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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肖承安看着眼前这锅叫做鸡汤的东西,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宛玲珑眨巴着大眼的期待神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已经被煮熟的全鸡躺在汤锅里,汤色乌黑,看起来像是从地上抓了一把土给混了进去。
他没急着盛汤来喝,而是拿起筷子,轻轻拨开那只鸡的肚子,看见一根人参和葱蒜红枣等零碎的配料,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奇妙的东西他眯着眼,夹起那块东西,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宛玲珑看着那块胶状的东西,笑咪咪的回答“这个啊,我从厨房里找着的,本来要给扔的,但我听我哥说过,这东西对男人可好了,很补身子的,所以我就想着一起塞进鸡肚子里炖着吃,我是没吃过,但听说这鹿鞭可补身子了,以前打到鹿的时候,我爹总爱这一口,有时候多打了几只鹿,还拿来泡酒喝呢!”
她说得天真,随侍在旁的四书、五经则是腿肚子打颤,完全不敢看自家世子爷现在是什么表情。
鹿鞭是吃什么用的,男人都知道啊,但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不是说自家世子爷那个不行吗?
肖承安的薄唇微勾了勾,看起来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他这是要动怒的前兆。
她是真天真,还是故意用这个来羞辱他?他看着那碗汤,若有所思。
宛玲珑不知道自己多余的解说造成了怎么样的误会,见他只是看着汤却不喝,连忙亲自添了一碗汤,热情的招呼他道:“来,快喝吧,我炖了一个多时辰的,连钱姑姑都说这汤够火候了。”说着,她还贴心的把鸡的两只大腿都用筷子扯了下来,殷勤的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她见他的视线扫过鸡腿,接着慢慢的皱起眉头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用餐的规矩里有一条就是不吃鸡脚、鸡翅还有猪脚等需要啃骨头的菜色,而她刚刚一时兴奋过头,偏偏弄了他不吃的东西放在他的盘子上,难怪他要皲眉头了。
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两只黑油油的大鸡腿,只恨不得能够找个洞把那双鸡腿给扔进去。
“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忘记了我我这马上就把这腿给吃了!”
肖承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眼中的惊慌是不是作假,而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中,直接挡下她正要夹走鸡腿的筷子,凑上嘴,咬了一口。
宛玲珑看着他就着自己的筷子吃着鸡腿,不免楞住了,有些呆傻的看着他慢慢咀嚼的动作,她莫名觉得双颊一阵发热,甚至无法停止的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根。
他他他居然就着她的筷子吃起来了?!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但是心里头却是激动得想要大叫出声。
她两辈子以来从没跟家人以外的男人这么亲近过,就连跟木子齐也是仅限于文字传情,不曾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更别说现在这般好像是喂食的动作了。
肖承安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带给她多么大的震撼,冷傲的脸上露出如春雪融化般的浅浅微笑,让她觉得自个儿再也不能直视他了。
明明他还是他,也不过只是勾了勾唇,看起来像是在微笑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那一瞬间就是觉得心如同猫爪子挠过一样,错乱了好几拍。
明明他就只是吃个饭而已,她却觉得这两辈子以来,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而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就算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泛青的病气,但是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被他淡粉色的唇给勾引,恨不得也尝尝他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好滋味,他微垂的眼睑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刚刚就那么轻轻的扫了她一眼,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虽然他是个男人,似乎不该这样形容,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他因为久病,胃口并不大,一只鸡腿不过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改为拿起一碗碧梗米熬出来的米粥,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吃着。
直到他把一碗粥都吃完了,宛玲珑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用筷子夹着一只鸡腿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又窘又羞的连忙将那只鸡腿给扔到自己碗里,同时尴尬的道:“唉,我想着你可能还要多吃几口,所以就一直帮你拿着呢!”
她多此一举的别扭解释,除了肖承安脸色平淡的点点头外,其他人全都同时低下头去,微微抽动的肩膀表明了根本就不信。
肖承安没戳破她拙劣的解释,淡淡的道:“我不吃了,你接着吃吧。”
他的声音冷淡,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带着一丝柔和。
她刚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他又不是死的,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能够让她这样盯着瞧,他的心中也有着说不出的虚荣感,小小的愉悦如同在他的心湖丢进一块石头,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宛玲珑看着他起身,本也放下筷子站起来想跟着他,但是空着肚子大半天,她早就饿得不行了,才刚要说话,尴尬的腹鸣声就清楚的传了出来,让她连忙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难不成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就是要让她不断的在他面前丢人的吗?
肖承安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嘲笑,而是转头向伺候的丫鬟吩咐道:“给世子妃多添一碗饭。”说完,他转头就走。
宛玲珑盯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人,才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罢了,这才头一天呢,就是赶着讨好他,也不急在这一时,而且她偷偷的瞧了瞧四周,确定边上伺候的下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她连忙快手快脚的将刚刚他咬过的鸡腿又夹了起来。
红唇轻启,咬在刚刚他下口的边上,这个偷偷摸摸的举动,让她忽然有种跟他悄悄接近的快感,她一边嚼着,一边笑得眼弯弯的,活像偷了灯油的小老鼠。
总之,她总算踏出了对他好的第一步了,对吧?
用完膳,宛玲珑的好心情在看见屋外的柔心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耐烦,但是她身边现在的确无人可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她这样心里藏奸的,只能先继续留着她,等找到机会再将她给处理了。
她边想着,边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得有够糟糕,居然还得要忍耐脾气去应付着一个丫头。
柔心打从下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先不说先前宛玲珑那带着软眸的话,就说后来用膳的时候,先是让她回房去准备洗漱的东西,紧接着又让她去开了衣料箱子,说是要寻一些喜气些的布料出来做衣裳。
宛玲珑的种种行为都让她觉得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尤其是在她暗示着木家少爷不爱那鲜艳的衣裳,而是喜爱女子穿得素净的时候,宛玲珑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更让她多了几分心思。
难道有人在宛玲珑面前说了什么,要不宛玲珑怎么会是这般反应?像是要远了木少爷还有她?
这可不成!宛玲珑自个儿犯傻,愿意一辈子跟着那个药罐子不说,她可不能就这么跟着虚耗了青春,柔心手绞着帕子,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心里头有了这样的猜测,柔心只随意挑了几匹料子就连忙赶到上房外头等着,一见到宛玲珑出来,就先摆出了委屈的神色。“姑娘。”她柔声一喊,又是站在入了夜的灯下,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灯下柔弱美人。
宛玲珑心中冷哼,停了步伐,却没如往常一样关切的问她怎么了,而是挑了挑眉,有些不悦的问道:“刚刚不是让你先将我屋子里的箱笼给开几个,准备做衣裳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弄好了?”
柔心心一惊,越发觉得定是有人在宛玲珑的面前说了些什么,她定了定神,碎步走到她身边,小声的道:“姑娘,我这不是有要紧事呢!是木”她话只说了一半,因为笃定她肯定会接下这个饵。
宛玲珑看着她那带着自信的神情,忍不住自嘲的想,她上辈子究竟有多蠢,居然连柔心这般明晃晃的鄙视都从来没有发现过。
她定定的望着柔心,半晌不说话,就在柔心的表情开始流露出不安的时候,她才淡淡的道:“既然有要紧事儿,就回房再说吧。”
柔心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又现出笑意。“可不是呢!这几日来没了消息,姑娘都想急了吧。”
宛玲珑才刚抬步要走就听着这话,她脚步一顿,侧过头冷冷的瞥了柔心一眼,柔心被她那一眼看得一楞,才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瞧错的时候,宛玲珑已经又转回头去,压抑着怒火,低声说道:“是啊,可想了。”想着恨不得冲到那人的面前,将人给狠狠的痛打一顿啊!
柔心一听这话,抿唇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原有的疑虑也消散不少。
就她看来,只要宛玲珑还惦记着木家少爷,不管谁在她面前说些什么,就都不能阻止他们的计划,至于宛玲珑之后的下场会如何,她一点也不同情,谁让她活得这么傻呢!
这一晚,宛玲珑一时想着吃饭时的那一点甜,一时又想起自己让人当傻子糊弄的怒,一晚上翻来覆去的难得一个好眠,第二日一早,她还是早早的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要往肖承安住的屋子里去,只是这次却不像昨天一样畅行无阻,而是在门口就让人给拦了下来。
四书个头壮硕,也是王妃特地安排给肖承安的小厮,他站得直挺挺的身子挡在门前,面无表情,声音也很生硬“世子妃请回吧,世子爷不舒服,正静养着。”
“怎么就不舒服了?请太医来看过了没?是着凉了还是昨儿个又发病了?!你怎么一直挡着门啊,让开!我要进去看看!”一听到他病了,宛玲珑心一慌,连珠炮似的问着,甚至还没等到回答,就急着想要推门进去瞧瞧。
上辈子这时候她还气着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病了,这时候她就特别厌恶过去的自己,自个儿的相公不关心,却老是在乎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四书魁梧的身子还是丝毫不动,用毫无起伏的音调回道:“请过太医了,说是吃坏了肚子,吃太多大补的东西,冲了药性,幸亏吃得不多,要不下次可不是上吐下泻就能够好的。”
宛玲珑的脸色瞬间发白,唇轻颤着低问:“是是因为吃了我昨儿个煮的鸡汤才这样的吗?”
他垂着眼,依旧平淡的回道:“昨儿个世子爷晚上只吃了那鸡汤和白粥。”这话拐着弯在说就是她煮的鸡汤害的。
宛玲珑抿着唇,低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跟在边上的柔心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安慰道:“姑娘别伤心了,世子爷的身子弱,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吃了姑娘做的鸡汤才如此的,姑娘就别自责了。”
“闭嘴!”宛玲珑懒得多想她这时候说这些话的用意,斥喝了她一声后,又连忙迭声对着四书问道:“世子爷吃东西了没有?用药了没有?还缺什么?要用什么?有没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
四书望着世子妃,察觉到她看起来还一团孩子气的脸上有着惶惶不安和遮掩不住的担心,他的脑子是没有五经灵活,但能够跟在肖承安的身边,自然也不是个笨的,光看世子妃这般的表现,也能够估摸出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他虽然仍挡着门,但心却是软化了不少,想着世子爷的吩咐,只说让他拦着门,也没拦着他把消息给传出去,所以当他再开口时,声音也温和了几分“世子妃还是先回吧,太医都是用老的人了,屋子里也都是经年伺候的,不敢劳动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