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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楚易勋的口气很差。
“是,公公的确将帐房的事交给我管了。”步荆红老实地回答。
事实上步荆红拒绝过八王爷,因为她担心会招来不必要的误会,担心楚易勋又会借题发挥。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只想当个楚夫人!”语毕,楚易勋冷哼一声。
果然
步荆红闭上眼睛,轻叹一声。“是公公坚持要交给我的”
“你真的把我当成草包吗?”他勾起唇角,眼中藏着愠色。“你虚伪得令人作呕。”
“夫君!你看吧,颜儿可没骗你,姐姐一定是看颜儿受你宠爱,才会删了我的制衣费,又假公济私地不让安总管送生活费去给我的亲娘!”花颜扯着他的衣袖哭诉。
她哭得梨花带泪,看在步荆红眼里只觉得好笑。
“夫君,你瞧!姐姐她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花颜指着她尖声嚷道。
“别说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既然让你管了帐,这件事你得给颜儿一个交代。”楚易勋眯着眼看她。
八王府给家眷的月例一向十分优渥,就连对下人也不会过于苛刻,更何况是个二夫人的制衣费。
没有花颜所预期的慌张失措,步荆红只是凝视着楚易勋。
“我只是依照府里的规定给她月例,并没有少给她半点银两,这件事你可以去问安总管。至于制衣费,王府一向都有合作的织坊,家眷的衣裳全由他们包办,一个月最多三套;她上个月已经在那儿多做了两套,这个月又在洛水城最贵的织坊做了好几套,所以才会捆了她的制衣费。”
楚易勋不语,花颜的行为其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故意不说破,就是要看步荆红是否真如传言般的那么会理家。
“不过是多做了几套衣裳嘛!我算来也是八王爷的家眷,难道多做几套衣服都不行?”花颜倒显得理直气壮。
“府里有穷到要扣小妾的制衣费吗?”他的语气带着嘲弄。
“这倒不是,只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要是为她破了例,以后谁还会遵守?”
步荆红反问。
这话让他挑起了眉,裁衣的规矩的确是老祖宗定下的没错,可让他惊讶的是,她居然将家规背得清清楚楚。
“那我家老夫人的生活费呢?你扣下了这笔钱,让她老人家试凄,这件事你总赖不掉了吧?”春儿说道。
“就是说啊!我虽然只是个妾,可要是传了出去,让人家说堂堂世子连一个小妾的娘都养不活,这还像话吗?”
花颜的眼睛又浮现了水雾,她伏在楚易勋身上哽咽地泣诉。
楚易勋瞟了怀中人儿一眼,神情有着一丝厌烦,却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鹰眼般的眸子闪着诡谲目光,他柔声道:“难得颜儿虽曾落入风尘,却仍如此孝顺,你扣了这笔银子,是说不过去,你说是吗?颜儿。”
“是、是啊!”花颜应得有些心虚。
她明明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了,可怎么会在他眼底看见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
“这事儿帐房也很为难,依规矩银子是该给的,可花颜迟迟不肯告知她娘住哪儿,每回都推说她自个儿拿回去就好。”步荆红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慌张。“几回下来,她要的数目一次比一次大,帐房实在做不了主,才会来告诉我。我原想或许是花颜的娘出了事,不好跟咱们说,才让安总管去她说的地方找”
步荆红说至此,花颜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找着了吗?”楚易勋笑得温柔。
“找不到,没那个巷,也没那个胡同,安总管向梦香楼的老鸨打探,才知道花颜的双亲早就去世了;所以这笔钱我没办法给,这事儿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安总管”
“什么都问安总管,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早就串通好了要害我”花颜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嚣,颤抖的手朝着步荆红挥舞。
“荆红只是实话实说,你若不这么咄咄逼人的向我讨公道,我也不会说破。”
“你、你我”花颜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到此刻才惊觉自己实在太小看步荆红了。
“要是你真觉得受委屈,就请你告诉我,你的娘亲住哪儿、叫什么?若真有此人,那就是荆红不对,自然没脸再继续为王府管帐。”
“你你别欺人太甚了喔!”
恶人先告状!也不想想刚刚盛气凌人的是谁灵娥不屑地哼了一声。
花颜转身,又趴回楚易勋怀中。
“夫君人家不过就是向帐房多要了些银两嘛!你也知道那些月例哪够我买珠钗宝簪、胭脂水粉”
“那么你是承认罗?”
“啥?”花颜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既然是王府的人了,你就该认命,安分的过日子,遵守王府的规矩。”这些话听起来是在对花颜说的,可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步荆红。
“颜儿知错,以后不敢了”
“没有以后了。”
“啊!夫夫君?”
花颜猛地抬首,望着他依然深邃,却不再温柔的黑瞳。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惊恐地瞅着他。
“进府前不是给你背过家规了吗?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
“我我”
花颜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楚易勋那么宠她,一定舍不得那样对待自己的
“来人!”
他低喊一声,门外迅速进来了两个人,他们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随从。
“世子!”二名随从恭敬地向他行礼。
“看着她回结绮院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内离开王府。”
“不,夫君楚大哥!求你再给颜儿一次机会吧”
花颜跪倒在地,哭着想伸手去拉他,却被他无情的闪开了,她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这几个月来,你从王府搜刮到的财物珠宝,已经够你挥霍一辈子了,让你全部带走算是厚待你了,真让我动了气,恐怕你会光着身子被抬出王府。”
楚易勋仍笑得俊朗,可阴鸶的眼神却和唇边的笑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花颜再也不敢造次地去抓他的衣服,她怯懦地垂下头发抖。
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惹得起的
他根本不曾如她所想的那么迷恋自己,他的风流、放荡全是假象!
“还不带着你的丫环滚?”他泰然自若地问,语气温柔得就像在说情话。
花颜颤抖着身子,在春儿的搀扶下站起身,啜泣地走没几步,她倏然转过身,阴侧恻地指着步荆红的脸,诡异的大笑道:“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
“滚!”
楚易勋的一声低喝,不由得让花颜退了好几步,她随即和春儿仓皇而逃。
房里有着短暂的宁静。
“你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看着花颜离去,步荆红脸上没有表情,花颜适才的话像是一种诅咒,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
“收起你的假慈悲,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故意媳瞒实情,其实是要我亲自赶她走。”
“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她不想反驳。
“以为?”他挑起眉,一脸戏嬉。
“看来并非如此,你若不是已经厌烦她了,就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别随便猜测。”他严肃地警告她。
花颜的确只是用来掩护雪清瑶的一颗棋子,非到必要的时候,他是不会让雪清瑶曝光的。
“你是在担心我把注意力转到后院的小筑吗?”
“你说什么?”
他倏地起身,如炬的目光射向她。
步荆红努力地想睁大眼看清他的神情,可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她突然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
然后黑暗包围了她,耳边尽是灵娥惊慌的叫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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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荆红病了,洛水城的大夫全请遍了,就是医不了她的病。
有的说她是积郁成疾、有的说她是得了严重的风寒甚至有大夫在诊不出病因的情况下,干脆说她是中邪了。
总之,这一个月来,她就是不断的咳嗽,有时甚至会咳出血丝;最奇怪的是,她还会全身剧痛,就像被火焚、刀刷一般。
这样罕见的怪病让众人束手无策,也让八王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可楚易勋却连去看她一眼也没有,这让被病魔缠身的步荆红更加憔悴。
“世子的狠心,还真是让清瑶大开眼界了呢!”纤白的小平为桌上的白玉杯斟满醇酒。
“你这话是什么意嗯?”楚易勋俊美的脸不悦地板起。
“唷!生气了吗?”雪清瑶美丽的脸上没有害怕的神情,反而扬起灿烂的笑。
“不是吗?试问有哪个做丈夫的,妻子病了,还有兴致陪别的女人喝酒赏花?”
“她死不了。”他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和轻松的语气形成对比。
“喔你这么有把握?”她的笑容更甜了。
楚易勋没搭腔,干脆将酒一饮而尽。
“或许她是暂时不会死吧”雪清瑶喃喃自语。
喀的一声,白玉杯应声而破。
“清瑶,把话说清楚,不要跟我转弯抹角。”
雪清瑶以袖子掩嘴,轻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摆脸色呢!”
楚易勋抿着唇,她的调侃让他很不舒服。
雪清瑶伸手招来绿意,要她将白玉杯的碎片收走,自己则旋身来到古琴边坐下。
纤指一拨,流泻出一串悠扬琴音。
“你我都很清楚,步姑娘不是生病,更不是中邪,她是中毒了!中了跟我一样的毒”
她定定地瞧着他,心里有着莫名的兴奋。
“大夫说是风寒。”他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阴霾。
“是吗?”甜笑仍然末变,她问:“那就让咱们来赌一赌如何?”
“赌什么!”
“不出十二个时辰,她一定会醒过来,咳嗽也会停止,就像从来没病饼似的健康。”
“他来了,你就这么高兴?”他难受地问。
雪清瑶先是一愣,似乎被他的话给点醒了,澄亮的水眸里有着淡淡的悲伤。
“他没来,不过就快了”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发誓。
雪清瑶饮起笑容。“那么你是想牺牲步姑娘吗?”
“没有人会牺牲。”
楚易勋站起身,朝房门定去,拒绝与她讨论这件事。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他的背影,以他听得见的音量轻声道:“他不会对我之外的人仁慈”
楚易勋的身子一僵,停顿了一会儿才跨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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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么诡谲的事,正如雪清瑶所预测的,步荆红当天晚上真的清醒了。
她不仅不咳嗽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此外大夫还宣布了另一个好消息步荆红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这让整座王府由原先的愁云惨雾,变得喜气洋洋,尤其八王爷更是喜上眉稍,笑得合不拢嘴。
倒是楚易勋一点都没有将为人父的喜悦,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他紧锁的眉从未舒展过。
这天夜里,寂静的凝晖阁闪进一道修长的身影。
凭着微弱的烛光,那人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床上的人儿。
楚易勋从不理会旁人说他无情,事实上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看看步荆红,
前些日子灵娥都在床边守着,他还是点了灵娥的睡穴才进屋子的。
他不愿细想自己奇怪的心态,为什么要看自己的妻子还得这般神秘?就像害怕被戳破什么秘密似的
每天深夜,他就是这样站在床前看着她。
望着她深锁的眉,楚易勋忍不住伸手想为她抚平,蓦然发现她又瘦了不少。
如果不是嫁给他,或许此刻挂在她脸上的会是甜笑吧
可一想到纤弱的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他的手便不自觉地握紧。
这是情慷吗?
不!不可能是爱情,绝对不是!
他爱的是雪清瑶
突地,一股奇特的气味飘进屋里,打断了他的沉思;室内弥漫着一股异香,让楚易勋清楚的知道来者是谁。
“毒娘子!”他说出一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号。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呵呵!许久未见,世子的警觉性还是这么高呢。”
一道紫色身影出现在窗边,她身手俐落地翻身进屋。
楚易勋伸手点住步荆红的穴道,他在闻到香味时就知道来者是她,早已封住自己的穴道。
“放心啦!这不是毒,只不过是让尊夫人能睡得更熟的好东西。”毒娘子笑嘻嘻地说道。
“说出你的目的!”他早该知道那个男人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主人没来,他只是要我来传个口信。”她挑起一绺发丝缠在指尖上,甜甜地娇笑着,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先把解葯拿来。”
“瞧你这么急,是要救尊夫人呢?还是要救雪妃娘娘?”
“别这样称呼清理,她还没答应嫁给狼君。”他的下颚收紧。
她轻哼一声。“形式对我家主人而言,一向不是那么重要,他封了清瑶姑娘为雪妃,不管她赞不赞成,她都是本国的雪妃娘娘。”
“废话少说,把解葯拿出来!”
不想再与她浪费唇舌,他击出强劲的掌风。
毒娘子显得有些吃力地闪过这一掌,可才对了区区几招,不一会儿便被他反手擒住了。
不敢继续笑闹,毒娘子痛得连忙开口:“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主人还会笨到将解葯放在我身上吗?”
她擅长的是使毒,可要说起功夫嘛”那就不是她的强项了。
郎均,丹月国的君王、毒娘子口中的主人,他的冷酷让外人称他为狼君。
他拥有强悍无比的军队,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和一群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死亡。
这个男人可以令任何人感到害怕,却又不得不臣服于他。
他是个天生的领袖。
若不是因为雪清瑶,他现在应该还会当郎均是朋友,毕竟身为皇族,为国家减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更何况他可是个强大的敌人。
楚易勋松手一推,放开了毒娘子。
她哼了一声,皱着眉,揉了揉肩膀,暗自嘀咕自己怎么会接到这种苦差事。
“都说了主人是要我来传话的,还使那么大的劲儿,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你在嘀咕什么?”他没好气地竖起眉。
他此刻的心情已糟到极点,就连当初爹逼他成亲时,他的心都没这么乱过。
他不会对我之外的人仁慈
雪清瑶的话忽地窜进他的脑海中,看着床上明显变得赢弱的人儿,就不知步荆红还能支撑多久
“看出毒性的不同了吗?”
毒娘子说这话时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又会被赏一掌。
“有什么不同?她不是和清瑶中了同一种毒吗?”楚易勋转身瞪着她。
“那可差得远罗!主人怎么舍得对他心爱的雪妃娘娘下这么重的手?他只不过是给娘娘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至于尊夫人嘛她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喔。好了、好了!我不说废话了。”看着他冷冷的表情,毒娘子连忙说道:“她们虽然都是中了瑟心散,可剂量和发作的时间却不同。雪妃娘娘的剂量轻,而且发作时顶多心窝有些难受、全身无力,若没解葯是无法根除的,虽然月月发作,却暂时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尊夫人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她被下的剂量足以致命,痛苦比娘娘严重数倍”
“说谎!”
他的表情让她觉得很危险。
毒娘子被他吼得头昏脑胀:心想还是别再耽搁了,赶紧把该说的话说完,溜之大吉!
“信不信由你!主人要我来告诉你,十天后将娘娘护送到洛水城外的江边,延迟的代价就是尊夫人和腹中孩子的命!”
压根儿不敢再多看楚易勋一眼,毒娘子赶紧一个翻身,由刚才那扇窗跃了出去,消失无踪。
打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喀喀作响,微寒的冷风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楚易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极度愤怒的他,浑身上下如同被熊熊烈火焚烧着。
“郎均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在昏暗之中,楚易勋伸手为床上的步荆红解开刚才点的穴,这才走出屋子。
他并没有回过头看看床上的人儿,否则他就会看见步荆红惨白的脸颊,早已滑落两行清泪
步荆红睁开眼睛,苦涩地面对一室静默。
虽然楚易勋为她点了预防中毒的穴道,可他却忘了点住她的睡穴,在毒娘子说出她和那位雪妃娘娘中了同样的毒时,她就已经醒过来了:所以楚易勋和毒娘子的对话她全听见了,包括她可能会死
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仍然平坦的小肮,轻启毫无血色的唇,步荆红艰涩地对着肚子说话:“不会的你的爹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他会要你的”
她试图将心中的不安抹去,拭去脸上的泪水,她伸手将锦被拉至颈项。
这样的夜,她真的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