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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很好,微风徐徐,阳光落进男孩眼底,将他眼底照得十分明亮。他原本就长得十分不错,敛容凝望的神情颇可以窥见日后他的风姿如何了。
梁萦也笑着回望他,现在的邓不疑就想是一只慵懒的,收起利爪的幼猫。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都不见了。若不是怕唐突,她还真的想伸出手去在他的头顶上轻轻的拍一拍。
“公子,杀人莫如诛心。对么?”梁萦含笑问。
“……”邓不疑看了她许久,听到她这句,将脸转过去,“侯女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眼睛看着湖面上争斗的鸿鹄,那一对鸿鹄或许都是雄性,大声鸣叫,不停的用嘴互相啄咬对方,洁白无瑕的翎羽落了几根在水面上,随着水面上泛起的波纹上下浮动着。
“公子觉得是何人告知我的呢?”梁萦被他有些闹别扭的模样给乐到了。
“侯女大才。”过了一会,邓不疑转过头来,来了这么一句。
“噗嗤。”梁萦这下可真的笑出来了,她这一笑,面前那个男孩子顿时脸上有些涨红,“公子此言甚矣,”她将笑容收了收,好歹保持在不失礼的范围内,“这些话算的上是甚么大才。”
梁萦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打压打压邓不疑的气焰罢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必再端着了,虽然说继续端着下去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
“阿兄年少,脾性难免急躁。还望公子多多海涵。”梁萦说着双手拢在袖中对邓不疑一礼。
邓不疑吓了一大跳,他慌忙躲开,而后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梁萦,咬了咬唇,双手拢在袖中也对她行礼。
“公子?”梁萦抬头,神色间有些吃惊。
“这礼我受不起。”邓不疑说,他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开口,“侯女高明。”
梁萦一笑。
邓不疑走在她的身边,那边湖面上寺人们已经乘坐着小舟去将湖面上打架打的凶狠的两只鸿鹄分开,鸿鹄性情和它优雅的外型不同,凶悍的很。见着有人来打搅,修长的脖颈一回,扁扁的喙就冲着那些寺人去了。
亏得那些寺人常常做这些活计,一伸手就按住鸿鹄的翅膀,将其倒提起来。
“宫里的鸿鹄都没有它应该有的性子了。”邓不疑瞧着那些鸿鹄被提走,突然开口道。
梁萦听见,微微侧过头看他,孩童一双眸子瞧着那边,“公子还是往这边走吧。”长乐宫很大,宫殿也多,到了现在,梁萦都没有将外祖母的居所给逛遍。
“不远处就是鸿台了,公子想去看看吗?”梁萦笑问。长乐宫的鸿台原本是秦始皇修建的,高四十丈,上起楼观。上回她去,还是和曹太后一起。在上面往下面看,几乎是要将整座东宫都收入眼底,几乎和远处的高山同高,十分的震撼。
“侯女。”邓不疑听到梁萦这么热情的发问,他眼里都起了一份笑意,“我是外男,外男无君主带领前往高楼,要是被有心人拿来作为把柄,那我可就要叫苦连天了。”
梁萦有些吃惊,邓不疑的年纪看上去比她大那么一点儿,但也算是同龄,一个小孩子,不过是去高处看看,就能想到那么多。不过她想起邓不疑的身世也释然了,邓不疑看似富贵,其实最亲近的两个亲人在战乱中殒命,似乎他母亲也改嫁了。
可以说他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至于那些族老,梁萦可不觉得,那些邓氏族老能够代替父母。
“是我欠考虑了。”梁萦道。
“无事。”邓不疑笑起来,似乎真的不在意这样事,他笑容干净,眼底也是一片纯净。
“鸿台是去不了,我也只能多谢侯女的好意。”邓不疑一改初见时候的沉默寡言,他走在梁萦身边,“东宫里有蹴鞠场么?”
“蹴鞠?”梁萦愣了愣,“蹴鞠的话,东宫并没有特定的场地,随便哪里都可以。”
两个长公主带进来三个男孩,男孩子年纪都还小,最大的也才过了男女分席的年纪。这些男孩子哪怕是年纪小,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熊,除了读书之外,根本就坐不住。
外头那些贵族子弟喜欢的,这三个男孩子那是一向不落的都喜欢。蹴鞠自然也不例外,东宫里是地方到处是,没有特定的蹴鞠场,但是让阉寺们把地方一围就出来了,一点儿都不麻烦。
“这样啊。”邓不疑听到梁萦这么说,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公子想要蹴鞠,那我把阿兄他们请来?”梁萦提议,她看了看四周,远处正好就是空地,到时候将蹴鞠的木门搭起来就可以了。
“不,”邓不疑听她提起梁黯,蹙了蹙眉,梁萦说的那些话他没办法反驳,但是不代表他完全对梁黯改观了,他看着梁萦问“侯女会吗?”
“啊……?”梁萦被邓不疑这一句问的差点脚下一滑,其实她以前小时候也爱踢足球,但是现在可不是真的小孩,而是刷了一层绿漆的,所以她是不可能和梁黯张安张勃这些小屁孩们混在一起了,倒是女莹很喜欢玩这些。
但是女莹这会她也不能叫过来吧,邓不疑的脾气不好,女莹的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真的闹腾起来,恐怕是比自家阿兄更加不可开交。
“不会。”梁萦实话实说。
“……”邓不疑围着梁萦看了两三圈,他的眼神看得她后背上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侯女还是多动动的好。”邓不疑突然道。
“嗯?”梁萦疑惑的看向他。
“侯女面色似乎不好。”邓不疑说,“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曾经看过一些简牍,‘天地合气,命之曰人’,应当顺应四时。”
春季乃万物生发之时,宜动不宜静。梁萦知道邓不疑的意思就是她应该多动一动了。
“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侯女不会不知道。”邓不疑道。
“善。”梁萦看着面前的邓不疑,总觉得他现在这样子有几分像是诗经中那个穿成人衣物的孩童。
“公子知晓的不少。”梁萦说道。
“其实也就是多读了几支简牍罢了,也算不上甚么。”邓不疑完全不在意,“这些只要问一问疾医也就知道了。”
“公子过谦。”梁萦噗嗤一笑,话语里虽然还是客客气气,但是面上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疏离。
这个孩子也挺好玩的不是?
等到两个人又说了一些话,感觉口渴,让宫人将准备好的麦饼和蜜水拿上来。
邓不疑当着梁萦的面也没有多少客气,拿过热气腾腾的麦饼就吃,麦饼里头的肉馅是羊肉,掰开来一股肉香就飘了出来。
梁萦并不想吃东西,邓不疑吃相也不错,他吃东西的样子挺文雅的,她捧着手边的玉杯看着那边的景色。
梁黯站在高楼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咬牙切齿:他被二皇子拉开,结果这竖子就来和他女弟呆在一起!
梁黯和妹妹年纪差的并不是很大,两人一直都没有任何的争吵,就连女莹和两个兄长是不是都有些小小的争吵。
“哎呀,你在看甚么呢?”刘偃瞧着梁大在那里咬牙切齿,连忙凑了过去。他方才和张勃两兄弟玩了一会六博,这会是长兄刘康坐在那里。
“无事……”梁黯这话怎么听都是从嘴里挤出来的。
“……”刘偃顺着梁黯的视线往远处一看,顿时愣住了:他这个从兄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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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夫人在宫室里等了许久,阳邑抱着一只木球从内室里跑出来,“阿母,我也想去长乐宫。”
邓夫人看了一眼女儿,“不行,没有皇太后宣召,你不能轻易过去。”邓夫人招招手让女儿过来,她抱住女儿。
邓夫人对自己儿女看得颇重,她也曾经几度产子,可是活下来的只有这么两个。不容她不多加保护。
“阿母,我喜欢阿姊,阿姊可好了。”阳邑拉住母亲的袖子撒娇道,天子几个公主,她也常常和两位姑母的女儿在一起玩。比起她要处处相让的乡陵侯女,她更喜欢小姑母的女儿。
每次和那位从姊玩儿,总会有好多美味的和好玩的,甚至大母还会赏赐下在阿母这里没有见过的物什。
“阳邑喜欢阿萦?”邓夫人笑问。
邓夫人眉目含笑,眼中温柔。
“那么让阿兄娶阿姊如何?”邓夫人笑道。
“好!”阳邑听不懂何为娶,不过是认为大抵是从姊可以长时间陪她玩罢了。
待到天色露出些许暮色,宫门将要锁闭的时候,刘偃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邓不疑已经出宫去了,他一见着邓夫人,就抓住邓夫人的袖子开始诉苦,“阿母,下次我不要和不疑一起去长乐宫了。”
“胡说些甚?”邓夫人听到儿子这么说蹙眉呵斥,“那是你的从兄弟,哪里有撇开的道理。”
“不是,”刘偃垂下头,“不疑来了,阿萦都和他一块去了啦。”
邓夫人看见儿子如此,不禁扬起袖子遮住面上的笑容。
建成侯府内自从两位主人都遭了劫难之后,府里的人基本上就没露出过多少笑脸,沉闷的厉害。乘坐的軺车入门,家人在车下放置了踏石。
邓不疑从车上下来,他今日心情很不错,见到前来的家老面上露出笑容。
家老这些时日颇为忙碌,甚至那些族老都准备这让人准备厚礼去找太中大夫赵宏了。太中大夫赵宏是赵夫人的兄长,兄妹两个相貌昳丽,宫中有传闻太中大夫和天子同起卧,是个什么关系,长安里头那是心知肚明。
这次邓家的族老都打算找这么一个人了,可见是多么心急,宫中邓夫人说的那些话,算是都抛在脑后。
“少主今日心情似是不错?”家老看着邓不疑高高兴兴的,脚下的步子轻快,出身问道。
邓不疑在族老眼里是个古怪性子,沉默起来,几乎就是成人也没有他那么安静,当做小儿来看,那更是不行。
“嗯,在宫里遇上了有趣的人。”邓不疑说完,走过庭就向堂上走去。
家老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还是决定将族老们做的那些事告诉邓不疑。
邓不疑坐在堂上听族老说完,脸色一下子黑了,他咧开嘴角“叔父这是要作甚呢?”天子的那些喜好,邓不疑没关心过,但他年纪小不代表好糊弄。
家老望见垂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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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今日是积攒了一堆的火气,今日唯一的儿子回来告诉她刘偃在天子和太后的面前丝毫不遮掩自己中意梁萦。
“母子都是不要脸皮的。”赵夫人恨恨的骂了一句,她出身贫寒,在山野之中学了许多粗鄙之言。能到汉宫还是因为当年自己和兄长长了一副好容貌,至于其他的例如品性比起宫中其他的人就太差了。
刘康跪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赵夫人再怎么言辞粗鄙,那也是他的生母,他不能说赵夫人不好的话。
“阿康。”赵夫人坐到刘康面前,“你在陛下面前可一定要将刘偃比下去。”说着赵夫人越发愤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姿色比当年有损,还是宫里进了新人,这几日陛下也没有宣她侍寝了。
“阿母只有你一个,那些嫔御可都想着要阿母难看呢。”赵夫人想起自己这一年不比以往受宠,她握住刘康的手着急道。
刘康抬头看着赵夫人,“我知道了阿母,天色不早了,阿母也早些休息吧?”
“嗯,阿康也早些歇息。”说罢,赵夫人看着刘康从茵席上起来,往内殿那边走去,一直到刘康的身影不见了,她才回过头来。
赵夫人低头看着手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想起这段时间天子的新宠都是蔡阳长公主引荐,尖尖的指甲就刺进了肉里。
“祸女子!”她恨恨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