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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在一架即将由北京飞往香港的航班上,一名漂亮的机舱服务人员再一次检查完舱内,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为周大少服务。但周世礼一贯为人低调,少有如包下整间头等舱这样铺张的时候。她想起那个英俊多金、风度翩翩的年轻富豪,不禁心旌摇曳、心花微放。
“,mr.zhou……”
正当有女怀春之际,耳朵边响起一声清亮的问候,她立即站直了身体,满脸堆笑地看向来人。
她从未见周世礼穿得这样年轻过,一身米白色的休闲风衣,蓝色牛仔裤,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好似比以往年轻了几岁。心上的欢喜越发荡漾开来,她扬起笑脸热情地问候:“周先生,下午……”
那个‘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周世礼已放下手中的行李,转过了身。再转回来的时候,劲瘦有力的胳膊上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那小家伙戴一顶毛绒绒的淡紫色小帽,穿同色毛衣,毛衣外竟然还有模有样地罩了一件白色小斗篷,那小家伙皮肤雪白,一对稀稀疏疏的眉毛下大眼睛精灵可爱,小嘴巴红嘟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花,她看见那小东西顽皮地冲她吐了吐舌头。
服务员目瞪口呆。
未及回神,眼前便又是一亮,紧接着进来一位艳光四射的时髦女郎,那女郎纤腰长腿、一头浓密的长发如海藻般黑亮柔韧,同那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一样,她戴一顶紫色的小礼帽,乳白色大衣,令人一看就知她与那小人儿之间的“所属”关系——自然,还有她与周大少之间的“所属”关系。
她立即反应过来,弯腰恭敬地问候:“周太太好!”
欧韵致点了点头,友好地对着她笑道:“你好。”态度十分亲切,那笑容如春风送暖,简直可令大地回春,她看见周世礼的眼神在触到她的一刹那就变得柔润起来,眼中柔波荡漾。
敌我双方实力悬殊,连宣战都不必,她立即改弦更张,恭敬地请周世礼夫妇落座,然后礼貌地询问对方需求,规矩地退回到工作间去。
有要好的伙伴笑嘻嘻地凑过来,问她:“哎,你怎么不待在机舱里陪你的周大少啊?”
女孩子笑着推她:“去去,什么‘我的周大少’,你没见大少奶奶在一边吗?”
同伴们笑起来:“哦……,原来你是怕人家老婆……”
“胡说些什么呢!”那女孩子也笑,想起刚才那张明媚如春花一般的脸,不由得有些艳羡,说,“你是没看到周少奶奶有多漂亮!”
同伴笑起来,一派“理应如此”的样子:“那是自然啦!你难道不知周大少为了她,连海乔的一壁江山都拱手让人了吗……”
一句话如烈火烹油,立时令原本就已十分热闹的工作间内沸腾起来,年轻的女孩子们凑过了头,兴致昂扬地等待听取更大的八卦……
然而,这些是是非非的议论并没有影响到机舱里那一对矜贵的年轻夫妇,那漂亮的妈妈掐着自家女儿的腰使她立在自己膝头,一只手虚虚地点着,正煞有介事地教训:“crystal,妈咪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老吐舌头的吗?怎么你都忘记了啦……”
孩子的父亲满面哭笑不得。一面很自然地伸手将女儿自母亲怀中“解救”过来,一面出言维护:“宝宝现在还太小啦,等她大一些她自然就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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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脚踏上香江土地的时候,周世礼想起了欧韵致曾说过的话。
她说世礼,其实我并不喜欢香港。
他问为什么。
她说不知道,虽然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到14岁,但我一直都觉得我不属于那里,而那里也从不属于我。我每次一回去,都会不由自主地神经紧绷,好像不能够自主呼吸了一样。
那是个刚刚下过雨的晚上,北京城到处湿哒哒的,空气里黏糊糊,令人不舒服。明珠有些不乖,他同她轮流抱着、哄着,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她累得够呛,女儿一睡着,她就一头扎进被子里,再不动了。他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道,她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知道身为父亲,翟九重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感受。但他那样心疼,仿佛五腑六脏都揪到了一起。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是知道的。香港是个财富聚集、星光熠熠的城市,而他作为周家这个香江顶级的财富家族的继承人,是这都会里生活得最耀眼、最风流潇洒的一员。而她呢?她是翟家那个金马玉堂、豪门贵胄之家财富堆砌下的一个影子、家声名望中的一点污迹,是不可曝光、原本无足轻重却又足可为耻的存在。他想,年轻、骄傲偏又自尊自强的欧韵致,为了这个,其实内心是很受伤的吧?
他忍不住抱了她。
他说韵致,我会让你爱上它。
就像爱上他一样……
深水湾的周家大宅占地广阔。从大门通往二门的道路旁绿树成荫、枝繁叶茂。明珠一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进得家门终于彻底醒了。小家伙不及下车,踩着父亲的膝头欢快地跳叫,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贴到车窗上,周世礼指着窗外那郁郁葱葱的大树,柔声告诉她说:“树,宝贝,那是树……”
明珠“哦”、“啊”地叫着,模样越发兴奋。欧韵致见状也高兴起来,顺着周世礼的语气耐心地补充:“哦,是哦明珠,那是橡树……”
周世礼笑起来,又指着橡树后那一排高大的乔木告诉女儿:“木棉,明珠快看,那是木棉……”
欧韵致笑容不变,眼神却若有所思。
周世礼何等敏锐,立即就察觉到了欧韵致的心思变化。他将身边这个美丽聪颖的女子深深地看进眼底心里,眼底笑意翻涌:“是我母亲命人种的。她说,我们周家从不要求女子只做攀援炫耀的凌霄花。”
欧韵致深深笑。
一行人在主宅前下了车。裘为德已经在台阶下候着了,他见了周世礼,立即躬身行礼,道:“大少爷回来了……”
周世礼点点头,笑道:“德叔好。”其实这并不是欧韵致第一次来周家,但他仍郑重同他介绍:“这是我太太……”
裘为德看了欧韵致一眼,眼角笑意堆叠:“大少奶奶好。”他躬身行礼。
欧韵致自不会托大。她已从这仅有的两次碰面中估量出了这个大管家在周家尤其是在周世礼心目中的份量。因此客气地与他寒暄:“德叔客气了,您同世礼一样,叫我韵致就行……”
裘为德连说“不敢”,目光转向周世礼怀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忍不住就伸出一只长满褶皱的老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明珠毫不客气,一把就将他的一根指头攥住了。
裘为德“哈哈”笑。轻轻摇晃着婴儿的小手说:“哎哟,看来大小姐喜欢我……”
没有人纠正他:周家还有另三位千金的事实,周世礼只是笑,欧韵致却老实不客气地将明珠往他的怀里一送,笑眯眯地说:“那你就帮我抱抱她吧……”
裘为德笑得更大声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屋子,自有一番忙乱不提。
虽并没有什么应酬,但周永祥却刻意比晚膳时间晚了一个钟头才回到家中。
一只脚甫一踏入主宅大门,已见三楼长子的住处灯火通明,切切低语中有小婴儿稚嫩的啼哭声传下来,他脚步一滞,神思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身后的助手林国富以为他忘了,低声地提醒说。林国富今年五十出头,是除裘为德外周永祥最得力且最为信任的助手。与裘为德只负责打理他的家务不同,他几乎负责执行周永祥全部的公私指令。每天晚上,他总要将周永祥安然送回家中,确认他没有什么其他吩咐后,才会告辞离去。
周永祥听了他的话,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林国富躬身告退。
周永祥却并没有走上三楼,他提起脚步径自回到自己二楼的住处,等待着数月未归的长子和可称“素未谋面”的长媳前来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