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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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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无赖。

    他也不是什么登徒子、小人、狂徒、流氓、恶棍等等曾经冠在他头上的头衔。

    想起自己腹诽了人家那么久,卿容容不由惭愧地将秀容垂至贴上胸部。

    他只是一个花痴。

    花痴者,顾名思义就是看到“花”就会发“痴”的某种不治之症的患者。

    好可怜噢,难怪他一见到她就凑到她面前东看西瞧,又不理男女大防,对她动手动脚,还那么干脆利落地答应娶她。

    咳,真是,害她在他正正经经说要娶她时还偷偷高兴了一下下,虽然没想嫁给他,毕竟听人说“娶”她比听人说要收她为妾强得多。

    她现在知道自己白高兴了,花痴耶,见到性别和他不一样的就算七老八十怕也会说要娶吧。可怜了他的家人,看他整洁的衣着便可想像他们对他是何等费心了,而且就算有万贯家财,如果他遇到一个女人就送一粒看起来很贵的石头,他家迟早会一穷二白。

    唉,糟蹋了一副好相貌。

    “容容”容光绝世的大美人探身看视贴身爱婢,奇怪她分明睁着眼却视而不见在她眼前来回招魂的玉手。

    卿容容继续替下午见到的“花痴”惋惜,顺道反省自己差劲的眼光,什么读书郎,原来是个“探花郎”

    “容容”没有打瞌睡呀,卿婳儿纳闷地提高清柔悦耳的声音,音波在空中回旋,涌进卿容容的小耳朵后如泥牛入海。

    其实那小子说话尚有条理,改了见色起意的毛病便是个出众人才,应未至病入膏肓、无葯无医那么惨的地步吧?

    “卿容容”天籁般的仙音再升三阶,撞上卿容容神游在外的本尊,她回神:“小姐”

    卿婳儿入鬓的娥眉轻挑,玉手掩住香唇浅笑道:“想什么呢?入神到都唤不醒?”瞥见小丫头涨红了小脸咿咿唔唔支吾起来,放她一马道:“下午躲到哪儿去睡觉?”

    周公坏人!想起自己日日万般殷勤地与老头子喝茶扯皮培养感情他却不罩着她,害她遇上个疯子,卿容容握起小拳头在空中一挥,起誓道:“我要与周老头割袍断交,从此再不睡午觉了。”

    不睡午觉更可断交了吗?卿婳儿凤目斜睇,轻嗤一声。小丫头嗜睡如命,巴不得与陈抟做伴,一起睡足八百年,她若能说到做到,她卿婳儿甘愿把头摘下来供她当马球打,以消磨不睡午觉后多出的时间。

    卿容容在她了然的目光下心虚地挺起的胸脯缩回三分,她这冰雪聪明的好小姐若有所思地道:“前次你是怎么跟季夫人说的?她今天下午到访,我差点没法跟她交代因何我的丫环竟会私自出游呢。”

    卿容容皱起鼻子道:“小姐哄人早成老手,怎会没法交代,想来又说我代小姐去白马寺烧香酬神之类的吧。季夫人没问小姐话么?”

    卿婳儿宠溺地将玉指点上她的鼻尖嗔道:“你这丫头老拿我作挡箭牌,弄得人家夫人来跟我求情,要我放人,究竟我要否回回做歹人呢?”

    卿容容不依道:“人家只是实话实说,我确是舍不得小姐,小姐舍得我吗?”

    卿婳儿板起脸来训道:“当时怎又不直接拒绝她的夫君呢,你知否也许她会被怪罪办事不力?”

    卿容容见她生气,乖乖道:“容容知错了。只是他吹得他夫人通情达理似足女诫的范本,人家想见识一下。”

    真的有那么大方吗?她还是怀疑,把妒心强压下来,无奈地扮作贤淑的多吧,或是夫君还夫君,感情还感情,所以根本不在乎?

    卿婳儿玉容解冻,俏脸上亮起连看惯她的卿容容都直眼的浅笑,轻责道:“什么叫‘范本’,又乱说话。你那几招我还不清楚吗?先欲迎还拒地叫人误会神女并非无情,到想你想得入心入肺时又泼人家一盆冷水,说什么‘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奴婢一世人都要侍候小姐’之类的的鬼话让他苦叹今世无缘,将一堆爷们玩得神魂颠倒。”娇媚入骨地横了她一眼问道:“为什么仍有许多人前仆后继地来送死?”

    目不转睛的卿容容叹道:“天啊,你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人来,嘿,该问老爷夫人是怎么生出小姐的。”接到卿婳儿示意她言归正传的眼波仍文不对题地道:“幸好小姐是藏在深闺的,否则今天洛阳城中心碎的男人至少多十倍。”最后才肯答她的问题道:“那些男人怎肯把自己被个丫头拒绝这么丢脸的事说出去?非但自己不说,还会叮嘱老婆不许说,于是人人都以为他是唯一一个想到要把我弄上手的蠢人了。”

    连她都搞不懂那群呆瓜是想把她当小姐的替身还是看上她与小姐的美貌一样举世无匹的绣功,但无论是为了哪样,她都不会为了那种理由嫁人的,何况她是真心想跟随待她情同姐妹的卿婳儿。

    卿婳儿问道:“容容是个小盎婆了吧?我都数不出你卖了多少条丝帕了,有否想过找个好人家嫁了呢?有这笔钱做嫁妆,没有人会嫌你曾做过丫环的。”

    卿容容的眼红了起来,低声问道:“小姐不要容容了吗?要将我嫁出去?”

    卿婳儿最怕她哭,投降道:“谁舍得不要你呢?我只是担心终有一天会令你受到委屈。毕竟一夫一妻怎都好过与人共侍一夫吧,尤其以你的条件本不用受那份委屈的。”

    卿容容俏脸一红,道:“我只要侍候小姐,谁要与人‘共侍一夫’了?”

    卿婳儿奇道:“容容你好像不知道像你这等姿色的陪嫁婢的下场大都会被当姑爷的收为己用。不要告诉我打你主意的那些公子哥没有提醒过你这一点。”

    卿容容大窘嗔道:“小姐啊。”旋又松口气地笑道:“只要容容不肯,小姐便不会让任何人碰我,对吗?”

    卿婳儿以柔得可令任何男人意乱神迷的眼神深深注视着她,在点头同意她的说法的同时记起初次见到这小丫头的情景。

    那年她九岁,而卿容容八岁,瘦弱得像只有五岁。她的父亲要她刺绣而没叫她做什么粗活,纤细的手指却因布满了针孔而显得粗糙。她日以继夜地绣着父亲交待的活计,最后那男人仍是嫌这样赚钱太少太慢,决定将她卖了。

    当时卿婳儿随兄长至白马寺为早逝的娘亲做周年祭,归途中遇到在女儿背上插了草标在闹市叫卖的男人。虽然隔得那么远,她从轿帘后还是看到了那瘦弱的小女孩空洞绝望的眼。

    娘亲曾快乐过吗?茫无焦距地瞪着前方,小女孩僵着如行尸走肉的身子,想起黎明时的冰冷躯体,干涩的眼寻不出一丝泪意。也许有吧,在她未嫁给那样的男人之前,以十几岁的年纪成为屈指可数的绣师不是绣工,而是可以开宗立派,自成一家的绣术大师,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得到众人的肯定,那时的荣耀与骄傲,可以算是幸福吧?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

    她木然地任他将她从娘亲身边拉开,带到人来人往的闹市,插上代表待价而沽的草标,按他的命令跪在街头,听他如邻家卖猪肉的方伯般大声吆喝。

    耳旁的嘈嚷声在说什么呢?似乎那个被她唤作“爹”的男人拦住一个中年妇人,对她陪着笑道:“赵妈妈,你看我这闺女长得多好,眉清目秀的,您带回去调教调教,包准是颗摇钱树。”

    一张精描细绘的脸伴着浓得令人窒息的香气压过来,职业不明的妇人细细端详过她的脸,摸过她的肌肤,甚至转到她身后握握她从未穿过鞋子的小脚,皱眉道:“皮肤是挺白嫩的,却一点血色也没有,你看她这么呆头呆脑的,几岁啦?”

    男人犹豫着不知报大报小好,最后报了实数:“八岁,赵妈妈,她是饿呆的,只要您给些吃的,保证又活蹦乱跳的了。”

    熬人“唷”了一声道:“八岁才这么点个,别是养不大的矮子吧,你看她这手粗的,我们院里的姑娘可个个细皮嫩肉的一双玉手哩,如今的爷儿尽爱挑手好脚小的妞,你这娃儿八岁了还没缠脚,这双脚也毁了,买回去能做什么呢?”

    男子搓着手,露出猥琐的笑:“赵妈妈,也有不少人爱的是天足啊,而且我这闺女一手好绣工,还可以为您院里省一大笔裁缝工钱,前几回您院里买的那些帕子就都是她绣的。”

    熬人有了兴趣,重新品评起她的容貌,问道:“你要多少?”

    男子细细的眼放出光,伸出一个手指头坚决地道:“一百两。”

    熬人斜挑着画得细细的眉,笑道:“哟,你真是狮子大张口,漫天喊价呐,三十两。”

    男子摇头道:“卖作丫头不只这个数了,我要不是等钱花,再养上三四年卖给人作小妾至少可以拿到二百两。一百两,一钱不少。”

    熬人撇嘴道:“没等三四年你把她养大,先被你饿死了。你看她这身子骨,我还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能见人呢,何况她又不是一进门就可替我赚钱,头几年我还要请人教她琴棋书画什么的她才能接客,这可是笔大开销。这样吧,五十两。”

    不愿听他们讨价还价下去,她将所有的声音排出心门,天地间好像静下来时她恍然看到一双暖暖的眼。

    轿子停在她面前,走在轿子前的红马上的少年听妹妹低语几句后站到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面前,以远超过其年龄的气势喝道:“一百两纹银,卖断契,你签不签?”

    男人一迭声答应下来,少年卿别量以一记冷眼堵死看中她姿色及绣工而想抬价抢人的妇人,接过轿中小妹递出的墨迹未干的卖身契,取出银票一起递到他面前道:“按下手印,从此这小姑娘与你毫无瓜葛,不许再来找她,明白吗?”

    男人乐颠颠地接过银票,按下手印,一句话也没有就走了。

    她,则随着轿子进卿府,丢掉褴褛的旧衣,由统管丫头的管家妈妈为她净身更衣,才又见到那双暖暖的眼和她美得出奇的主人。

    九岁的卿婳儿已具有令大人心惊的美貌,而她的心智则远远早熟过同龄的女孩。

    不顾众人的反对,强将未训练过的小女孩留在身边,昼同行,夜同寝,开头几天,只要她稍稍一动,警醒如受伤的小动物的女孩便会全身绷紧地跳起来,习惯地拿起她白天做的手工飞针走钱。只为在家时未做完活不准睡觉,她练就了本能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半睡半醒埋头苦绣的反应。

    慢慢的确定了即使睡着也不会像在家里那样挨打之后,她放下戒心,一点一点地尝试着接近她认为是友好的小姐,再肯定了卿家众人的“无害”她完全放松,纵容自己沉睡了两天两夜,醒来之后终于开口说话。

    原本沉默的让人怀疑买了个哑女的小丫头现今伶牙俐齿且天不怕地不怕。

    卿婳儿伸出玉掌将因她走神而在她面前上下飞舞的小手压住,轻声问道:“容容喜欢怎样的男子为夫呢?”

    她坚持改名换姓,从卿家的姓,用卿婳儿为她起的名,与生身父亲斩绝一切关连,恨不得效法哪叱割肉还亲。

    当日那为婢为妾,任君喜欢,娼馆妓寨,价高者得的无情重重地伤了那小女孩的心。

    ****

    为有一丝往日阴影的卿容容想起日间碰到的男子,小脸“轰”的一声,红到耳根都染透了,不依道:“人家怎知道呢,小姐为何今天老问这些问题?”

    卿婳儿娇俏绝伦地抿唇道:“心虚啦,小丫头春心动了。”

    力持镇静的卿容容唯有另寻话题道:“小姐你小心说话,若给冯子健听到你这些粗话,那金陵才子大概会吓得不敢娶你。”

    卿婳儿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香肩微耸,哂道:“那也由得他。”

    芳心自彷徨。

    冯子健心性人品她一无所知,仅从父兄谈话间听来一些鳞爪。

    他今年二十,文采出众,被誉为金陵第一,父母皆亡,而今偌大一个家业由着忠仆支撑打理,斯文书生根本不管世事,只会埋头苦读,大抵还有些不屑管那俗事之意。

    由此,可推断冯子健有着文人的通病,也许还未必看得起世代经商的卿家,嫌有铜臭味。自命清高的书生家有恒产便不至流于酸腐,且据说他洁身自爱,绝迹青楼,这点大大强过一帮风流自赏的花花大少。

    既然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了这门亲,她只能尽量打出他的优点自我安慰吧。

    卿婳儿苦笑。容容不明白那些夫人大方到劝丈夫纳妾,她却可以了解她们的心态:“七出”中,女子善妒一罪,再不愿也只可吞声任夫婿纳妾,一些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执行得更为彻底主动为夫君纳妾。她是商家女,谨守住三从四德还可,那些条款就如生意场上的买卖,她会挑着遵守的,或者,在一种情况下她也可将女则等书守到走火入魔般奉行若良人不良,她会按那些大家小姐的做法做:为丈夫纳妾,自己勤俭持家,抚养子女,包括妾室生的;偶而丈夫进房她会婉言拒绝,请他进小妾房中只为了不愿他的亲近。

    为何只有男人休妻,女子却只能违心地跟着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过一生?

    想起当年兄长为她收集来的消息,她越发惧怕起未知的将来。

    一代名绣遵父命嫁给了自幼定亲的男子。舍下浮名虚利,换来的却不是鸳鸯白首,而是不知珍惜的烂赌男人的毒打蹂躏,甚至在去世前三年被他打断手骨。据说,当她退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高烧自生死线间挣扎过来时,那松了口气的男子竟说出:“这样也死不了,可见真是一条贱命”这样无耻的话。

    终于,心慧手巧却无能更改自己命运的女子选择了最决裂的方式替自己的不幸做了了断。

    原本可以灿烂且多姿的一生便毁在长辈的“交情”与承诺上。

    如果她没有遇上那个男人

    等待她的是幸福抑或是另一种不幸呢?

    卿婳儿静下玉容,澄澈秋水漾起酸涩。如果可以由自己做决定,即使不幸,也死而无憾吧。

    “天下之理,不过是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循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

    一个“孝”字呵,父言母命,这婚姻大事,岂容得她擅作主张?

    似乎,她也只能被动接受父兄的安排,被动而消极地企盼着未来的夫君是可以托付终生的。

    如此的一筹莫展呵!

    ****

    晨省昏定,一日两礼必不可少。

    卿婳儿例行公事地去向父亲及继母大人请安。依这一日来的前例,卿夫人的嫁前训话没有一个时辰是不会散会的。

    卿容容明智地选择留守绣楼刺绣。虽然卿婳儿的嫁衣及铺房用的帐幔、毯褥等物皆已完工,但与送上门去给一见到卿婳儿“律下不严”管教出的小丫头就头痛不已的卿夫人训话相比,她情愿安分守己地呆在小姐的闺房中做做女红,吹吹夜风,唉,何等惬意的生活。

    “很好看。”

    这声音有点耳熟。

    正在为双飞的雁儿绣上眼睛的针一抖,刺进了鸟儿心脏的位置。

    “啧啧,难怪天叔说‘最毒妇人心’,小鸭子又没惹你,你居然用针扎它。”还是致命的部位呢,好狠的女人。

    “你你”卿容容丢开绣品,颤颤的纤指点着不请自来的男人,能说会道的舌头彻底打结。

    她真的被吓到了。

    卿容容的胆子很大。从小在破旧的木屋里绣花,到深夜时一盏昏黄的油灯映得四周鬼影幢幢,时不时老鼠蟑螂爬过她的脚趾头。这种环境下她都能眼皮也不眨一下地绣她的东西,难以想像她到底怕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这个嘻皮笑脸的男人是她的克星。

    在她的舌头恢复功用之前,风莫离自动坐下,翘起二郎脚,随手捞起她才泡好的茶,就着壶嘴“咕噜咕噜”的灌下大半壶才放下茶壶道:“这茶泡得很差劲。”

    又没人请你喝。卿容容恨恨地从眼中放中冷箭,那么烫的水都倒得下去,可见他的皮有多么的厚。

    无视周遭倏然降低的温度,风莫离愉悦地跟她打招呼:“娘子你好,为夫看你来了。”

    冷意顿时爆成烈焰,卿容容炸起来怒道:“谁是你娘子?你怎么混进来的?”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到这里来的,卿老爷和卿别量例外,但连他们也鲜少到此。

    真是令人伤心的反应,枉费他傍晚用膳时特别打听了卿家的住址。

    他详细地解释:“刚才刚好有个长着三绺胡子的男人会着马车进来,我就跟他进门了。”只要速度快点就成了,看门的还以为有蚊子呢,多容易呀。

    那是老爷吧。

    她狐疑地睥视他,为防止采花大盗之类的匪徒,少爷不但在院外安排了几十名武师,还在这座绣楼周围设了奇门阵法,老爷都会走迷路,他凭什么进来?

    “你从哪个方向走进这儿的?”

    真危险,他要是心怀不轨,小姐可就惨了。

    风莫离清亮的瞳仁浮起笑意,叹道:“直接问我摆在外面的树怎么拦不住我不就好了,这么迂回。这种小儿科的阵法我至少有一百种走法,你要不要学。”

    她啐他:“少吹牛皮,你来做什么?”

    他无辜地举手道:“别这么凶好吗?我想你明天八成会放我鸽子,今晚先来看望娘子你。”

    卿容容再次发飙:“不要叫我娘子。”

    他眨巴着委屈的眼:“是你要我娶你的。”

    她暗暗磨牙:“早说了不要嫁你的了,你再胡言,我我”她四下张望,寻找趁手的家伙砍人。

    风莫离不畏死地提出另一项“事实”“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

    她火大的将被硬塞到她手中的暖玉射向他的大嘴,一手抄起剪刀:“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剪出来。”

    对想纳她为妾的男人们,她向来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在常理之内,意料之中。只有这个怪物,天晓得他想做什么,开玩笑地说要娶她,逗弄她。他如果没有病,就该不会娶一个婢女为妻对不对?亦或他也想“虚侧位以待”?

    原本认为他可以接住丢过去的玉石的,不料他并不伸手去接,轻轻一让

    摔裂了。

    卿容容傻了眼。

    她知道玉石质脆,卿婳儿这间为避暑而辟的绣房的汉白玉地板很硬,可也碎得太容易了吧?

    风莫离童稚的瞳孔蒙上可疑的雾气,呆视着断作两片的玉珮,不舍的情绪溢于言表,当下勾起她满腔的歉疚。

    手忙脚乱地抛开剪刀,捡起碎玉,她心虚的托在掌心不知如何处置。

    “我姓风。”

    嗄?

    平静的声音响起,向摸不着头脑的小女人介绍自己:“风雨同舟的风,而不是疯子的疯。”

    咦,他不生气或伤心了吗?

    问心有愧的卿容容偷偷觑他,听见他低沉柔和的嗓音注入几分感伤:“名莫离,切莫别离的‘莫离’。”而为他起这名字的人,却坚持要他入尘世,不肯让他呆在身边。

    还是舍不得这块玉呀。卿容容理亏地低下头,破天荒老实地听他说下去。

    “我今年大概二十岁”

    大概?

    “无父无母,无家无业,并且不曾与什么人订过亲。”

    他是孤儿,所以师父也不知在拾到他时他有多大,仅推测大约一岁左右,身上只包着一条破被单,寒冬腊月里居然没有冻死。

    卿容容惶然迎上他褪去稚气逗谑而深邃的眼眸时他眼一眨,重新挂上开朗的笑:“这玉珮一人一半,你不许再扔。”

    嗄?

    以为自己产生错觉时人影一闪,嫩颊又被偷香了一口,又一次得逞的风莫离在她反应过来前闪得远远地笑道:“明天如果你爽约,我就在你家美美的小姐面前亲你。”

    哪有这样的?

    卿容容错愕地任他大摇大摆的自中门出去,捏着手中半块玉不知所措。

    ****

    她向来威武可以屈,贫贱马上移,美食马上被收买。

    在风莫离威逼利诱的拐骗下与他“幽会”到第三次,吃到由邵天贤妙手烹制的连卿家从汴梁最著名的“醉仙楼”重金挖角的程大厨亦拍马难及的绝顶美味后,卿容容的胃代替她的心向风莫离全面投降。

    苞着他就有好东西吃,多么美妙的一回事。

    嘻。

    风莫离看着站在邵天贤身后,眼巴巴望住兵里的菜猛吞口水的小女人,一时间啼笑皆非。

    昨天还须他半哄半迫的她才肯出来,晚餐时更是被强拎到这间他们住的客栈来吃饭。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在吃下第一口因吃不惯客栈的菜而执意亲自下厨的邵天贤煮的菜后,马上便眉开眼笑。

    本来他是午饭后捉她去玩的,而今天午膳时分她就来了,两眼发亮地坐上饭桌,不用人请就开吃了。

    “好了吗?好了吗?”

    蹲在椅子上两手托腮的卿容容陶醉地深吸一口香气,因她的加入而不得不再多炒两盘菜的邵天贤端菜上桌,屈志手指免费赠送她一个“爆栗”骂道:“女孩子坐没坐相,不坐好不准吃饭。”

    捂住头的卿容容抗议道:“天叔就只管我,风小子也是乱来的。我只要吃菜就可以了,不吃饭有什么要紧。”

    嘴硬地辩了两句后,她听话的以标准的淑女坐姿坐好。

    风莫离嘿道:“你不学好的你小姐的问题,我没学好则是天叔的责任。有个坏榜样又怎脑屏求我坐得多端正呢?”

    被指责为歪下梁的上梁老脸七情不动地道:“别忘了你十岁之前都只跟你师父学的,要算谁的错呢?”

    风莫离奇道:“天叔不是连我三岁尿裤子都晓得吗?又是谁抱怨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师师父’而非‘叔叔’呢?”

    对邵天贤的话信以为真的卿容容讶然得连菜都忘了挟时,邵天贤两眼一翻,爱理不理地反问道:“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风莫离现出个“早知你不认帐”的表情,埋头猛扒了几口饭,端起菜汤“唏哩哗啦”地喝个一干二净,擦擦嘴拎起吃撑了肚子仍拼命塞菜的卿容容道:“你再吃就胀死了,走吧。”

    不理她的哇哇大叫,把她提出门去了。

    ****

    币在人高腿长的风莫离臂上被他拖着走了半条街后卿容容宣告放弃:“姓风的小子,你再把我当布袋提我就回家了。”

    风大少难得的没与她斗嘴,一以贼眼忙着找美女,脚步倒是慢了许多。洛阳风气保守,大家闺秀不用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非出门不可时则以围着重重帷幕的轿子抬着。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尽量以轿代步,实在穷得连轿子都雇不起,也会以纱覆脸,不教人看到容貌。直接走在大街上的,通常只有走江湖的女子,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特种行业的女人,以及卿容容这样身份的侍婢。

    左前方就有这么位女子,湖绿绫绸裹出曼妙曲线,恰到好处地现出纤秾有致的骄人身材,走路便走路,一双媚眼偏偏瞟到虽着布衣却长了张俊秀面孔且笑得十分无邪的风莫离。

    美人投过来的眼波岂容错过?风莫离咧开嘴,放光的贼眼毫不客气地盯在她高耸的丰胸上。

    色鬼!

    卿容容闷哼一声,手肘重重撞上他的腹部,然后快意地听他倒抽一口冷气,扭曲了脸,识相的将眼光收回。

    这小子被他师父赶下山前像是只跟着他师父和天叔的,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副色中饿鬼相?几天来和他上街就见他专盯着人家姑娘看。昨天看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街头卖艺,他看通场不说,又慷慨地给了十两银子,还送佛送到西地帮她打跑前来闹事的地痞。要不是那小姑娘含情脉脉地表示要跟在他身后服侍一辈子以报救命之恩,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吓得拔腿跑人,怕他还会热情地邀人家一起用餐呢。

    “你打我。”他垮下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像受到天大的虐待。

    卿容容装模作样地转头回顾:“有吗?谁看到了?”

    他“楚楚可怜”的拉住她的衣襟:“好疼,走不动了。”

    哼!

    卿容容忙不迭打掉他的手,自认球不过他:“你想怎样就直说吧。”街上的行人纷纷射来异样的眼光,小女子可吃不消。

    风莫离半蹲着身子以达到“仰望”她的效果,毛手揪住她的衣角,眨着无助的黑眸:“姐姐抱抱。”

    妈呀!

    老天爷罚她不该耍那些臭男人吗?放了个妖孽下山来收拾她?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不会再怀疑“报应”这回事了,看她的现世报吧。

    不想丢尽脸的她用力拉也扯不回衣服,只好消极地遮起脸。

    千万,千万别碰到认识的人。

    “容容姑娘?”惊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儒生打扮的男子讶然合上扇子看着她隐在袖子后的俏脸。

    劈死我吧。卿容容赧然放下手,她可以肯定老天爷是站在谁那边的了。

    这位江公子,正是首位登门表示要纳她为妾之人。

    若非此人口气大以为做他的小妾似是天大荣耀,她卿容容该为此叩谢恩得讨人厌,恼得她要给他个教训,她也不会泥足深陷的对后来上门的每个公子哥都依样薄惩,弄得老天爷看不过眼来给她难看。

    她愤然杀过一记白眼,教风莫离收起玩心,冷淡地衽裣行礼道:“容容见过江公子。”

    江呈德评估的眼神在穿着布衣的风莫离身上转了一圈,在断定平民百姓远不及他这富家子后,便将注意力放回卿容容秀雅清丽的脸上:“姑娘若是改变主意,小生的提议仍然有效。”

    衣袖被轻扯了一下,风莫离附耳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卿容容没好气地低斥:“不关你的事。”转头扬起笑脸道:“江公子一向安好。”

    因她与风莫离逾矩的举止而沉下脸的江呈德才想到适才初见卿容容时她与布衣男子不合礼法的拉拉扯扯,冷声问道:“不知这位小扮是姑娘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她张嘴欲言,记起适才与这该死的小子的笑闹,弄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还未想出应对之辞时被她忽略得很不爽的风莫离大咧咧地伸臂揽住她的肩,笑道:“在下是容容的未婚夫婿,兄台有何指教?”

    惨!卿容容努力掰开风莫离的手:“谁是你的未婚妻?你再胡说我扁你,放手!”

    风莫离皮皮的把手粘牢在她肩上,任她怎么拍打都不放开,看在旁人眼中反像是卿容容在与他打情骂俏“好了,乖容容,别闹了,有人看着呢。”

    他还敢说!卿容容气绿了脸,忿然放手,被人看便看吧,反正这无赖又不是第一次对她动手动脚了。

    她肯歇手,江呈德却不肯罢休,沉声道:“姑娘拒绝在下的提议,便是因为他吗?”

    饶了她好不好?没力的卿容容摇摇头否定,一旁的风莫离又问道:“他什么提议?”

    她挑起一边柳眉,随口应他:“江公子欲纳我为妾你干什么?”

    跳到江呈德面前的风莫离将她藏到身后,奇道:“这种话你都可以问得这么理直气壮?”还一副给了对方莫大好处的口吻,怪人。

    江呈德傲然道:“有何不妥?卿容容乃一侍婢也,若非看在她有几分姿色,本公子又怎会破例纳她为妾?”

    啊?还是破例哪?

    风莫离冷起脸来:“她是侍婢又怎样?你若真心喜欢她,便应该娶她为妻,不行的话,你少乱说话。”

    江呈德嗤之以鼻道:“笑话,本公子肯让她作妾就已是抬举她了。贱婢怎配娶作妻室?”

    发现被愚弄后的愤慨连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滔滔涌出,中断于迎面而来的一拳。

    “你这种人,容容若嫁了你,只是对她的污辱。还好,容容有我疼,怎都轮不到你。”他拉着失了神的卿容容,转身想走。

    “你这布衣贱民,卿容容也只配与你一起试凄,我”被打倒在地的公子哥迁怒地推开此刻才赶上前扶他的小厮,气势高涨的厉喊消声于布衣男子回头示威晃起的拳头,他一窒之下狂怒道:“还不动手?”

    反应慢三拍的倒霉奴才空望着风莫离抱着佳人腾空而起,转眼消失。

    “没用的蠢才。”江呈德跳脚,哼,他定要这对“狗男女”好看!

    ****

    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恨过自己的父亲

    卿容容杏眼紧闭,任风莫离拥着她,带她坐在初识时的溪石上,躲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泪流满面

    怨爹娘狠心卖女。

    她以为她已不在乎身为卑贱的奴婢了,早知道这个事实了不是吗?听江呈德当面骂来,才知道错了。是小姐过去保护得太好了吧?没有人打骂她,对她颐气指使,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放纵自己为所欲为。

    身份下贱呵,她卑小得如一颗尘粒,依着小姐浮荡于尘世,只是如此轻微的存在呐。

    “嗯哼!”特意加重的声音她没听入耳,胸腔的震动倒惊醒了她,迅速跳离风莫离的怀抱,她另寻一块溪石占山为王。

    “你很喜欢那个姓江的?”

    咦?

    奇兵突出的一句问话收回她自怨自怜的心绪,她莫名所以的张大小嘴,直觉问他:“谁会喜欢那种人渣?”

    “那他是洛阳城中什么出色人物?才子吗?或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善人啦,众人景卯的侠义之士啦”

    “停、停、停!”玉白小手止住他谎谬的猜测,卿容容以怪异的眼光看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德高望重’、‘众人景仰’了?”

    风莫离严肃地沉思有顷:“肚脐眼。”

    她破涕为笑,残余的愁绪都被他赶跑了,举袖胡乱抹去泪痕,风莫离怪腔怪调的问话声又传了过来:“容容是否很在乎他怎么想呢?”

    卿容容终明白他要问什么,叉腰嗔道:“谁理他放什么屁?”心中则浮起无限暖意,这小子平日与她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此际又费心地以言语开导自己,不让自己再钻牛角。

    风莫离故意做出“女人真不可理喻”的表情,愕然道:“既然只是听到几个响屁,为何容姑娘要哭得这么狠呢?难道真有臭到这么不可忍受吗?”

    卿容容不忿道:“谁哭了?本姑娘无事洗洗眼睛不行吗?”

    风莫离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容姑娘是嫌薰臭了眼睛。”见她似不再介怀,便放宽心不耻下问道:“为何他会觉得纳人为妾是给人面子?”

    卿容容静下来沉思,事实上,她自己也差点把那当成一种“抬举”哩。不论是像江呈德这样趾高气扬的富家子弟,还是温文守礼的世家公子,都是把纳她为“妾”当作一个吸引人的条件开给她的,怎不叫她自认“高攀”了呢?

    直到前一刻听到风莫离的说话,她才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之所以拒绝在许多下人眼中诱人的“豪门宠妾”的地位,除了有部分是舍不得小姐外,更因了这些公子哥们都是以高高在上的角度“提议”娶她,不论话说得多么婉转客气,骨子里全都只把她当作一件稀罕珍贵的器皿而想弄上手吧。要不就为了她与天下绝色的卿婳儿在气质上有几丝肖似,想把她作那大美人的替代品;要不就因了她举世无双的绣技正可炫耀人前,却没有一分真心。

    所谓的真心相待,难道不是要将对方放在平等的地位上加以尊重吗?像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似的珍惜也可以用在人身上吗?

    她温柔地将脸移近正“好学”地等她的答案的风莫离,感激的香唇轻轻印上他的脸颊,在这令她又爱又恨的小子张口瞠目的瞪视中退回原地笑道:“我又不是他,怎晓得哩,你不会去问他。”

    风莫离一震,抚上仍留着她柔嫩香软的触感的面颊,抛下只是随便问问的疑惑,兴致勃勃道:“容容你终于肯承认是我的未婚妻了吗?来来来,让为夫的亲亲。”

    卿容容花容失色,竖掌为界撑住他压下的大嘴骂道:“谁认了要当你这登徒子的什么人?快给我滚开,呀!”察觉到这登徒子啄上掌心时,连忙甩手,顾此失彼下城门失守,秀颊三度遭人轻薄。

    “不准再来。”意识到他意犹未尽又想嘟嘴偷香,卿容容以双手护住脸颊,岂料他转移阵地,双唇长驱直入,再次得逞。

    他他他吻她,不是脸颊,而是朱唇。

    卿容容吓得睁圆杏眼,小嘴更在呆愣中微张,让风莫离得其所哉地登堂入室,舌头放肆地挑弄着她冻结的丁香舌,辗转吮吸,轻怜蜜爱

    这小子卿容容于昏昏然中拾起一丝清明,分明听他说今趟下山前都只和师父窝在深谷中练他那什么宗的心法武功的,怎么轻薄起人来这么驾轻就熟的,像排练过一千次似的老到?

    她想推开他,手却无力得连手指都抬不起半个,而或可发出声音抗议的小嘴则被他封着,要命的是她不讨厌这种接触,反泛起甜蜜迷醉的感觉,感到纵使风莫离进一步对她无礼她都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吓!她在想什么?

    她陡然清醒,娇躯尽全力后倾,柳腰在他箍起的臂上折成半圆弧形,惊呼:“呀”

    风莫离大手一捞,把她塞加怀里,不满的道:“让我亲完后再练腰力不行吗?”

    恶人先告状。卿容容气结:“平日你跟我嘻皮笑脸,动手动脚就算了,居然居然”

    “我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

    卿容容在他怀中弹起来:“你对我恣意轻薄,还敢问我?你知否被你这样不规矩后我已非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随随便便的就对人无礼,下作!”

    她真不讲理。

    风莫离按住蹦蹦跳跳的小丫头,无可奈何端出最“诚恳本分”的面孔:“你是不是好女孩?”

    “本来是。”她气忿在他势力圈内跺足,被他非礼后还算不算是就不清楚了。

    他将涨红的俏脸勾到与他平视的角度:“好女孩不会与夫君以外的男人亲近,对吧?”

    她炸开来:“知道你还乱碰我,你我现在我怎样嫁人?”

    他朝天翻个白眼:“你从没认真将我的话听下去对不?我至少说了十万八千次娶你了。”

    “瞎说,哪有那么多次?”

    每次他都不正经地胡闹,她信他就有鬼。

    他简直想撞墙:“重点不在我说了多少次,我有说过娶你吧?”

    “我又没答应。”他想娶她就嫁?想得美。

    女人!

    “方才是你先亲我的。”他撤去“老实人”的面具,戴上哀怨十足的表情。

    拷!卿容容真想骂粗话,他敢跟她算帐,她有他亲的多吗?

    抱着快抓狂的少女,风莫离凝起晶瞳:“若女子被人轻薄便只可嫁给那男子,同理亦可用在男人身上对不对?你得娶我。”

    她皮笑肉不笑“你还可以去死。”杀了她好不好?为什么她会碰上这种无赖?

    风莫离不依地将头埋进她后颈,趁机揩油:“人家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她在气什么?

    卿容容火气冰消,几乎失笑。她气什么?她喜欢他,所以才让他为所欲为不是吗?若她执意不允,也不至被这可恶的小子吃尽她的嫩豆腐吧。而他也说要娶她了,虽然总是说笑的口吻,却在行动中表明他的认真了他告诉她从小到大的种种对他而言重要的事,把她介绍给他视若半个父亲的邵天贤,在江呈德出言不逊时挺身维护她这些全都显示了他对她的重视,她有什么好气的?

    风莫离戒慎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卿容容,企图拉回她的注意力:“你笑什么?”不会被他气疯了吧?

    发现自己气恼得十分无稽的卿容容兀自笑得十分投入:“呵呵呵呵”被勾起好奇的风莫离顺着她呆滞的目光细看:“没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太诡异了。他蒙住她的眼,不悦地道:“你再笑我就要亲你了。”

    笑弯了腰的卿容容极力忍住笑拉下他的手,嗔道:“亲便亲吧,谁怕你呢。”

    风莫离哪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大喜之下马上封住她硬过鸭子的小嘴,带她进入那甜美醉人的天地里。

    两张嘴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卿容容伏在风莫离怀中喘着气,听着他加剧的心跳,忐忑的芳心锁在这男人的身上。

    风莫离。

    君能否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