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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海守在病床边,双手合掌相握,神情憔悴。事情来得太快,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眼睁睁看着死亡在瞬间发生。
由于车祸的发生,导致杨馥非延误送医,等到关海先协助医护人员将罗可欣送上救护车后,再将杨馥非送去医院的急诊室时,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当中。经过输血并且缝了二十针之后,她现在回到普通病房上,在止痛葯和麻酔藥剂作用下,正沉沉睡去。
蓝沙和秦天接获关海的通知后,立刻赶到医院协助处理罗可欣的相关事情;他们也在接近凌晨时联络上罗可欣的父亲。
由于是死亡车祸,派出所的警员立刻在出事现场画下标记、拍照存证、制作笔录,现场目击者们的口径一致,罗可欣好像发了疯似,边跑边哭,不顾红绿灯,就这么自己冲进快车道当中。
以罗可欣三番两次的自杀行为,罗可欣的父亲在了解整个车祸的来龙去脉后,对女儿的死因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想采究背后的原因;因为他曾经面对女儿的歇斯底里,他知道任谁都无法控制女儿偏激的行为,最后警方以自杀了结这个案件。
蓝沙和秦天来到病房,无法理解下午还好好的人,才一个晚上竟然死的死伤的伤。
“我下午才叫非非要小心罗可欣这个女人,没想到真的发生事情了。”秦天说得咬牙切齿。
“关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想太多。”蓝沙站起来,拍抚著关海的肩,这个时候是支持多于言苛。
必海一语不发。从推著杨馥非进入病房休息开始,他就是死人脸一张,纠结的眉眼里诉说著更多的懊悔。
“罗可欣那个女人是自找的,她根本就是精神有问题,她自己想死就去死,干什么要拉著非非一起?我早就说过不要让非非当关海的女朋友,这根本是狗屁王八蛋的烂方法!”秦天愈说愈气,他丝毫不同情罗可欣的死。
蓝沙出声制止:“秦天,你就少说一句,你没看到关海很难过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自以为是好人,做的是好事,结果呢?早叫他离开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他偏偏不听,这下出了事,我心疼的是非非,不是他!”
“让非非去假装关海的女朋友,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本来希望罗可欣可以想通,谁知道她还是没能想通,不但害死了自己,也害惨了关海和非非。”蓝沙叹了口气,一条生命,尤其还这么年轻,他难免会有所感伤。
必海还是不说话,只是盯著杨馥非惨白的小脸。他怎会把事情弄到这样糟糕的地步?
如果他不去帮可欣买便当,如果他不对可欣说出这么残忍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可欣不会死,非非不会受伤。他好恨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他是别人眼中的地痞流氓,或许他真的是坏到无葯可救,才会一再的做错事。
一出生,他就是个错误。妈妈是人家的地下情妇,妈妈自以为可以用肚子里的他来求得名份,结果反而让那个男人火速地离开妈妈。
他是一个不被预期的生命;从小就知道妈妈不喜欢他,母子俩难得见上一次面,妈妈总是带著鄙夷及可怜的眼光在审视他。
妈妈不甘为了他而牺牲大好的青春,于是将他丢给外婆照顾。在妈妈的心里,他是一个耻辱的记号,一个永难抹灭的仇恨,妈妈恨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连带也将他恨入骨血里。
上小学,他第一次打架,将嘲笑他是私生子、野孩子的小朋友,打得头破血流。如果当时他能多忍一口气,就不会害得外婆卑躬屈膝的去道歉赔罪。
上国中,别人考试时夹带小抄,还好心地将小抄递给他,如果当时他能够断然拒绝,就不会被老师抓到,也就不会埋下日后师长对他人格缺陷的印象。
斑一时,跟收保护费的流氓打架,如果他能不要这么冲动,外婆的摊子就不会被砸,蓝沙和秦天也不会被他拖下水,从此跟他一起过著声名狼藉的生活。
斑三和非非相识后,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被当成是不良少女,不会被迫转学,也不会害她和她爸爸闹到绝裂的地步。因为他这样的一个人,谁跟他在一起谁就会倒大楣。
如果可欣不曾遇见他,如果他不要这么心软她的处境,如果他早把蓝沙和秦天的劝告听进去,那所有的命运都会改写。
蓝沙看关海都不说话,只好劝慰著他:“这不是你的错,你对可欣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千万不要往死胡同里钻。”他太了解关海的个性了,天生闷葫芦一个,非不得已,关海是不会找他们吐露心事的。
秦天骂归骂,但他还是不舍关海遇到这样的事。“关海,别这样,罗可欣死了好几次都没死成,这次总算如了她的心愿,你别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无论蓝沙和秦天说了什么,关海的耳朵像是被关紧的门窗,没有将任何的话听进去。他只知道罗可欣是因为他而死的,而他再也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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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馥非出院了,她想回到关海的家,却被关海一口拒绝。
住院的这一个星期以来,关海对她依然体贴照顾,可是她知道他变了,变得更沉默,更无法让人猜透。
她以为是罗可欣的死给他太大的打击,她安慰著他,想等待时间冲淡他的悲伤;可是他的言行举止间,却像是没有温度的机器人。
“非非,你去秦天那吧。”关海看杨馥非的眼神不再炽热,平淡中有种森冷的威仪。
“你现在不怕我被秦天拐走了?”以前秦天要求她去住他家时,关海总是以秦天的风流史来拒绝秦天的建议。
“秦天去当兵了,他家空著也是空著。”他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驶座。
“他还是会放假回来,你不担心我,我却担心我自己,我还是住你那里比较安全。”她赌气。以前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现在他不但不听她的,还将她推得远远地。
“孤男寡女不方便。”他不想再接受任何的关心,所有的人应该像他那聪明的妈妈,把他狠狠地丢开,这样就不会受他牵累。像他这样被烙了印的坏人,只会伤害到关心他、爱他的人。
“我在你那里也住了两个多月,你现在才来跟我说孤男寡女?”
“以前是演戏给可欣看,现在戏不用演了。”每次提起罗可欣,他的心就要纠结疼痛一次。她就这样横死在他眼前,他不想忘记她凄惨的死状,他要永远记得这样的痛。
他的话像寒流来袭。那他说喜欢她,也是在演戏吗?
“既然你不让我去住你那里,那我自己会去找房子,不用麻烦你了,你在前头放我下车就行。”她深深看着他如刀刻般的侧面。她不信他可以做到如此绝决,她不要他把罗可欣的死全归咎到自己身上,她该怎么打开他的心结?
他拗不过她的坚持。他怎能将她丢下?就算他可以对所有人硬下心肠,却始终对她无可奈何。
最后,他还是将她送回自己六楼顶的公寓。
沉闷闷的气氛,像是大雨将下不下,压得她的心头喘不过气,只剩闪电雷鸣在互相叫嚣。
他还是帮她料理三餐,夜里还是睡在l型沙发上,早上依然会当她的闹钟叫她起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跟之前一样,只是他的心变了,对她少了以往的柔情,多了份距离外的冷漠。
她还是在等,等他恢复成以往那个单纯认真的大男人,等他主动接近她,轻揉她的发顶。
今天,她下班回到家中,只见关海跌坐在满地啤酒罐里。
“你跷课了?”她蹙眉。
“纪念可欣被我害死一个月。”他手里拿著啤酒,眼神迷蒙涣散,仰头又是一整罐酒。
“可欣不是你害死的,你明明知道可欣下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责任,她的死,最大的原因是她自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话她不知重复说了几遍,他却依然执迷不悟。
他听不进任何劝说的话“不要管我!”他真的无法清醒地面对这件事,只能将自己沉进酒精之中。
“好,你爱喝,我就陪你喝!”她拉开啤酒拉环,一罐一罐地陪他喝。
蓝沙和秦天去当兵了,怕他们担心,她不能将关海的情况告诉他们,他现在根本是把头缩进壳里的缩头乌龟;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她只脑瓶著自己的力量,想办法让他从乌龟壳中重见天日。
她红著眼眶,心疼他所经历的种种遭遇。上天是多么的不公平,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好心肠的人,得由他来承受这样不可饶恕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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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他没有睡在沙发上,却是紧紧抱著她睡著大床上。
怎么会双双睡倒在床上?她没有印象,只记得她拉著他,想将他拉离酒瓶堆中。
两人都醉昏了,她心里是这样想的。
看着他那原本该是短短的刺猬头,如今发丝已经遮住了眉眼;方正的脸上,青渍的胡渣,写满了日积月累的折磨。
最近这些日子,他狠狠地将她推开,让她感到心慌无措。想接近他,却也怕自己乱了分寸。她想要从前的他,她想要找回从前的日子,这就是爱情的真相吗?
爸妈的离异,让她长年关闭心扉,有意无意地全将爱情拒绝在门外,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爱情又该是怎么一种风貌?
她跟他日渐交浓的自然,让她不避讳跟他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这也算是喜欢的一种吗?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当他对她2-&呵护备至的时候,她没想过之间所代表的意义;当他推拒她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她早已爱上这样一个善良的男人。
怀抱著她柔软的身体,让他一整夜不再恶梦连连,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也很心虚。
早就下定决心,要将对她的爱意都藏回内心深处。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爱她?就算他力争上游、努力读书,他还是大烂人一个。
他连张眼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她的大眼正深深地在凝视著他,就如同往常的每—次。
他假装无意识地伸展,将她放离他的怀抱,然后一个转身,他背对著她侧躺著。
他无法忘记罗可欣的死,他无法赦免自己的罪,他更无法继续爱著他所深爱的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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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海又开始努力的用功念书。庞大的课业压力让他抛开罗可欣死亡所带来的阴影,暂时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如果出人头地是让世人对他这个恶人改观的唯一方法,他愿意试著去努力。不为自己,也要为辛苦一辈子的外婆。
自从他情不自禁地抱著杨馥非睡了一整晚之后,他再也没有沾过半滴酒。两人共处一室下,他很难保证自己酒后不会乱性;他不能误了她,她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对待。
少了她那令人安心的怀抱,他夜里还是常常作著恶梦;梦里,他恐慌地大呼大叫,惊醒后却只是汗湿淋漓,喉头干涸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总是痴痴地看着睡著的她,就这么任时间滴答地流逝,直到天光大白,他才能继续倒头入睡。
这夜,罗可欣穿著白色纱裙,走在微弱的光芒之下、对著他浅笑盈盈。他喊她,她翩翩转动裙摆,只是一迳的笑。
“可欣,你等我!”他喊得更用力更大声了,他想向前追跑,脚下却是千斤重,连一步都跑不动。
罗可欣身体慢慢往后飘去,像是乘著风一般,轻盈剔透中有著光辉的灵动。
“可欣,你别走!”他喊得愈大声,罗可欣似乎飘得愈远,几乎已经随著光圈飘到了白云之上。
有人摇晃他的手臂,似乎在阻止他的前进,他一直摇头,一直喊叫:
“可欣,别走!别走!”
“关海,关海,你醒醒呀。”杨馥非一手拿著面纸轻拭他额头上的汗水,一手拍抚著他的肩膀。
这样的声音不柔不甜,却是温馨得让他很感动。
“关海,关海!”见他一直醒不过来,杨馥非干脆蹲跪在地上,双手环抱他的腰际,将侧脸紧紧地贴上他的心窝处。
“关海,你别怕,我在这,你要是跟可欣走了,那我怎么办?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呀。”她轻轻地说,有种很深的感伤。
他犹在梦境里挣扎,胸口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不再紊乱,不再心慌。
她微微将头抬起四十五度角,看着他痛苦的嘴角不知在喃吟些什么。
自从可欣去世之后,她知道他睡得很不安稳,通常一夜辗转反侧;可是她无能为力,几度开口要他到大床上来睡,免得他庞大的身体挤在沙发上更不舒服。可是他怎么都不肯,始终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他说他喜欢她,她为什么没有早早回应他的喜欢呢?秦天说她笨、蓝沙笑她没神经,说关海喜欢她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看得出来,就只有她自己不明白。
“你不再喜欢我了吗?不然,你怎么口口声声喊著可欣的名字?”她在对一个不存在的人吃醋。看他日思夜想的全是对可欣的愧疚,她心里竟是满满的酸意,表面上她虽一贯的平静,内心里她忧心仲仲,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他重新活过来?如何化解他打死的心结?
紧盯著他嚅动的唇瓣,像是要阻止他的念念有词,她一倾身,柔软的唇吻上他冰冷的唇。
嘴里有了香甜清晰的气息,他像是溺水的人,攀扶到救命的浮木后,就紧紧地抱著不放,然后大口吸吮著新鲜空气。
她只是想停止他的喃喃梦魇,他却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让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变得绵密而细长。
她极度享受他的吻,不管他知不知道他现在吻的是谁,她还是沉浸在美丽的激情里。
梦境变得欢愉而舒服,他不再追著那只光圈跑,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神智尚未清醒,却发现自己拥吻著梦寐以求的她。
难道他还在梦中?努力地眨眼再眨眼,他看清了真实的一切。
“非非?”他停住这个吻,昨晚他并没有喝酒呀,为何还会做了冒犯她的事?
舌齿间那美好的味道,让她对他的唇瓣眷恋不舍;夜影的昏暗下,还是难掩她的娇羞,她不再赤裸裸地盯著他的大眼瞧,只是柔柔地点头。
看着两人四肢相缠的模样,她的胸口还熨烫著他的胸口,他怀疑自己哪来的钢铁般意志,竟将她推离一臂之遥。
“我”他黝黑的脸爆红著。
“你作恶梦了。你是不是又梦到可欣了?”虽然他将她推开,但从他难掩的热情中,她还是看得出来,他对她在意的程度。她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支持和鼓励。
梦境清楚地在他脑海里放映“我梦到她穿著一身白衣走在云端上,我喊她,她不理我,愈定愈远。”
“可欣变天使了,我相信她在天上一定很快乐,你就不要再为她担心了。”她将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关海,这不是你的错,可欣天上有知,她也不会希望你这样苛责自己的。”
“她不会原谅我的,以她倔强的个性,我想她是死不瞑目的。”
“不是的!你别胡思乱想呀!”
“我累了。”忽略前一刻的缠绵缱蜷,他刻意摆出严峻的嘴脸,摆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抓起他的手臂。“到床上睡,否则你还是会继续作恶梦的。”
“非非,别闹了。”他沉著声。
“你明知道,我不怕你的。”她锁住了他些许慌乱的眼神。“你这么大的个子,长期挤在这张沙发上睡觉,睡眠品质怎么会好?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不用你管!”他文风不动。
“我偏要管!你若不来床上睡,我就一整夜跟你在这里耗。”他倔,她比他更强。
“非非!”他低吼。她的大眼盯著他,他也回看着她,原本两人的赌气,看着看着,火花从两人的眼神中迸发开来。气氛在变,神色在变,暧昧的气息又卷土重来,她呼吸加快,他口干舌燥。
“如果你不上床去睡,我就继续吻你!”她轻轻地撂下狠话。
哪有女人用这种方式来威胁男人的!“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我不怕,我只想将你的心从可欣的身上要回来。”
她的声音原来也可以这样柔得溺死人;他很想接受她的威胁,可是理智还是战胜蠢蠢欲动的情欲。
他一个起身,用力的将自己甩上床,僵硬著身体,侧躺在床沿边边。
她很满意自己的威胁奏效,她绝不输给一个已经上了天堂的女人,她要把她的关海从罗可欣身上抢回来。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放轻松些。”她也跟著上床,在他的身边躺下。
她一向就是行动派,敢说敢做,他在这方面是远远不及她。可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这样摆明的挑逗他、诱拐他,他竟然束手无策,只能逃避自己,也逃避她的心意。
他知道她的好,他知道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知道她为他牺牲很多,他知道这份爱世间难找,他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只是
他为何还有满满的罪恶感?为何看到她的脸就想到可欣的死?
他害她和她爸爸决裂,害她被可欣杀了一刀,害她的人生变了调,他怎能再继续害她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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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馥非一早醒来,身边的关海已经不见踪影。
她错愕,却下难过,看来她和可欣之间,还没这么快就可以定出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