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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守缺一脸伤脑筋的返回房内,才瞟见正睡得香甜的狄喜芯,他就忍不住直摇首,没好气地幽幽一叹。
懊怎么物归原主呢?
这哀漠宝典若一直留在她身边,不仅会替她招致更大的祸端,说不定还会连她的小命都不保。
程奔虽说哀漠宝典失窃一事尚未传出去,但在当时未夺得宝典的寒神宫天字号杀手,也必定与飞星帮一样在暗地里四处寻找喜芯的下落,而现下,喜芯被程奔给找著了,那么,难保那群杀手不会隐身在这附近伺机而动。
唉!早知道就不玩这种师徒把戏了,没尝到甜头就罢,居然还惹来一身腥。
没法儿了,竟然碰上,只得认命。
只是寒神宫哎呀!著实不好惹,看来他得从京城调派一批禁卫军来保护狄五小姐了。
尹守缺无奈地踱至床边,伸手解开她的睡穴。
狄喜芯无意识地缓缓睁开双眼,乍见一脸笑意盈盈的尹守缺,狄喜芯差点弹跳起来。完蛋了,她居然打坐打到睡著了。
狄喜芯又恼又窘地赶紧调整好盘腿的姿势,满脸尴尬地对著尹守缺傻笑“师父,我是不小心的,求师父别生气。”
“你麻烦大了。”他一语双关地说。
“师父,求你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睡著。”狄喜芯一惊,懊恼不已。
“要我原谅你?”他懒懒地挑高剑眉凝睇她。
“嗯。”狄喜芯垮著一张小脸,诚恳乞求。
“这不是为师的不肯原谅你,而是你实在--欸!”尹守缺瘫回椅中,一副不胜欷嘘地揉著额角。
他这个重重的一叹,可叹进狄喜芯的心坎里头了。
“师父!”狄喜芯这下可急了。
“喜芯,师父这告诉你吧,其实要当个侠女并不一定要--”
“我知道师父要说什么。”狄喜芯强撑起笑靥,却冷不防地刷白了一张俏脸,而其明眸大眼在此时异常的水亮起来。
他微怔,难以想像这事有什么好哭的。
其实,自从他知道哀漠宝典在她手上后,他不禁有点失望了。
不可讳言的,狄喜芯的天真、固执,和略带点傲气的性格的确吸引了他,于是他便以教她习武为由将她锁在身边,好消磨这段枯燥乏味的南巡任务。
但对江湖之路如此兴致勃勃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哀漠宝典所记载的武学足以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练就一身超凡的绝世武艺呢?
那么,已经拥有哀漠宝典的她,为何还要拜他为师?
莫非,她是以此作为借口,好来掩饰她已取得哀漠宝典的事实?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未免也太工于心计,而他居然也差点被这只小狐狸给蒙骗了。
纵使如此,他还不至于撇下她,让她独自去面对飞星帮的追讨与寒神宫的逼杀。唉,他的心肠何时变那么好了,他自个儿怎么都不知道呢?
“师父是不是要我放弃习武?”她听多了这样子的开头。
她原本还以为师父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结果呢一颗晶莹的泪珠不小心给滑落狄喜芯脸颊。
师父居然先把她捧上了云端,接著才又重重地将她踢入谷底。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人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尹守缺一副伤透脑筋似地朝她走去,接著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那么,师父的意思是愿意再继续教我武功了是吗?”狄喜芯睁大一双既可怜却又盈满倔气的眼眸直直地瞅住他。
尹守缺相信他此时若是对她说一个不字,她定会掉头就走,但这并不打紧,落单的她一旦出了这扇门,不是会被飞星帮的人请走,就是会让寒神宫的杀手给捉去。当然啦,严刑拷问则是免不了的。
“只要你别再偷懒,为师当然很愿意继续教你。”拷问这事,只有他这个做师父的能做。
“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偷懒了。”闻言,狄喜芯的双眼马上瞠得跟铜铃一样大,她激动不已地举起一手,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证。
呜,她就知道尹守缺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了。
尹守缺这回所绽出的笑容中有著无奈、活该、懊恼,甚至是没事找罪受等等多样的情绪交错著。
“喜芯,为师不得不甘拜下风啊!”能将这项秘密隐藏那么久,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无辜模样,这般功力,他实在自叹弗如。
“师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狄喜芯不明白他的话意。
好了,废话说完,也该是谈正事。“喜芯,师父有话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尹守缺啜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眉心微拧地斜睇她。
“师父请问。”
“七个月前,你人在哪里?”若一下子就提及哀漠宝典一事,她必定马上否认,那接下来就甭谈了。
“七个月前”狄喜芯微微歪著头,仔细思索著“我正在家里呀!”她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一想起七个月前所发生的那件事,她至今头皮还会发麻呢。
因为太可怖了嘛。
“家里?你是指狄家武馆。”在未解开她的穴道前,他已搜过她所携带的小包袱,但一如他所料,她并没有把宝典带在身边。
“嗯。”“那你记得当时曾发生过什么事吗?”她若有意私藏宝典,问题可就大了,在逼不得已之下,他也只有
“记得是记得,但是我一定要说吗?”这并不是件挺光彩的事。
“师父希望你据实回答。”
“这既然师父问了,那徒儿只得说,不过师父可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喔!”狄喜芯无比认真地道。
这等糗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嗯,师父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人。”他跟著她一起装笨。
在吞下一大口口水后,狄喜芯才慢慢地道出:“七个月前,我无意间行经一处偏僻的山林,然后--”她的声音陡地断掉,一副难以敔齿的挣扎模样“师父,你怎么会知道七个月前我曾经出事过?”
“是你二哥说的。”笑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冷意。
“可恶,二哥最喜欢和我作对了,竟然连这档事也跟师父说。”狄喜芯噘高一张小嘴嘟嚷著。
尹守缺笑了,但笑容欠缺暖度。
狄喜芯原本是想蒙混过去的,但在看到尹守缺那张笑容可掬的亲切笑颜后,她便放弃。
“嗯哼!”清了清喉咙,她才勉强接道:“然后,当我正在耍著一套非常厉害的剑法时,忽然间,有只沾满--”
铿!
就在此时,门外陡地传来一阵打斗声。
“别出声。”尹守缺话声一落,人已经来到窗前,他将木窗轻轻打开一条缝隙,静静打量著屋外的动静。
程奔正与三名黑衣人激烈交战中,尹守缺衡量一下状况后,立即做下决定。
“喜芯,咱们今夜得换个地方休息了。”他回首冲著狄喜芯一笑。
紧接著,他便强拉起还摸不著头绪的狄喜芯,选择从后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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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样好吗?”
“没关系,我们只是暂住一宿而已,他们不会见怪的。”
他们想见怪也不成啊!狄喜芯看着趴卧在桌上那对不省人事的老夫妇,一股愧疚感缓缓在胸臆间蔓延开来。
私闯民宅耶!
他们刚才不是在客栈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师父会突然偷偷摸摸地带她离开客栈?她原本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师父是要教她飞檐走壁的轻功,怎知,接下来的情形竟是师父二话不说便带她闯进这间偏僻的民宅之中,随手就点了这对老夫妇的睡穴,还大大力方地强占人家的床铺。
这种作法岂不是有违侠义精神,她可是要当侠女的人耶!
不行,她得纠正师父的错误。
“师父,如果你不喜欢住客栈,那我们也可以夜宿在星空之下啊。”狄喜芯不敢正面顶撞师父,只得采取迂回策略。
“啧,之前不知道是谁害怕夜宿荒郊的呢?”尹守缺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回话马上将狄喜芯堵得死死地。
“可是师父,万一这对老夫妇还有家人未归呢?”
“那就--”尹守缺竟缓缓举起手。
“杀了他?”狄喜芯骇然惊喘。
“呵呵,你是想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指让他们陪老夫妇睡觉。”虽然勤政爱民不是他的职责,但他好歹也是位丞相,当然不会做出伤害百姓之事。
意识到自己太爱胡思乱想,狄喜芯立即红了脸,怪不好意思地垂下脸轻道:“师父,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啦!”
“甭担心,若真要动手杀人,为师会请徒儿代劳的。”
狄喜芯猝然抬起小脸,惶惶不安的表情显示出她把尹守缺这句玩笑话给当了真“可是我我从来没杀过人耶!”
瞧她一脸的罪恶感,尹守缺差点爆笑出声。
呵,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他说不定真会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唉!为师能够深深体会出你的感受,想当年,为师头一次杀人的时候--”尹守缺冷不防一顿,一双湛黑的深眸在同时间泛起一抹类似残戾的锐芒,直直射向狄喜芯。
师父的眼神变得好恐怖喔!
狄喜芯显然是被吓著了,她不由得退了一小步,还不时吞咽口水“师、师父头一次杀人是为了什么原因啊?”
嗯,知道害怕就好。尹守缺旋即将戾芒收起。
“欺骗。”
“欺骗?”
“对,为师最厌恶的就是遭人欺骗。”他骗别人自是可以,但倘若有人敢将他当笨驴耍,那那个人就准备受死吧。
尹守缺冷不防地睇向狄喜芯。
一收到尹守缺这道诡异的视线,狄喜芯浑身的寒毛在一瞬间全竖立起来。
“师父,徒儿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欺骗你。”狄喜芯急急撇清,生怕成为师父下一个剑下亡魂。
“喔,是吗?”
“嗯。”狄喜芯猛点头。
“好吧,为师就暂且信你。”
狄喜芯闻言,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
“不过”这一转折,害狄喜芯的一口气差点又提不上来。
“不过什么?”她今儿个有做错事吗?要不师父为何老爱吓唬她。
“你得把在客栈未说完的话,原原本本地照实说下去。”
“什么,师父还要听呀!”狄喜芯面有难色地道。
“就从有只沾满那儿开始接起吧。”
呃,讨厌,师父竟连最后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狄喜芯在心里猛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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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敷衍两句的狄喜芯,为求保命,只得把她执意想淡忘掉的事再重新拼凑起来“就是有只沾满鲜血的手,突然抓住我的衣裳,当时我吓死了,不管怎么甩都甩不掉那只血手。”就算已经事隔七个月,狄喜芯此时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后来,他突然塞了件东西给我,还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他最后那句快走我倒是听得很清楚,之后,那个人就--”
毫无预警地,尹守缺突然扣住她的手,深沉地盯住她“那件东西你放在哪里?”
整个气氛骤然变得极不寻常。
狄喜芯怔怔地垂望着箍紧自个儿小手的巨大手掌,忽地沉默起来。
“喜芯,你究竟把那件东西给藏到哪里去?”以为她没听懂,尹守缺这回问得极缓极慢。
师父好像很紧张。那件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狄喜芯紧盯著那只白皙、感觉上犹比自个儿手更加细腻的手掌,突然感到一丝迷惑。
“喜芯。”低吟的声调已透著一股冷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但假如她不知好歹,一心一意想私吞哀漠宝典,那他就--修长五指对著仿彿一折就断的纤腕慢慢施加压力。
一吃痛,狄喜芯宛如大梦初醒般地霍然抬眼。
“师父。”她不解地唤著。
深深望进她那双愕然中带有些许痛楚的大眼,不知怎地,尹守缺五指的力道突然一收,几近无奈地一笑,有点搞不懂自己干嘛撒手。
“对不起,师父不是故意的。”啧,他居然还得跟她道歉!算了,为了宝典,他就委屈点吧。
“嘻!徒儿就知道师父不会伤害我的。”她傻傻地绽出一抹极为可爱的娇笑,还频频眨巴著大眼,将眼中不该存在的情绪统统收拾起来。
“呵,是呀!师父疼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他也笑了起来,只不过感觉上梢嫌冷淡。
沉默了一会儿,狄喜芯而小心翼翼地问:“师父,那样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没错,是挺重要的。”
奇怪,听师父的口吻,好像知道布巾里头装著什么东西似的“师父,其实我把那件东西--”
“住口!”
尹守缺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教狄喜芯登时傻眼。
什么嘛!真要说出来时又凶巴巴地叫她闭嘴。
不过,师父的神色看起来怪严肃、怪可怖的,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被感染到那股诡谲气息的狄喜芯,也开始变得紧张兮兮,她先是扫了四周一眼,咦!并没啥特别的异样呀,那对老夫妇依然动也不动地趴睡在桌子上,而屋内也仍是静得可以。
无预兆地,尹守缺出手如鬼魅般地攫住她的手。
狄喜芯一悸,缓缓转眼凝望他。
不过,尹守缺却不是在看她,他微眯的如刀光芒是射向那对老夫妇的。
就在这时,她意识到尹守缺有了下一步动作,那就是“走”!
当尹守缺不动声色地带她朝门口跨出第二步时,自作聪明的狄喜芯竟一脸兴奋地对著他大声嚷道:“师父,你终于知道私闯民宅是不对的,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开了是不?”
笨蛋!尹守缺想封住她的嘴已经太晚。
下一瞬间,原本应该熟睡的那对老夫妇霍然跃起,同时间,二把利锐的短剑也直刺近在咫尺的尹守缺。
狄喜芯惊呆了,只能傻傻瞪视著那两把利剑即将刺入尹守缺体内。
电光石火之际,尹守缺险险避过这足以致命的二剑。紧接著,尹守缺一把推开狄喜芯,同时手按腰间,倏地,一柄银色软剑登时在他手中挥舞起来。
老夫妇显然过于轻敌,当他们意识到这名男子的武功已经超出他们的想像时,他们已然露出败象。
于是,那对伪装成老夫妇的杀手马上当机立断。男的以自己的身体喂剑,藉以牵制住尹守缺,而女的则闪身至还来不及反应的狄喜芯面前,出手便点了她的穴道,可当她欲将狄喜芯带走时--
闪著银色光芒的软剑已抵住女子背心。
“师父!”突地,狄喜芯一声惊呼。尹守缺心一凝,收剑后,手刃忽起忽落。
看了被击昏的女杀手,以及那胸膛不断淌血的男杀手,狄喜芯骇得冷汗直流,俏脸刷白。
尹守缺一指解了她穴道,下一刻,狄喜芯猛地扑到他身上,紧紧地、牢牢地抱住他。
“师父,我、他们”狄喜芯埋首在他胸前不断磨蹭著,希望藉由他体内所传来的这股温暖来驱散她内心的那股寒意。
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杀人?
她难以想像师父那时若是没闪过的话,那不!要当她师父的人,武功自是很厉害,所以他不会死,不会死的。
“你呀!唉,真不知是真笨还是装蠢。”尹守缺无奈地紧搂著不住发抖的狄喜芯,懒懒一叹。
“师父,我们快走好不好?”一闻到那股血腥味,她就好想吐。
尹守缺而噗哧一笑,还慢慢将她微白的脸蛋给抬起。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当一代侠女吗?”
“我是要当侠女,可当侠女跟躺在地上的人有关吗?”她硬是将小脸从他手指上挪开,然后再深深偎入尹守缺怀中。
瞧她如此依赖,他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有关系,要当侠女之人,遇到这种场面简直有如家常便饭。”他可不是故意要吓唬她。
狄喜芯不可置信地抬起脸,似乎难以接受他这种说法。
“怎么,你不信?”
“我当然相信师父,只是一时之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狄喜芯说得结结巴巴的。
“那你得快点调整好,免得一遇事就乱了手脚,这样可是有损侠女风范喔!”尹守缺话里夹讽地低睨她。
“我知道了。师父”惊魂未定的她,现下只想着一件事。
“嗯?”
“我们快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