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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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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关静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那他就用更年轻的方法与她相处。

    屋子前有一个小花圃,里面种满盛开中的沙漠玫瑰,正中央有棵大树,树下有个秋千。

    夏宫山把小时候爸爸替他制造的秋千架重新整理过,让花圃看起来像童话中的小乐园一般。

    大清早起床后,关静湘四处找不到夏宫山,急得到处团团转。

    几天的相处下来,她有着明显的进步。

    从和阳光对话,变成向夏宫山倾诉,他俨然成了她的阳光。

    桃红色的沙漠玫瑰今天显得分外艳丽。

    她慢慢地朝着秋千走过去,随着脚步的接近,她的心跳变得不规律起来。

    她伸手将扎在脑后的马尾松开,迫不及待地奔到花圃,快乐地坐上秋千,发丝随着秋千的摆动在风中飞扬。

    想飞的心情实现了,她有种解脱的感觉,夜晚的梦魇,此刻不再惊扰她。

    “夏大哥,再让我飞高一点。”坐在秋千上的关静湘发出兴奋莫名的高亢呼声,一再地要求夏宫山让她飞上天。

    他尽其所能地满足她。

    “再高就要去和阳光作伴了。”看她快乐的模样,他开玩笑道。

    “不,我要和你作伴。”关静湘天真地说。

    很震撼人心的话。

    但是,他不想为情所困,不管任何形式的感情他都不要!

    因为,心中有恨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他不想失足于荒野的泥淖中,那无助的感觉会让人崩溃。

    他禁不起喜、怒、哀、乐、爱、恶的冲击,他的心灵疲倦得像经年累月被海水冲刷的岩石,上头布满了永远无法修补的坑坑洞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她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吗?

    必静湘从缓下速度的秋千上跳了下来。

    “那夏大哥就想个办法别让我们分开。”她睁着水汪汪的明眸望着他,非常认真的说。

    他有何能耐可以实现她的愿望?

    爱与恨径渭分明,得失之间更是锱铢必较,在生命的旅程中有太多的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他不希望她的热烈希望换来黯然的失望,然后变成彻底的绝望,那太伤人!

    他摸摸她的头,像对待一个三岁娃儿般。

    “你赶紧长大,就可以找到一个和你永不分离的伴了。”而那个人不会是他。

    “可以有个永不分离的伴吗?”关静湘漾起甜美的笑容。“那我可不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有一天你会长大、恋爱、结婚,而我也是。”要让一个心智不成熟的人懂得这些人生道理似乎难了点。

    “为了能够和夏大哥在一起,我要和你恋爱、结婚。”关静湘绽放天真的笑脸,坚定的说。

    人生原就蕴藏着无限的可能,端看自己是否肯花心思去挖掘。但问题就出在他懒得拿锄头,怎么去挖掘呢?

    “我们不要说这些,以后也许有一天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就会忘了夏大哥。”他苦笑着敷衍道。

    不会的!必静湘在心中嘀咕着。

    她要和夏大哥永远在一起!

    秋阳正烈,沿路枯黄的树叶纷落,羊蹄甲静静的凋谢,树默默的憔悴,秋也悄悄的离去。

    必静湘漫步在通往马厩的路上,丝丝寒风刺人肌肤的痛,已经让她明显感受到早冬的气息。

    凉风吹开了她的心扉,她无声地欣赏着这早冬的美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夏宫山的影响,关静湘进步不少,甚至心情也开朗许多,而且越来越像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全身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牧场的占地十分辽阔,牛群散漫的在草原上游荡,鸟儿在天空中翱翔,她赫然发现,原来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自己错过了许多美景。

    “先生,请问一下,怎么样才能找到小老板?”关静湘停下脚步,询问一名看顾牛群的年轻男子。

    “小老板不管事的。”年轻男子善意的提醒。

    必静湘虽然在夏家住了一段日子,但是从来没到过牧场,是以大部分的员工都不认识她。

    她提高手上的饭盒。

    “我替小老板送饭来。”

    小老板刚回来就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帮他送饭?他提高警戒心。

    “你是跟着小老板来的吗?”

    夏爸爸真的很会用人,瞧他戒慎的表情,活像她是一个偷牛贼似的。

    “不是,我是夏爸爸的客人。”关静湘轻抿着嘴唇,深怕自己失礼的爆笑出声。

    “原来是老板的客人。”是老板带来的客人就安全多了。他放下戒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老板在马厩里。”他指指后面的一个小黑点。

    必静湘错愕的望着前方那一片绿。

    “嗯你没有办法联络到他吗?”那么远。

    早知道就听夏爸爸的话不要来了。

    “牧场的员工都有无线电对讲机,不过,小老板不喜欢带。”她一定是城里来的土包子,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马厩里没有别人吗?”她怀着一丝丝期盼。

    “马厩里养的可是名贵的马匹,谁进得去?”哈!果然是个漂亮的白痴。关澎湖看见旁边停着一辆运送牧草的车子。

    “那能不能请你载我过去?”

    他马上摇摇手。

    “不行!这车子只能运送牧草,不能搭载客人。”他耿直的拒绝。

    “不能通融一下吗?”关静湘苦苦哀求。

    “抱歉,这是牧场的规定,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他也爱莫能助。

    如果她拉着夏爸爸一起来,不知道可不可以狐假虎威一下?她无奈的想。

    “可是,马厩离这里那么远。”虽然她身体康复的情形良好,但是体力并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关静湘想起自己的“三宝身体”就算真能走到马厩,恐怕也会挂了。

    “不远啦!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他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好吧!

    就当作是踏青、健行。

    趁着赶路的途中,她想起从前的日于。

    以前常在狭隘的生活空间里不满、叹息,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心,仿佛敌人遍布全世界。

    而她如同牢笼中的困兽,在那即将爆发的边缘愤怒悲泣,聪明如她,不知其实生活周遭一个会心的微笑,或是一个偶发的感动,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她总是傻傻的,费尽心思的妄想伸手抓住远在天边、虚无不定的东西!

    直到后来,体会的酸甜苦辣多了,才渐渐明白,生命是奥妙的,它的好不是任何人都能洞悉、了解的。

    现在,她会为一个感动而哭,因为一朵绽放的小花、一个新生的生命而笑,为看到所爱的人而兴奋,快乐得连深吸一口空气都觉得万分幸福。

    已经走了好一阵子,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极度缺氧。接近中午的秋阳拼命地散发着热力,让她觉得自己快休克了。

    大概是她有一段太长的日子都处于封闭的牢笼里,让自己的体力比起从前差上一大截,看来她得多加加油才行。

    她决定从明天起多多运动,赶紧让自己强壮起来。

    快到了,终于快到了就在看见马厩大门时,她的眼前怎么瑞气千条、金星乱舞,身子似乎也轻飘了起来

    空气里飘浮着淡雅的清香,她的身体仿佛在森林里享受芬多精的洗礼,让她觉得通体舒畅。

    必静湘动了动睫毛,听见一个低沉且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点了吗?”

    必静湘倏地张开眼,看见夏宫山,她差点跌下椅子。

    真是糗死了!

    自告奋勇的替他送饭,却不支昏倒在地

    夏宫山会不会因为这样而不喜欢她?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整个牧场的员工都看见他抱着关静湘进办公室,这下没事也会变成有事了。

    “你为什么来这里?”他好心的转开话题,不想让她自责过深。

    “我”奇怪?饭盒呢?

    “是不是在找这个?”夏宫山拿出空空如也的饭盒。

    “你吃完了?”真不够意思,那是两人份的饭菜耶!他怎么可以连她的份也吃完了呢?

    夏宫山看见她怨怼的表情。

    “我没吃,不过噜噜倒吃得很饱。”夏宫山指指在一旁摇头摆尾的黑犬。

    “你怎么可以”她嘟着嘴抱怨。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过来的午餐,居然让这小畜生给吃光了?

    夏宫山看着她对噜噜怒目相视,急忙替噜噜解释。

    “饭盒在你昏倒的时候掉了一地,是噜噜清理干净的。”

    啊!真是失礼,她错怪噜噜了。

    “那你怎么办?”她担心的询问。

    “你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替我送饭,我在员工餐厅解决就可以了。”看她原本发亮的小脸倏地黯淡下来,夏宫山心疼的转个话题“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好啊!”她猛地点头,非常高兴他的邀约。

    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员工餐厅就在后方五十公尺处。

    餐厅里有二十几个员工正在用餐,见到夏宫山来到,纷纷起身问好。

    夏宫山也客气的一回礼。

    必静湘随着夏官山在一处似乎是特地为他保留的位置上坐下,随即有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端来餐点。

    “夏哥哥,你的午餐”陈美玲的话在看到关静湘的同时停了下来。

    “美玲,麻烦你再准备一份。”夏宫山客气的交代。

    “夏哥哥,她是谁?”陈美玲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问。

    必静湘似乎闻到浓浓的醋酸味道。

    “她是我爸的客人。”夏宫山将自己的餐点推给关静湘。

    陈美玲看见关静湘清新亮丽的脸庞上虽然有道丑陋的疤痕,但是得体大方的态度却会令人不自觉地忽视那道疤,她心里的警铃顿时大作。

    反观自己,虽然一脸的完美无瑕,但是因为长期在太阳底下工作,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又一身村妇的打扮,和身着名牌服饰的关静湘一比,马上被比到太平洋去了。

    “对不起,今天没有“多余”的饭。”陈美玲故意用力的说出“多余”两个字。

    夏宫山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但是很快的压制下来。

    陈美玲是陈伯的独生女,又是老来得女,以致陈伯十分宠溺她。

    加上陈伯跟着夏文骐几十年,两人亲如朋友一般,所以才养成陈美玲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

    夏宫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哪会不知道陈家父女的心思?

    陈伯一心希望陈美玲能嫁入夏家,而陈美玲更是自小就喜欢绕着他转,平常也以牧场的小女主人自居,大部分的员工都对她多所忍耐,才让她更加肯定自己会是他的终生伴侣。

    此刻,夏宫山几乎可以听见她心里咒骂的声音。

    虽然复杂的情感能带给人多采多姿的生活,但他宁愿自己的生活简单、枯燥乏味。也许是懦弱于面对自己不堪的过去,怕付出的感情无法得到结果,怕挫折、怕失败,更担心满怀的希望会在一夕之间消失殆尽。

    必静湘看着他深锁的眉头,开口安慰着他。

    “没关系,你需要工作,所以得先吃,我回去后再吃。”她把午餐推到夏宫山面前。

    这些日子,关静湘的状况似乎好了许多,夏宫山考虑着开始下一个课程。

    “我们回家去吃。”二话不说,夏宫山拉着关静湘走出餐厅。

    清晨,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映照在关静湘的睡容上,逼得她不得不起床。

    推开沾满露珠的窗台,一眼望去净是灰蒙蒙的一片,使她原本想出去走走的兴致迅速一扫而空,心里有些空虚落寞。

    无所谓,反正夏宫山也不准她再送饭到牧场去,多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充分利用。

    她安慰完自己,关起窗子,走进浴室梳洗一番。

    刷完牙、洗好脸,这一连串一成不变的动作,仍然没有赶走她邑郁的心情,因为她想不到该做什么事来填满无聊到堪称漫长的光阴。

    拿了本书翻看,不到几页就被里头沉闷精辟的见解给塞得头昏脑胀,她颓然的将书放回书架上。

    她想,今天绝对不是一个阅读、品茗的好时光,因为她今儿个的心情忧闷烦躁到极点,一点也静不下心来阅读艰深的文章。

    突然,她的肚子呜起一阵响声,提醒她该进食了。

    就这么巧,夏宫山拿着拖盘走了进来。

    “你没去牧场?”关静湘讶异的问,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今天我休假。”他将早餐摆上桌。有一杯鲜乳、一个荷包蛋,两片土司夹火腿。“快点吃完,我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他是个不谈感情的男人,只要她不泄漏眼中的情感,便能很容易的与他打成一片。

    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这不是夏宫山的真面目,其实,他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男人,是心中的阴影无法消除吗?

    这样的他让她心疼。

    “你会画画吗?”夏宫山边看着她吃早餐边发问。

    “还好,涂鸦人人会,只是画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见人而已。”

    “如果你是一个画家,现在最想画什么?”

    乍听见这个问题,她怔忡地望着荷包蛋,然后闭上眼睛。

    “如果我是画家,我会先画出一片既明亮,而且又高又辽阔的蓝天。”

    “为什么要画无边无际的蓝天?”夏宫山引导式的问话,借以释放她内心的压抑。

    “你可以闭上眼睛想像一下,遥远无法掌握的蓝天像不像不可知的未来?再画上朵朵白云,那似轻快却总拖着细丝与淡淡痕迹的白云,是不是像许多悔恨的思绪,迟迟不离的舔舐着伤口?如果再涂上一层薄雾,一层迷迷蒙蒙的雾,像不像人人都会遇上的迷惘?”

    必静湘让他很惊讶。

    她的进步也未免太神速了吧?

    听听她说的这些话,哪里像爸爸形容的样子?

    “你的见解真精辟。”夏宫山有些恼怒,并非不高兴她的进步,而是他有受骗的感觉。

    “我说错了什么吗?”听出他话里的不悦,她睁开眼,脸上又浮现出无辜的表情。

    就是这种表情让他不忍心对她生气。也许是他多虑了,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经过他这个高人指点后,进步神速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就是这样!这么纯洁的女孩,怎会愿意被当成瑕疵品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