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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的根茎铺天盖地而来,月华光幕再一次亮起来,挡住了攻击。
纯如周身微微亮起蓝光,朝师兄弟二人说道:“我鬼力有限,支撑不了太久。”虚青神色肃然,心中已百转千回,试图想出一个好办法。文霁风将落在地上的剑交还给虚青,自己重新运起灵力,对付难缠的根茎。
虚青手上亦是不停动作,心中计较着,若是使用拖字诀,他们能否撑到花妖灵力耗尽。只是想到花妖手中那盆洛阳锦,虚青心知,面前的只会是一场恶战,除非……
虚青不自觉地看了谌瑜一眼。
谌瑜察觉了虚青的目光,平静道:“若是将这盆花打碎,能帮上道长一二的话,道长不必顾及谌瑜。”言语磊落,虚青反而生出几丝犹豫来。
纯如的光幕在花妖一次次的抽打下,单薄了许多,已支撑不了多久。听到他们二人之间的话,咬牙做了个决断。
鬼力骤然收束,凝成了一柄灵剑,剑身不及寻常佩剑的一半,带着呼啸的金铁之声,刺向了花妖。
金光一闪,万字金符重新显现,将所有人囊括在内。惠岸面上的担忧之色浓重。纯如站于他身侧,原本凝实的身体已经溢出淡淡的微光,渐渐变得透明模糊起来。
灵剑顺应纯如的心意朝着花妖手中的洛阳锦割去。这是花妖灵力补给的源泉。将这朵花斩断,花妖的灵力便不是无穷无尽了。
花妖面上含着冷笑,看着这柄灵剑,伸出一根粗壮的花根阻挡。灵剑刺入花根之中,被花妖死死缠住。
“凭你这小小鬼力,便想阻碍我杀人,真是不知死活。”花妖将花根重新展开,纯如的那柄灵剑重新显露,可是此时已经不受纯如所控,反而朝着他们的方向攻来。
文霁风早在纯如抽去了自己的灵力之后,便用法术撑起了一道护网,眼看着灵剑迅疾如星,虚青也忙丢出一个术法,将将抵消了灵剑的威能。
虚青闷哼一声,朝惠岸喊道:“大师还不快将你的罗汉金身收回去!纯如快支持不住了!”纯如的身形现今已是半透明的模样。罗汉金身可抵妖邪,对鬼魂也能生出极大的损伤。
金刚杵在手中转了转,环绕在他们身边的万字金符,如同一道道符箓,泰山压顶般烙印在花妖身上。
花妖低声痛呼,惠岸语速不慢地对纯如道:“纯……道长快去虚青道长那边,别靠近贫僧!”
纯如先是一愣,下一刻腰间便被虚青的拂尘缠上:“磨磨蹭蹭什么,当真想要魂飞魄散么!”
惠岸一合眼,清除杂念,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再次睁眼,惠岸眸中缓缓流转金光,一直温和慈悲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感。金刚杵在手中转了一圈,自中段佛像处缓缓拉长,金火颜色,如业火淬炼。不过片刻,便化成一柄八尺长的金棍。
身形如兔起鹘落,惠岸长棍一扫,尺有所长,生生打在花妖的腰身。
金棍带火,花妖身上即刻显出一道焦黑的印痕,上面还有隐隐的金红佛光。
之前惠岸顾及着纯如,一直不愿动手,现在没了顾忌,虚青也能放开手脚。二人围攻,虚青心知他的术法不如惠岸的克制妖邪,只是在旁协助。
身后,文霁风解开手上的布条,将手上的伤口递向纯如。纯如摇摇头,推拒了:“文道友还要支持法术,不必太担心我。”
文霁风也不坚持,收了手,继续将心神灌注于术法上。
另一厢,柯萌看着面前的父子三人,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正蹲着身为谌瑜切脉。虚青与惠岸合围,给花妖施加了莫大的压制,花妖对洛阳锦上灵力的倚仗更重。柯萌手下,谌瑜的脉搏变快了一下便蓦然微弱下去。
“文道长!他快撑不住了!”柯萌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却不知这吊命的药丸于谌瑜是否能有效力,只得同文霁风求救。
文霁风皱眉,以岐黄术探查之后。给谌瑜输了一道灵力。
谌瑜的脉象平稳了一会,柯萌还没安心多久,脉象便倏忽又微弱了下去。文霁风皱眉,谌瑜身上的灵力瞬间消散。他想故技重施,却听得虚青假哭的声音:“师弟,你若是再给花妖输灵力,还不如叫我们直接认死罢了。”
文霁风动作一顿,原来谌瑜身上的灵力全流溢到了洛阳锦上。抬头观望片刻,虚青和惠岸隐隐占了上风,可是想要将花妖制服还需好一阵。
“谌瑜撑不了这么久。”文霁风断言。
重明鸟清啼一声,焦躁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羽毛,金色的翎羽一根根掉落下来,落在谌瑜身上化成点点的碎光。谌瑜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抚了一下重明鸟的翅膀,眉头一皱,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文霁风放在身边的长剑被人拖起来,文霁风惊讶地看着身边面无血色的谌宴。
“父亲……”谌瑜的声音有些虚弱。
谌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这件事,也该由为父,做个了断。”谌宴做了一辈子的文人,如今持起兵器,对付的却是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
虚青一直分神关心着师弟那厢,听到谌宴的响动,与惠岸对视一眼,用眼神示意放缓攻势。
谌宴加入其中,虚青和惠岸之间出现了一个漏洞,若是旁人,花妖必定毫不犹豫地就借着这条生路扳回局势,可那人是谌宴。
长剑刺穿心口的时候,花妖用手握住了露在心口外的剑刃。
“夫君,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却无心婚事。你的同窗曾问你,为何不愿成婚。你答他,你有窗下牡丹为妻足矣。啊?”花妖脸上落下两行清泪,上翘的尾音凄凄切切。谌宴持剑的手微微一颤。
当年他年少登科,书生意气。琼林苑中,偶遇佳人,谌宴便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更是求了皇恩,将佳人曾停伫的那株牡丹移入府中。
不过一句笑言,不想被一株花记在了心上。
谌宴将剑抽了出来:“从来便只有元绛,我心中,自始至终便只爱过她一人。”
花妖松开手,掌心一片血色。
“哈哈……呵哈哈哈……”花妖的笑声由小到大,根茎缠住的洛阳锦掉在了地上,指尖上的花朵片片凋零。
虚青持拂尘于身前,浑身戒备如拉满的长弓。花妖的笑声越来越悲凉疯狂,随时可能伤人。
“原来自始至终,”花妖喟叹,“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紫红的眸子蓄满清泪,盯着谌宴的美眸写满了恨意!
花妖尖啸一声,虚青惠岸急忙后退,谌宴却是不躲不避,乱摆的枝条倾泻了花妖所有的倾慕绝望,朝着谌宴一人缠去。
“终究是我负了你。”尖锐的根尖如同一柄柄锋利的长|枪,扎进谌宴的身体里,霎时血液四溅。
惠岸提棍想要上前,却被虚青伸手拦下来。虚青朝他摇了摇头,惠岸闭了闭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艳红妖火自花妖身上燃起,长长的枝条将谌宴扯将过去,同她自己缠在一处。谌瑜想起身,却全身失了力气。一双手突然扶住他,从背后帮着谌瑜站起来。谌瑜回头一眼,谌玖静静地看着他,眼角微红,却沉静自持。
“哥哥?”谌瑜红了眼。
谌玖颔首,转头看向谌宴和花妖,*的妖火火光冲天。谌宴被这层火光笼罩,面色被衬得多了几分红润。只见他伸手环抱住面目狰狞扭曲的花妖,柔声同她说:“别怕。”
即便知道他心中装得是另一个女人;即便当初修枝松土的情义都是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即便知道他如今同她赴死,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儿子。花妖却还是动摇了。
花枝一抖,谌宴被狠狠抛了出去,花妖的声音已经隐隐透出了元神的虚弱:“你这样的人,不配陪我同死!脏了我轮回的路。”
谌宴一惊,文霁风从背后运功将谌宴接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谌宴稳住身形,上前两步:“绛……”
他止住了话头,花妖不看他,心中却自嘲,当初以幻术迷惑谌宴,吸食元绛的精血只为相似的容貌,不是一早便知道,他爱的人本就不是自己!
“阿锦。”谌宴沉默许久,突然唤了一声。
花妖一怔,这是当初自己还是一株不能动的牡丹花时,谌宴给她取得小字,不曾想,他竟然还记得。
花妖缓缓一笑,被妖火灼烧得丑陋的容貌,笑靥如花,无端生出了妩媚艳丽。
“谌宴,下一世,若我转世为人,定不要再遇上你。”
话音未散,花妖的身形便消失了,连带一丝妖火都不曾留下。谌宴闭上眼,眼角已经微微有了湿意。
谌府之中萦绕多年的花香终于散去,庭院中一片打斗留下的狼藉。文霁风将将走到虚青身边,便听到师兄说道:“师弟,开花了。”
文霁风一怔,庭院中突然冒出了许多新芽,不过倏忽,遍地开满了红粉相间的洛阳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