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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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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谁辗转反侧、冥思苦索、一夜末眠后,都会出现晕沉沉的症状。可最不值的却是——自虐到现在,却还没有半点头绪。

    可恶的枫岸淳,凭什么一口咬定她有办法?商量?说得简单!杜霆钧又不是傻子,哪会肯替她出钱?

    拨拨头发,凌羽苦恼地垂下头,坐在圣博的大门外承受冷风吹袭。

    突地,一辆白色汽车吱地一声停在她面前,车窗里探出一张似永远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孔。

    他的笑容像是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驱散寒意,让人从里到外慢慢暖起来但当她看清眼前的汽车时,整个人又僵住。

    “凌羽?你怎么坐在这里?才六点啊!”凌羽站起,拍着**上的灰尘,故意忽略他的问话。

    “其实你不来,我也打算去一趟枫堤。”杜霆钧用手轻拍车门“瞧!你的小埃特又能正常运作了,自然该物归原主。”

    “不不不不用!”凌羽猛摇双手,她可没钱付给他。

    “不用?”杜霆钧有些不明白了“汽车不是你向别人借的吗?难道不急着归还?”

    “不——不急!”凌羽勉强笑着。这样子逃避,连她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先借你开两天好了,没有关系。呵——呵呵!”只要一天没有拿到车子,修理费就应该可以多拖欠一天吧?

    “借?”杜霆钧失笑“我有我的蓝宝坚尼。今天是因为想还你车子,所以才开来上班的。”

    “我说了不用嘛!”凌羽突然大吼一声,让杜霆钧怔愣住,而她也瞬间红了脸颊,垂着头再也不肯抬起。

    她是怎么了?杜霆钧不明所以。大清早坐在圣博门外,是为了等他吗?那么,仍是为演出费的事?或是回去时挨了枫岸淳的责骂?望着她疲惫的神态,杜霆钧不免心疼。

    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与枫堤过不去?这不像她的作风,而爸爸又为什么会纵容她?细想起来,他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都不该牵连到她。

    也许,他该找枫岸淳谈一谈;又或者,干脆私下给她演出费,好让她回去交差。反正,他就是不想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

    打开车门,杜霆钧扬着柔柔的微笑“上来吧!陪我一起吃早餐。有什么问题,等坐下来后再慢慢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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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尝这里的粥,除了材料是精挑细选的外,更有独门秘方,不但口味鲜美,还有增强体质的功效。”杜霆钧正推一盅鸡粥到她面前,同时夹一个水晶饺到她盘子里。

    “吃个早餐还这么复杂!”凌羽胡乱地塞一个饺子入口,咕哝道。

    “不是复杂,而是为身体着想。”杜霆钧看她边吃边皱眉,知道她一定吃不惯粥里的药味,又夹了一个四色烧卖给她,说道:“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精力谈我们的事!”

    杜霆钧的“事”是指演出费,然心虚的凌羽却误以为是指修车费,一口快入喉的粥险些呛出。

    “嗯!粥的味道真的不错!”吞下粥,她给他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塞满一嘴的食物。

    然而,在瞬间的对焦中,她看到杜霆钧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开始觉得——鄙夷?

    她真的好恨自己的懦弱,她从不逃避事情的,为什么现在却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坦然,是她生存得快乐的原因,她怎能让自己“堕落”?不!不可以!

    好!深吸口气,凌羽猛地放下碗筷站起,从衣服、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放在桌子上。

    “我只能先给你这些,你逼我也没有用!但,请相信我,剩余的部分我会分期还你,绝不会抵赖。”她一口气说完,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杜霆钧因她突兀的举动回神,看她的眸子闪着光芒,也露出了笑容。

    “你给我钱?”他装作吃惊不解的模样戏谑她“是我弄错了,还是你弄错了?我一直以为你缠着我,就是要从我口袋里挖出钱来。可现在你却自己掏出钱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什么呀!这些钱是”

    铃铃铃杜霆钧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充满歉意地微笑一下,然后接听。

    不知电话的那头说了什么,只见他变了表情,诧异地望了凌羽一眼,然后将手机交给她。

    “我?”凌羽比他更诧异,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杜霆钧点头“是枫岸老板!”

    凌羽犹豫着将听筒贴向耳边,里头立刻传出枫岸淳的吼声,那吼声令她的脸色一路惨白到底。

    “枫岸淳又责备你了?”杜霆钧担忧地问“你告诉他,我可以——”

    “不是!”凌羽呆怔一下,立刻又跳了起来“我妈妈气喘病发作,正在急救!”

    “什么?”杜霆钧猛地站起,拧紧眉宇“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我送你去!”他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口跑去。

    快出门口时,凌羽突然想起什么,叫道:“钱!”

    “没关系。我常来这家餐厅吃饭,所以他们会每个月来跟我收帐,不用担心!”杜霆钧以为她指他未付餐费的事,一边解释,一边头也不回地直拉她往停车场跑。

    “不是!不是!”凌羽还在叫,想止住他的脚步,怎奈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半蹲着,死拖住步子。

    “那到底是什么?”

    凌羽撇着唇角,无限委屈地抬头望着他“钱!我的钱还没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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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弟,你的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急救室外的走廊上,一名表情冷漠的男医师正双手插入衣袋,询问眼前男孩。

    “我就是病人的家属。”男孩的声音很干净、很悦耳“而且,我不是什么小弟弟!”

    “你能作主?”男医师不以为然。

    “能!”男孩毫不考虑地点头。

    “哼,少说大话。”男医师研判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伸手捉住男孩的手臂。“你还是告诉我,怎么和你爸爸联系吧。”

    “放开!”男孩似乎很不喜欢有人碰他,急急地挣扎。

    “嗯?”医生因他的反应而感到错愕,尚未回过神来,身体冷不防地被急冲而至的女子重重推开,向后踉跄“你——”

    “放手!”一声清脆的厉吼传来。

    “凌羽!”杜霆钧追上去,却已来不及阻止了。

    “你干嘛欺负他?!”凌羽不分青红皂白地吼道。

    在她的震怒声中,杜霆钧呆住了。望着她那燃烧着怒火的脸庞,他才真正明白,只有入驻她心灵的人,才能让她如此激动,并不顾一切地付出。

    那个男孩——是她心灵深处的人吗?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在男孩前面,他不由地心生妒意。

    “别每次都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子会显得我很没用。”男孩道。

    “我管你有没有用!我可不希望你也躺上病床。”凌羽不悦地瞪他一眼,回头又朝好不容易站稳的医生再吼:“你有什么不满意就冲着我来,别欺负小孩子。”

    欺负?“你说什么!”男医生快发火了。

    “姊!”站在凌羽身后的男孩——凌帆感觉好无奈。

    “你是他姊姊?”男医生终于看清凌羽的容貌,表情突然变得尴尬。

    “对!你想怎样?”对于欺负弟弟的人,她毫不客气。

    “我要见你们的父亲。”

    “死了!”突然,两个字郁郁地从凌帆口中吐出。

    男医师皱紧了眉,而杜霆钧的脸也凝重起来。

    “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家里——我作主。”凌羽道。

    “是吗?”男医师冷哼“那先去把刚才的急救费用结清吧。”

    凌羽的脸色立刻泛白。

    “让你为难了吗?”男医师冷笑道“听说前两个月的医药费,你们也直到上个星期才付清。”

    “那又怎样?最后我们还是付了。”

    “我们是医院,并非慈善机构。”男医师摆摆手“你最奸接受我的建议,等你母亲病情梢梢稳定了,就将她转去公立医院,那里的收费会便宜许多。”

    “你赶我们走?”凌羽急得抓住他的衣服“这是一个医生对待病人应有的态度吗?你——怎么可以如此冷血!”

    “医生是给病人最好的建议,与冷血无关!”男医师反握住她的手,无情地转身“现在跟我去结帐!”

    “我现在没有钱!”她并不是想要无赖,但她真的没有钱。

    “什么?”男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

    “多少钱?我付!”杜霆钧终于介入。

    男医生放开凌羽的手,盯了杜霆钧一秒,随即道:“你吗?很好!”他笑得似乎是不怀好意。

    凌羽瞬间涨红了脸,用力推开杜霆钧“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凌羽,别担心,一切有我!”杜霆钧虽然皱起眉,但仍是很有耐心地安抚她。

    “我说了不用你管,你听不懂吗?你少自作主张!我们不需要你的钱,更不需要你的怜悯,你滚开!”

    “闭嘴!你安静地待在这里不要动!”杜霆钧终于爆发,捉住她的肩大吼。而凌羽竟然就这样被他给震住,呆呆地微启着唇。

    他——在吼她?

    杜霆钧闭一闭眼。他是怎么了?只为了她的态度,他竞失控地发了脾气。他

    “凌羽——”他用手指顺了顺她凌乱的发丝,轻轻地在她耳边低喃:“我永远不会怜悯你。因为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种亵渎!”

    他走了,跟着男医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凌羽才发现,她的脸颊沾满了泪水。

    “姊!”凌帆拉拉她的袖口,担忧地望着她。

    她拉着凌帆坐到长椅上,将头靠在凌帆的肩上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凌帆则用手轻柔抚着她的发丝,眸光却不由地移向走廊的尽头。

    姊姊亏欠那名男子的,似乎不仅仅是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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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岸,你拜托的事已经办妥了。”持着电话,适才一脸冷漠无情的男医师站在窗边眺望远处的景致。

    “真的吗?看来你的演技相当不错噢。”枫岸淳的笑声在静谧的办公室里更为清晰“谢了,华奚!”

    “这你倒是无须客气。只是,算计旗下团员这种事,未免有损道德?在我的印象中,你似乎不是这种人。”

    “喔?可我印象中的你,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医生啊。外表冷漠,内心却善良,且极富同情心,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帮我扮演冷酷无情的人呢?”

    “嗯——”华奚顿了下,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开口:“挺好玩的!”

    “呵——好玩?反正不管怎样,华奚,你要相信我,算计只是假象而已。等新剧上演时,我会第一时间把票送到你手里,如何?”

    “嗯——如果要送,就送十张贵宾票。”他道。

    “没问题!不过,你要这么多票做什么?”

    “同事们对枫堤很感兴趣。”

    电话那头的枫岸淳听了直点头。果然是善良的华奚,多体贴同仁啊!正想应允

    “十张票,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华奚补充道。

    然后——电话那头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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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踏入医院,已是黄昏时分。

    杜霆钧右手拎着满满两大袋刚从超市里选焙来的食品及生活必需品,左手欲推病房门,突然犹豫一下。他退开一步,缓靠在墙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因为他知道他帮她支付医药费的举措,伤害了她的自尊。

    而且,他还朝她发了脾气。

    从小到大,即便遇到再不顺心的事,遇到再下讲理的人,他也可以一笑置之,今天却失控地朝她大吼。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但,他真的不能忍受她将他当成是一个自作主张、多管闲事的陌生人!

    然而,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才知道她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着。赚钱付母亲的医药费、照顾还在读书的弟弟,甚至因为付不出医药费而遭人羞辱还这么年轻的她,怎能在承受这些之后,仍展露微笑?

    而这样一个勇敢地、努力地不被世俗压力所击倒的她,又怎能不让他动心?

    这样的认知似一个漩涡,让他深深陷入,更希望能为她卸去多余的重担。

    杜霆钧手掌贴上门板,他不再犹豫,缓缓推开门——

    刹那间,他又被牢牢地钉在原地,移动不了半步。

    只见病房里,柔柔的灯光洒在凌羽身上,散发出美丽光晕,彷如第一次看到在舞台上的她一般,杜霆钧又一次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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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羽,回去吧,你还没吃晚饭呢。”病床上的王如艰难地移动一下头,满眼怜爱地望着身边的女儿。

    是她拖累了女儿啊!自从丈夫病笔以后,她一手撑起整个家庭,可能因为太过操劳的缘故,原本患有的轻度气喘,最后严重到不仅影响了正常生活,也无法再工作了。

    因此,整个家庭的重担只能全数落在凌羽身上。凌羽她本该去北部最好的音乐学院就读的,可现在

    王如思及此,泪水不由地滑落脸颊。

    凌羽正好削好苹果,切了一小片塞入她口中,并羞羞她的脸。

    “妈,怎么了嘛!我又不饿。中午的时候我以大欺小,把小帆的菜抢来吃了大半,所以直到现在还饱得很呢。

    而且,这会儿小逸铁定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等他来接替我时,就可以尝到他做的菜了。”

    深吸口气,凌羽做出期待的模样“哇!只要一想到小逸做的菜,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看来,当初他坚持去上烹饪课是对的,我们一家人都跟着受益耶。真不知道日后哪个女孩这么幸运,能嫁给一个擅长烹饪的丈夫。嘻!”

    “小羽!”王如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女儿表现得越开心,她的心就越痛。她知道她的好女儿,是体贴地不想让她担心“是妈妈害你没有读成书,还——”

    “说什么傻话?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读书,从小只爱唱歌。再说,现在有什么不好?枫岸先生人好,又有才华,现在他正在写新剧本,还有意将它推向亚洲呢。到时凭我的实力,一定可以一炮而红。”

    再塞一片苹果到母亲嘴里,凌羽眼睛笑得眯成了缝。

    “况且,小逸和小帆都很听话。小逸除了上学外,还兼家教赚钱;小帆还把小逸做的点心拿去学校卖,总是被抢购一空呢!”

    “小羽,这次的医药费——”

    “对了,妈你不用担心,最近小帆的气喘病好了许多,只要他——”凌羽急速地接下话。

    “小羽!”

    “啊!”刀片轻划过拇指,鲜血冒出,凌羽跳起来“破皮了耶。我去请护士小姐替我处理一下伤口。妈,你先休息。”

    凌羽微笑着替她拉奸被子,做个一切安好的手势“妈,你以为这里是救济院吗?要是没缴清费用,我们早就被赶出去了。”

    王如知道女儿这么说是为了要让她安心,她别过头,闭上眼,不让女儿看到她流出的泪水。

    凌羽顿了半响,才轻声退出房间。合上门,她的笑容立刻消失,脸上蒙上疲倦之色。

    现在,母亲的病情暂时稳定,医药费也已缴清。但她为什么仍恢复不了以往爽朗的心情,反倒让郁闷纠缠了整个下午?

    她究竟在意着什么?杜霆钧吗?

    他今天是真的生气了。这样他还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吗?凌羽叹息着。

    突地,有一只手从后面圈住了她的肩膀。

    凌羽惊跳起来,手肘反射性地向身后攻去——

    身后的人像是早有防备,立刻扣住她的手腕。

    凌羽欲再挣扎,可那轻柔似和风的声音却令她停止了一切动作。

    “聪明人是绝不会让同一个地方被攻击两次的。”

    是他

    凌羽霍然转身看着杜霆钧,怔怔地微启红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杜霆钧“脆弱”地闭一闭眼。天!她微启的诱人红唇,引燃了他体内的欲望。“我又有吻你的欲望了!”

    凌羽的脸倏地通红,伸手再次捏住他的鼻尖。

    “看来,我还算不上是聪明人。”他叹息道。

    “为什么?”

    “我的鼻子——”杜霆钧皱皱鼻“第二次被突袭了。”

    凌羽呆了半晌后,突地笑出声,整天的郁闷心情终于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