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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邵砚青漏了口风,隔天陶隐便打电话来问她。陶泓很无奈,“是啦是啦,在一起了。单身狗的你,羡慕吗?”
陶隐笑了一声,说:“羡慕你个腿。别仗着男朋友年轻力壮就可劲地折腾,把人作跑了我是不会同情你的。”陶泓老脸微红,口舌也不那么伶俐了。陶隐见好就收,“家里收到几封快递,我给你转寄过去了。”
她正想问是哪里的,转头便看到邵砚青站在门边,手里抓着个灰色塑封袋。见她看过来,便用嘴形示意。
“速度挺快啊。”她挂了电话,接过袋子拆开。里面四份快递,两份是出版社的出版合同,一份是邮寄购物的目录,还有一份是楼盘的广告。
邵砚青刚将塑封袋折好抓在手里,脖子忽地一紧,尔后她的声音就灌进来,“我的书要再版了!”热乎乎的气流吹进耳道,他半个身子都软了,舌根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她兴奋忘形,一直到瞄见穿衣镜时才觉自己失态。他比她高许多,被她这么圈着脖子便只能弯着腰配合她。好好一只长颈鹿,愣被她圈成了小鹌鹑。她赶紧松开胳膊,摊手,“一不留神把你当陶隐了。”
他脸上泛着红晕,抬手揉了揉耳朵,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真厉害。”这时便记起陶隐的诘问:你凭什么留住她?年纪轻轻就守着这丁点地方寸步不离,吃不饱饿不死就是人生志向。就这点出息,你还想留住她?开什么玩笑。
是啊,她即聪明又漂亮,有学历有能力。相比起来,他确实身无所长,然而他还想留住她。邵砚青想当时陶隐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了,也或许是他没打听清楚自己的底细,否则怕是当时就要把她带走。
“想什么呢?”陶泓张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心情极好地说道:“今儿真高兴,随机抽奖送礼物。帅哥,想要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她这么高兴,拒绝的话就卡在喉咙,吐也吐不出来。由沉默到沉寂,最后还是她拍了板,“这样吧,送你个心愿怎么样?无限期的那种。”
“要不要……要不要去露营?”
“露营?到哪里?”
“海边,可以看到很多星星。”也是查小星说的,‘女孩子最喜欢看星星,两个人躺账篷里透过篷顶的纱窗数星星,浪漫得不要不要地’——这是原话。只是坑爹的损友忘记告诉他,那时是盛夏,而这时是初春。
陶泓自然不会扫他的兴,她也不是没有过冬季露营的经验。不过那时是在山里,这次换到海边。
拍定了行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让陶泓惊讶的是邵砚青这个宅男居然有小半个储藏间的户外用品,便携炊具什么的不必说,就连各款式的帐篷都齐备,绝大多是全新的。
“居然连更衣帐篷都有。”她叹道:“你这是把整个店都搬回来了啊。”
“嗯。”他擦拭着帐篷包装上的灰尘,“冬川的同学开的,后来移民时店没来得及转让出去,我看剩的东西不多,就全拿回来了。”
“……”果然是壕的风格,买东西如此地简单粗暴。
“冬川和小星他们要用的话就直接来拿,这些东西放久也不会坏。”他在货架上找双人帐篷,顶篷开窗能看星星的那种,“先准备好,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邵砚青打电话向查小星借车,对方一听他要去约会便极大方地把新入手的suv借出,顺嘴一问知道他去露营,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小青,青哥!你真是天才啊,这种天气去露营?还是海边啊,不怕冻成狗!”
“不是可以看星星。”
“星尼玛!”查小星刚洗好澡就穿个大裤衩,这时激动得连衣服也忘了穿,“你没情商也要有智商啊!这时候有星星看吗?海边风多大啊!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拖大鼻涕了,浪漫个大头鬼啊!”简直痛心疾首得不行,“你比冬川还让人操心啊!”
陶泓从储藏间转出来就见他背对自己靠在墙边打电话,耷拉着脑袋塌着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他身边还围了一层灰色的霾状物。听人打电话很不礼貌,她悄无声息地退开。
电话那头的查小星已经有气无力了,“都收拾好了那就去呗。别一会一个样子,人姑娘会觉得你这人没主见。自己做的决定,跪着也要执行完毕。不过我提醒你啊,和人一个帐篷时别不规矩,我看小桃红不是好惹的。乖乖地循序渐进,别太冲动了。听话,啊。”
“哦,我带了两顶单人帐。”
“……干嘛带单人帐啊!两个人带一顶三人帐足够住了啊。”查小星惊诧道,但很快他便了然,“你拿的吧,啊!是你拿的吧!小青你真是天才啊!男女朋友出去约会露营,你特么地拿两顶单人帐!我居然还怕你这把年纪没破处有x冲动!……你,你这样还看什么星星啊!去养单身狗吧!”
他原本就郁结于心,这时被数落更加烦燥,“都已经收拾好了,就这样吧。”又抢在查小星回喷之前掼了一句:“我这把年纪都没破处,真是对不起了啊!”
打电话前的忐忑期待现在转成了满满的负能量,他还必须在出发露营前消化掉。邵砚青捏着手机在墙边靠了许久,转身回储藏间搬东西。
陶泓和出版社的编辑沟通到深夜,终于就新增内容达成了一致。她下楼喝水,而这时客厅的灯却还亮着,天井里有人影晃动。
“还没睡?”她算是夜猫子,可他的生活却很规律。走近一看,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小煤炉,上面架了个小锅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蒸汽,“这么晚了,煮什么?”
他侧身让开,手里的长筷子仍在锅里拔弄着,“睡不着,煮点五香蛋。”
她莫名想笑。一般人睡不着不是数绵羊或是喝点牛奶助眠,或是看看书激起倦意。他倒是独辟蹊径,煮五香蛋消遣。她一边打量着这突然冒出的小煤炉,“用这个煮不会很慢?”一边帮着把煮得半熟的鸡蛋壳敲得碎裂,再一个个放进小锅子里。锅里放着一个深色的纱布袋,里面装着煮透的香料。
“嗯,火候不好控制。不过要煨煮五香蛋的话,这个用着还算顺手。”他解释道,“熄火后可以用来保温,也更好入味。”
她饶有兴趣地蹲在炉子边看了一会儿,好奇道:“现在还有卖蜂窝煤的?”他将长筷子呈八字横在锅上,把盖子架在上面,“还有的,不过也很少了。”她拿起靠在一边的火钳子比划两下,笑道:“小时候我也用过这个,还帮着家里压过蜂窝煤。不过那时候太小了细节记不清,就记得最后滚到煤堆里,衣服洗两遍都洗不干净,只好扔了。”
不知为何有了强烈的倾诉欲,她絮絮地由童年趣事说起,到小学初高中。他专注地聆听,借由她的叙述分享着她的成长。炉火渐渐熄灭,通红的煤块仍保持着一定温度。她伸手烤火同时抬头看,庭院的四角方棱框出一方深蓝色的天幕,这时一颗星子也看不见。
有忽远忽近的说话声传来,想仔细听时却一片寂静。时光似乎是停滞了,画面定格在了某一刻。可炉子上的锅却是飘出袅袅白雾,香辛料的气味冲破夜露的冷清,霸道地盘旋在鼻尖,心底泛起了一阵的暖意。
他合掌将她的双手拢住,小心地呵气,“很晚了,该休息了。”再轻轻搓了搓,“等你睡饱了,我们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