”扈千瑜好笑的看着她比手画脚。

    “我我不会说啊!”苏迎天顿时觉得自己很笨拙,完全不能像他一样,能生动的描述出脑海中的画面。

    “那你画给我看。”扈千瑜走下了床,走到案边帮她准备纸笔,他突然很想看,让她心生向往的鸟,长得是什么模样。

    苏迎天也跳下了床,虽然她没画过图,但她脑海中的鸟是那么的栩栩如生,照那样子画下来应该不难吧!

    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拿笔沾了沾墨,正要下笔,看见扈千瑜站在一旁等着她画,又停了下来。

    “你别看我啊!这样我下不了笔的,你坐到那边也画一只啊!”她轻轻推开他。“好啊!我也来画我心中的鸟。”扈千瑜被提起了兴致,坐到对面也准备要画。

    苏迎天又看向纸张,低头想了一会儿,欢喜的一笔一笔的画着,才画了几笔,她勾起的嘴角渐渐垂了下去,细眉越拧越紧,表情也越来越烦躁。

    “奇怪”她脑海里的鸟是那么的清晰,为什么越画越奇怪?

    她又左右添了几笔,看起来却更糟了,她无奈的抬起头看扈干瑜,他正挥舞着手中的笔,表情非常认真。

    苏迎天立刻放下笔,喜孜孜的凑到他身旁,一看他画的白鸟,双瞳立即亮了起来。

    白纸上潇洒的线条,幻化成了一只展翅大鸟,羽毛墨色浓淡相宜,密而不乱,笔法虽然不算精心雕琢,却也让人感觉神采焕发,白鸟的下方还绘有飞瀑溪流,意境生趣十足。

    她看画看得入神,嘴都张了开来。

    “你也画好了吗?”扈千瑜轻轻放下笔,抬头问她。

    苏迎天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的画,赶紧跑了回去,却被自己的画吓了一大跳。

    刚刚只觉得自己的画有一些些奇怪,但现在和他的画比起来,才发现根本是天壤之别,简直是一只四不像。

    扈千瑜见她表情怪异,起身走向她,苏迎天看他靠了过来,赶紧将那张画紧抓在自己胸前不让他看。

    “我还没画完。”她神情紧张。

    “没关系,让我看看吧!”扈千瑜期待的伸出了手。

    “没什么好看的。”苏迎天边说边后退,她可不能让他看见这张画,一定会被他笑死的。

    “让我看看吧!”扈千瑜又往她逼近,伸手就要拿过那张画。

    “不要看啦!”她赶紧往门外逃。

    “迎天!”扈千瑜有些错愕,赶紧追了出去。

    苏迎天将画塞进怀中,冲上甲板,准备把画丢入海中。

    她趴在船舷,急着掏出怀中的画,但怎么掏就是没摸着。

    “怎么不见了?”她低下头,在身上左翻右找。

    “这是什么东西啊?”后头一个海盗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手上举着刚刚在地上捡到的白纸,上上下下翻转着。“怎么看不懂?”

    另一个海盗抢过纸张,看了一会儿。

    “怎么会看不懂呢!不是很清楚吗?画的是一只大番鸭啊!”苏迎天一听,嘴歪了一边,竟说她的白鸟是只大番鸭。

    “不是!不是!这是一只老母鸡。”旁边另一个人又说了。

    这时旁边聚集了一堆凑热闹的海盗,开始七嘴八舌。

    “老母鸡的腿怎么会这么短?”

    “哪有番鸭的脖子那么粗的啊?”

    “这是你画的啊?还真是滑稽啊!”“才不是,我闭着眼都画得比这好。”

    苏迎天听自己画的鸟被批评成这副德行,完全没有站出去认领的勇气。

    “这只老母鸡到底是谁画的啊?”

    “都跟你说了,这不是老母鸡,是大番鸭!”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苏迎天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突然,海盗手上的纸被迅速抽走。

    “是我画的。”

    众人转头一看,扈千瑜拿着画站在后头。

    “我画的是大白鸟,有问题吗?”他用一贯的温和声音问着。

    “没没问题。”这下所有的人都傻了。

    “我就说那是大白鸟啊!”“是啊!是只大白鸟。”

    海盗们紧张不已,立即改口,随即往四周散去。

    扈千瑜端详着画好一会儿,点了点头,画里的“白鸟”展开大翅,下方画了几道波浪,还有一艘小船。

    “这只鸟正在指引行船人,找寻他们的爱人是吗?”扈千瑜问她。

    她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双手紧揉着自己的裙兜。

    “我要扔掉了!”苏迎天走上前想抢回纸张。

    “扔掉?那不如送我吧!”扈千瑜将画高举不让她夺回。

    “你要这干嘛啊?”

    “我觉得画得挺好的啊!”扈千瑜又看了画几眼,虽然模样很滑稽,却感觉得出她画得很认真努力,想将故事情境表达出来。

    “我要将它夹到书页中,这样每回看这篇故事,还有画可以欣赏,多好啊!”他对她笑着说。

    苏迎天听得出他在安慰自己、却觉得心头有一丝暖意,不禁笑开。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啊?”苏迎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看着扈千瑜手上的画,没头没脑的说:“这只老母鸡的腿怎么那么短,肚子又那么大,也没有**啊?”

    扈千瑜赶紧收进怀中“这画的境界很高,你看不懂。”

    说完,他走向船舱。

    苏迎希耸耸肩,看着姊姊。

    苏迎天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经过苏迎希身边时还偷瞪了她一下。

    苏迎希仍傻愣愣的站在那。

    苏迎天跟在扈千瑜身后,不确定他是否还要继续说故事,不敢跟得太紧。

    扈千瑜进房间前,转头扫了她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进去。

    苏迎天有些失望的站在廊上,但发现他并没关上门,想了一会儿,又开心的跑上前,一到房门口,看见扈千瑜坐在床上,羊皮卷没有收起来的意思,很快的跑了进去,又在他身边坐好。

    扈千瑜对她笑,好似很满意两人的默契,又继续将未完的故事说了下去。苏迎天边听边想着那张画,他竟把它收在怀里,她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窝心感觉。

    望着他认真俊美的侧脸,眼睛又不禁炫惑了起来,她耳中渐渐听不见他滔滔不绝的声音,认真的看着他不停开合的唇办,是那样的灵动,牵动着颈部线条。

    “迎天?”扈千瑜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神。

    “啊?什么事?”她吓了一跳,立刻回神。

    “你有在听我说吗?”

    “有有啊!”“我刚才说到哪了?”扈千瑜试探着他。

    她将羊皮卷拿了起来,仔细的找着。他是说到哪了?怎么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刚才说到这。”他将身子靠了过来,抵在她身后,手越过她的身,指向羊皮卷,继续说着从前走过的各航线。

    感觉紧贴的背部温热,耳边传来他的鼻息,她心跳猛然加快,感觉肌肤有些发烫。

    她的目光落在纸上那纤长移动的手指,她想起那纤指在她身上游移的感觉,那日透过他的指尖,传来的微热温度和酥麻的舒畅。

    他的细指勾动着她的心弦。

    她闭上了眼,细细甜甜的想着,他在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头也越来越重“迎天?”扈千瑜愣住。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竟睡着了。

    她的身子缓缓往前滑动,扈千瑜赶紧伸出手,将她扶住,她稍微顿了一下,眼皮似乎要睁开,一会儿又闭上。

    扈千瑜轻搂着她的身子,她直往他怀中倒去,睡得安稳。

    他看着她的睡脸,刚刚她听故事时那入迷的神情,惊喜、恐惧、讶异,每一个表情都极为自然投入,鼓舞着他越说越起劲,她竟有如此魅力,让他连说了两个时辰而完全不自知。

    他低下头闻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左手轻轻抬起她尖细的下巴。

    她的脸,不似那些浓妆俗艳的女人,是那么的清淡迷人,舍不得吵醒她,他轻轻的将她移到一边的枕上,盖上了被。

    他侧躺在她身边,一手撑起头,她熟睡的脸竟还带着笑,嘴角不时微微勾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扈千瑜越看越有趣,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面颊,又缓缓的低下头,将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嘴,突然,她蠕动身子,他赶紧离开她的唇。

    苏迎天抿了下嘴,抬起手抱住了他,往他怀里钻去,睡得更舒服安稳。

    他的眼底蕴藏着暖意,本想自己的伤完全好了,就将她们姊妹俩送上岸安置,毕竟海盗船上是不需要有女人的,但现在好似有些舍不得她离开了。

    对于那些红粉知己,他从没有想过要将哪个留在自己身边,因为她们不听故事吗?

    他躺了下来,任她环抱着自己,闭上眼却睡不着,轻轻的取中怀中的画,看着又笑了出来,笨拙的笔法就跟她一样单纯朴实。

    他收起了画,又伸手拿起日志,开始想着明晚要说些什么故事给她听。

    他边看边想,直到眼皮沉重,意识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