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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莺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可以说出这样持平的话来,她明明心里很难受,嘴上却是挺大方,好像她并不在意杜确有其他女人。
“小姐,你不介意吗?”她都这么介意了,小姐哪里会不介意?
崔莺莺有些强颜欢笑地道:“我介意有何用?人家在先我在后,总没有把人赶走的道理。”
再说了,就算把人赶走了,也不能抹灭那女人是杜确的女人的事实。
哈,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会介意前妻、前女友、前夫、前男友的存在了,前生她听到都会嗤之以鼻,过去式有什么好介意的?可现在,她明白那种感觉了,就算是过去式,但曾经亲密是事实,想到他们有过亲密行为就很难受啊。
“小姐好似闷闷不乐。”红娘察言观色很到位,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不是爱上将军了?”
崔莺莺的心咯噔了一下。
听到杜确有小妾,她心里沉沉的,这就是爱上他了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又没有爱过人,怎么知道怎样才算爱上一个人?
“唉,”红娘不知道自己在叹哪门子的气,但她就是想叹气“进去吧小姐,一个小妾也不算什么,总比表少爷整天寻花问柳来得强多了。”
不知为何,这比较令崔莺莺颇有微词“红娘,以后不许你拿将军和表哥相提并论。”
听到主子如此这般维护杜确,红娘掩嘴而笑,适才郁结的心绪仿佛变好了。
自己这红线是牵对了吧?只要将军与小姐夫妻感情好,有个小妾也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主仆两人慢了杜确好几步才进入将军府大厅,耿云等人都在座,还有一对年纪大约四十多岁、衣饰不错但样貌平凡的中年男女坐在上首,那肯定就是杜确的父母了。
“这就是媳妇了吧?”陶氏一脸高兴的走下来拉住了崔莺莺的手,眉开眼笑地端详着崔莺莺“听说是相国府的小姐,果然行止有度,模样生得极好,难怪君实会这般中意。”
杜确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说道:“莺莺,这是娘。”
崔莺莺连忙施礼“媳妇给婆母请安。”
既然给婆婆请安了,自然也要给公公请安了。
她走过去,也给杜确的父亲施了大礼。
杜修神色有些慌张,双手虚扶一把,口里忙乱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不用请安了。”
崔莺莺看到杜修身后站了个姑娘,一直低着头咬着下唇,看不清楚面貌,想来就是那个姨娘了
不对,细想便觉得不对了——
并不是通房或是侍妾,而是姨娘。
如果是姨娘,那就是正经抬进府的,若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也可能是贵妾,但杜确怎么会在未娶妻之前就先纳了姨娘?这不合规矩。
“媳妇!”陶氏又一把拉住崔莺莺的手“你就体谅体谅,我们那儿偏僻,鹃儿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她自个儿更是死心眼,自小就喜欢君实,媒人给她说了几次媒,她总不肯,不过你放心,你为大,鹃儿为小,一辈子伺候你,你就当收了个奴婢使唤,这样可好?”
崔莺莺一头雾水。
这是在说什么?不是已经是姨娘了吗?杜母说的这番话,好像这姨娘还没过门,要来请求她这个正室同意似的。
“是啊,媳妇,你就大人有大量。”因为陶氏不断使眼色示意,因此杜修也硬着头皮来帮腔“我们鹃儿是个心善的好孩子,这点我可以保证,她留在这里也可以与你做伴,你们姊妹相称,一起给杜家开枝散叶。”
杜父的这番话让崔莺莺更肯定那“鹃儿”还没过门。
只是还没过门,又怎么自称姨娘了?
“媳妇,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高兴了?”陶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才刚成亲,可鹃儿也老大不小了,不赶紧将她送过来,她整天在家里愁眉不展的,我们看了也心疼,想着你若怀了孩子便可以让她伺候君实,替你分忧。”
杜修忙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媳妇你知书达礼,这点道理是一定懂的,也不必我们两老多费唇舌了。”
“老大不小了”、“赶紧将她送过来”——这些话字字句句都透着古怪,崔莺莺还在思索鹃儿到底算什么身分,陶氏则眼巴巴地等她回答。
见她好一会儿不开口,陶氏索性强硬道:“媳妇,你说句话啊?你若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是赶鸭子上架来了?崔莺莺不经意瞥见穆芷上扬的嘴角,敢情她在看好戏?
她回过神来,看着陶氏,带着些许歉意,但语气却是颇为坚定地道:“娘,这事我不能答应您,我也无法做主,既是夫君的侍妾,这事就由夫君来做主,您问夫君吧,若是夫君同意,我绝无异议。”
陶氏本来勉强笑着的脸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都已经说到这分上了,她还是不肯答应?
之前宁王府派人到洛阳说亲,对方是郡主,他们便不敢提鹃儿之事,诚惶诚恐地答应了婚事,并且交换了庚帖,毕竟听说过郡主跋扈之事,因此他们也不想将鹃儿送进郡马府,连带不提鹃儿是杜家童养媳之事。
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已故相国的千金是在摆什么架子?竟然说她不敢做主纳妾之事,这分明是在给软钉子。
她僵笑道:“媳妇,你是正室主母,纳妾一事当然是你说了算,只要你点个头,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崔莺莺这下知道了,杜母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动摇不了杜确,认定了她是官家千金,定要遵循那套贤淑大度之理,一定不会拒绝,加上女人家脸皮子薄,公婆又都开口了,肯定不敢拒绝。
“媳妇,你就点个头吧。”陶氏已经近乎哀求了。
崔莺莺实在是觉得她这婆母低声下气的很奇怪,那鹃儿到底是什么人,能令杜母这般维护?
不过不管陶氏怎么哀求,她依然不为所动“娘,出嫁从夫,我既已嫁与夫君,一切都听夫君的,娘还是问夫君吧!”
她又把球丢回杜确手上了。
“爹娘莫再说了。”杜确眼里冒火,脸色铁青“鹃儿是我妹妹,一辈子都是,我已娶妻,鹃儿,你过来叫一声大嫂。”
根据原主的记忆,杜鹃是杜氏夫妇收养的童养媳,原主从有记忆起,家里就有杜鹃这个妹妹了,虽然知道她是他的童养媳,但他早跟父母表明只当杜鹃是妹妹,无法娶她为妻,让他们为她另找婆家,是他们一直不死心,拖到了今日,导致杜鹃年过二十五,已是很难出嫁的大龄女。
“小姐,将军让那女的叫你大嫂。”红娘唯恐主子没听到似的,忙悄声转述了一遍。
听到杜确的话,崔莺莺的心也随之飞扬起来。
叫她大嫂那就万不可能是姨娘或小妾,一定是李天搞错了,才会说出姨娘两字,而自己还真信了,白揪心了一会儿。
“鹃儿,没听到我的话吗?”
杜确声色倶厉,自有一股威严,一时间厅里都安静了,也都看着死不肯动的杜鹃。
总算,杜鹃莲步轻移,含悲带怨的走了过去。
崔莺莺这时看清杜鹃的样貌了,与自己的倾国倾城当然不能相比,不过倒也是个清秀佳人,她一袭簇新的浅碧色纱裳,耳上一对小巧的翠绿宝石耳钉,发间插了一支玉簪,装扮极为素静,加上此时眼里含泪,颇为楚楚动人。
杜鹃走到她面前,不叫大嫂,却是满脸委屈地屈膝给她行了礼,神色哀凄地说:“鹃儿在这里给姊姊请安了,若是姊姊能接受鹃儿,鹃儿发誓一辈子为姊姊做牛做马,姊姊还没诞下杜家子嗣之前,鹃儿绝不敢先有孕,一定会乖乖喝避子汤,若是姊姊有了身孕,也一定等姊姊生下儿子,鹃儿才敢怀孩子,若是夫君到我房里,一定会让姊姊知道,若是姊姊不让夫君到我房里,妹妹也绝不敢有怨。”
什么孕、什么避子汤的?怎么说到这来了?
崔莺莺目光微缩,语凝喉间。
难道他们也做过夫妻敦伦之事了?
这里是古代,女子最重视的就是闺誉,若是没有瓜葛,哪个女子会自毁清誉?
鹊儿敢在众人面前如此直白大胆地道出房事,肯定是与杜确行过房了,她是杜确的女人,才会这样理直气壮。
蓦然之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僵硬冰冷,有东西正刺痛她的心。
她怎么会这么在意?胸口莫名生疼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杜确有别的女人,她不应该这么在意的不是吗?
如果没有红娘从中搞鬼,他们就只是挂名夫妻而已,她凭什么这么伤心难过?
“小姐!”红娘惊喊。
她被主子的反应吓了一大跳,现在看来,她家小姐对将军岂是有情而已,是大大的深情才对。
红娘的惊喊让杜确发现了崔莺莺的异样,他五指倏地收拢握紧。
“胡闹!”他目光沉肃的瞪着杜鹃,严正喝斥。
他已仔细梭巡过原主的记忆,他和杜鹃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兄妹之情,是杜鹃跟杜氏夫妇一厢情愿。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陶氏“娘,您来说,鹃儿是儿子的何人?”
陶氏忙不迭道:“鹃儿是自小便收养在咱们家的,你的童养媳!虽然你们自小以兄妹相称,但鹃儿的的确确是你的童养媳,她打小便知道长大了要给你做媳妇,这事街坊邻居也都知道!”
她如此再三强调,仿佛就合情合理了。
杜确并不管那些,只道:“儿子是否早表明过只当鹃儿是妹妹,并无其余感情,要爹娘另外为鹃儿说亲?”
“是是啊,你是说过。”陶氏自知理亏,声音有些小了,但还是不放弃,磕磕巴巴地道:“可鹃儿心里只有你一个,爹娘也只能将她带来虽说如今你成亲了,但鹃儿甘愿给你做妾,总不能让她太委屈,一个姨娘的名分还是要有的,娘跟你爹的意思是,就照贵妾的礼把鹃儿迎进门,这样我们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红娘朝崔莺莺眨了眨眼睛,一副恍然大悟地道:“所以鹃儿姑娘是将军大人的妹妹,不是姨娘啊!”这时候,就要有个没眼力的人出场,为了她家小姐的幸福,她也就一肩扛起了。
“你是何人?别、别胡说。”杜鹃脸色苍白如缟。
红娘不回杜鹃的话,还一脸天真的看着崔莺莺:“夫人评评理,奴婢有胡说吗?”
不等崔莺莺回答,杜鹃忽然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陶氏一看,心疼极了,她有些哀求的对杜确喊道:“儿啊!鹃儿都哭成这般了,你还不要她吗?你是这般狠心的人吗?”
崔莺莺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这什么逻辑?会哭就什么都要答应吗?
看来,杜确的父母是打定主意要把杜鹃塞给杜确,这时候杜确若不能坚定立场,往后的日子便要三人行了,而眼下这情形杜确不服软行吗?杜父杜母杜鹃,三个人同一阵线,都是哀兵政策,他能铁石心肠拒绝父母的要求吗?
“爹娘与鹃儿若是再胡闹不休,我只好派兵送你们回洛阳。”杜确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杜氏夫妇一听,都是神色惶恐,而杜鹃眼睛一红,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泪涟涟的瞅着杜确。
“鹃儿已是哥哥的人了,如今哥哥不要鹃儿,鹃儿也只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