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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侯府上的家老察觉出了邓不疑的不同,家老是家臣之首,建成侯生前留下了不少的家臣和门客。建成侯和世子在诸侯作乱身死之后,那些门客散了一大半,家臣们倒是留下来不少。
门客是指望主家能够看重他们的才华,任用他们,甚至能够将他们推荐给朝廷,若是建成侯和世子还好说,一个八、九岁的小儿能够派上多大的用场?何况他都还没有继承侯爵。再说等到长大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恐怕也要二十年,二十年太长,谁愿意呢。
家老知道那些不耐烦等待的门客散了大半的时候,心下鄙夷之余也越发对邓不疑重视起来,世子有两子,一嫡一庶,庶出的自然是公子,但比起邓不疑来还是云泥之别。家老的一门心思都扑在邓不疑身上。
所以家老很快就察觉出邓不疑的不对劲来,最近几日邓不疑老是外出,平常这孩子除了宫中宣召,平常在府中哪里都不爱去,甚至自己和自己玩蹴鞠,现在则是日日护送从女弟前去女师处学书。
平常贵族家的女师都是住在府中的,但是袁大家不一样,做学生的自然是要恭谨,可是贵女出门都是有兄长护送再不济家中也会派出家奴来,这从兄日日护送是个甚么意思?
家老是弄不明白邓不疑到底在想甚么,他白日里起了个大早,看见邓不疑站在内门处准备登车,上前拜道,“少主这是前去何处?”
邓不疑面上带着笑,兴致勃勃的准备上车,突然家老出来,就有些不高兴,“我去袁大家家中上课。”
“……”家老被邓不疑这话差点噎的说不出话来,“少主若是要学书,府中早有师傅……”
“袁大家难道还不够么?”邓不疑对着家老有些不耐,他眉头蹙起双手拢在袖中,看着家老道,“袁大家出身学识,长安城内虽然可以找出胜过她之人,但也不多。”说着,他面上的笑就有些玩味,手指也将深衣丝带下垂挂的玉璧扯在手中把玩,“就算有,又有几人能来?”
“少主慎言。”家老一听连忙道。
“今非昔比了。”邓不疑留下一句转身上车,他伸手抓住车厢上的把手,脚下踩着踏石。准备登车,旁边的家奴瞧着他和自个较劲儿,苦的胆汁都要快出来了。
也不知道少主到底怎么了,自从几日前和阴平侯女出去疯玩那么一次之后,就这样了。
邓不疑费了劲上车,他看看自己的手,小小的,他撇了撇嘴。
“狡童,狡童。”邓不疑突然念出声,他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他,脾性怪异,甚至连不类祖父的话都有。他性情也不向外,也从不出言解释,行事多是随心所欲。所以就是庶出的弟弟对他也有一份畏惧,不敢亲近。
宫中姑母邓夫人所出的皇子和他很是亲近,但其他的人他看得上眼的人也少。在天子身侧甚么能人贤士见不到?他何必在意?
不过,阴平侯女的确和常人有些不同。
‘杀人莫如诛心。’他想起那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蹙眉,这样的话是怎么说出来的?还有她那次拉着自己的模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个娇滴滴的贵女。
邓不疑没见过太多的贵女,见过的除了本家的几个,就是宫中的那几位公主。他蹙起没头想了一会,御者已经驱动马车了。
梁萦坐在席上,等到袁大家前来授课。袁大家一开始就将要传授的课目和他们说了,袁大家给他们不讲授枯燥的黄老或者是其他的诸子百家之说,而是一卷卷的春秋。
梁萦看着手里的春秋,心里也明白袁大家的用心,对天性好动的孩童来说,比起那些枯燥的经典,自然是春秋更加适合,春秋里头有不少的故事。
“古来事有不同,而又有相似之处。”袁大家坐在上首说道,她年轻时候面容秀丽,到了此时多了一份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温古而知今,世事看似不可捉摸,若是干大事偏偏又有迹可循,前人之事,后事之师。”
袁大家说完了,梁萦三人俯首道唯,她倒是挺庆幸不用学诗经,诗经是最基础的,在宫中的时候,就有教授。再学的话,就不是老师传授,而是自己领会其中的深衣,甚至领会贯通,到了宴会之上,将那些诗句吟唱出来,主宾同乐。
春秋乃是鲁国史官左氏所记,其实先秦之时各国都有史官,不过秦一统天下的时候下令烧毁,之后秦亡,西楚霸王入咸阳,藏于秦王宫的那些备份的也被烧了个精光。以至于现在留下来的典籍也不是很多。
梁萦将手里的竹简摊开,那边袁大家已经开始传授。她无意一抬头,正好看到邓不疑那边,她也不知道邓不疑来这里是凑甚么热闹,不过他来不来都是自由,梁萦很快低下头,想起了自己家里的事。
一想到家里事,她就觉得烦躁,樊氏最近又开始生病,现在天气都这么暖和,老人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偏偏就有了病痛。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她也不知道樊氏起了甚么样的心思,竟然想着要她去侍疾。
这话梁武还没有派人到长公主府上说,她还是听下面的人禀告。昌阳长公主不想去管太夫人,但是不代表她会半点都不会管阴平侯府上的事,多多少少还是安插了几个人。
大汉以孝治国,若是樊氏真的要她服侍,她不能不去,不去的话樊氏就能立刻扣她一个不孝的名头,到时候就算曹太后和昌阳长公主出手相救,她不死也去了一层皮。
袁大家此刻正在说齐国霸王齐桓公的事。
“得道之时,天下诸侯云集……北征山戎,南伐荆楚……”
梁萦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看过去,竟然是邓蝉,邓蝉见她看过来,笑了笑,手指轻轻在竹简上点了点。
这是提醒她要专心了,梁萦对邓蝉一笑。
得想个事,好让这个祖母老实一点。梁萦突然想到甚么,嘴角微微一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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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大夫赵宏到了妹妹居住的掖庭殿,这掖庭,他已经来过好几回了,除去来探望妹妹赵夫人的几次,其余那都是看着天子和其他的嫔御淫*乐,有时候天子觉得不过瘾,还会将他拉过来,三人一同胡闹。
天子对朝堂上那些臣工们十分仔细,但对他却是没有半点尊重的。赵宏也知道自己在天子那里算个玩意儿,只是因为他长着一张美女都难以比及的脸,虽然身为太中大夫,但天子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嫔御看的。
按理说,赵宏兄妹应该满足的,毕竟能从乡野之地到天家,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事。但人到底是难以知足的,穿上了锦衣,过了几年有脸面的生活,便有了更大的野心。
赵宏在宫人的指引下到了赵夫人居住的宫室。
赵夫人百般聊赖的靠在凭几上,清了清嗓子正在唱歌,她当年被赵王选去是良家子没错,但是那些歌舞却是一点都没有少学,她嗓音极好莺啼婉转,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美人中脱颖而出。
唱完了,赵夫人颇为感伤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再好听有个甚么用?天子就爱新鲜的,这段时间掖庭里又来了才阳长公主送来的新人!
想到这里赵夫人已经是咬牙切齿。
“阿妹?”赵宏走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赵夫人坐在茵席上气红了脸。
“阿兄!”赵夫人见到兄长前来,连忙起来。
“阿妹,”赵宏快步走过来,“到密室去。”
不管是长乐宫还是椒房殿都设有密室,甚至在高位嫔御的宫室都有密室,赵夫人一听,连忙将那些宫人遣散,自己带赵宏到了密室中。
“阿兄,到底出了甚么事?”赵夫人平常很少到密室来,甚至对密室的打理也是漫不经心,到了密室里就问道一股味道。她抬手宽袖掩住鼻子。
“你可知道,今日丞相对陛下说宜早立太子!”赵宏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亮的吓人,“阿康,阿康大事可谋!”
“喝——”赵夫人伸手按住胸口,脚下踉跄不稳,险些晕倒,多亏赵宏眼疾手快,伸手长扶住她。不然赵夫人这会可能就真的扑倒在席面上了。
“那、那陛下怎么说?”赵夫人一口气上来,眼里也多了一丝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