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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不疑在宫内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来见梁萦的时候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有换。梁萦把邓不疑推去换衣裳,她月份大了肚子也满满的鼓起来,一开始还没甚么感觉,现在想看不见都难。
邓不疑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居家的襜褕,头上的冠也去了,那么大一个,即使只是罩着发髻,他也懒得戴了。
梁萦瞧着他露出发髻躺在那里,叫人取来一只小玉冠给他戴上。华夏男子不露发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她在公主府里头看着梁黯不管什么时候都戴冠都习惯了。瞧着邓不疑不戴都有些看不过眼。
邓不疑笑嘻嘻的坐在她面前,任由她给自己戴冠,发簪穿过冠两旁的小孔,将冠固定住。
“这么大了啊。”他瞅见梁萦锦衣下的肚子,伸手就去摸。他收到昌阳的来信的时候,一蹦三尺高,乐的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双眼好奇的盯着她才隆起的肚子,伸手摸了摸还不够,凑上去就贴在她肚子上听。
“现在听不到的。”梁萦知道邓不疑想要听孩子在肚子里大闹的动静,可惜这会除了咕噜响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
“为甚么?”邓不疑在这上面什么都不懂,听到梁萦这么说,他还满脸不解眼里都是探知的好奇。
梁萦瞧着邓不疑这模样,突然觉得手很痒,要是一巴掌拍上去,这小子会不会发火?
她前三个月,脾气变了许多,不过好歹都是能够控制。梁萦忍了忍,“孩子在肚子里还没长大到那个程度,到时候你就能听见了。”
“哦,原来是这样。”邓不疑还是有些不懂,不过他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和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我在外头好辛苦啊。”邓不疑满脸期待的瞧着梁萦,希望她能够疼爱疼爱他。
梁萦哪里看不出来,她伸出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戳了戳,那双生的和琉璃一样明净的双眼,顿时浮上来点点笑意。
他抬起身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梁萦一笑也亲了回去,互相宠爱,谁也不要落下。
两个人这么厮磨着,一直到侍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主君,夫人,阴平侯世子来了。”
这声一出来,邓不疑抬起头,若是其他人,他这会早就一句说他不在将人打发了,可是梁黯是梁萦的兄长,可不能这样。
“阿兄来了啊。说起来我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他了。”梁萦想起自己也有一时间没有见到梁黯了。
“嗯,那就一块见见吧。”邓不疑才回来,梁黯就迫不急的上门,也不知道出了甚么事。
果然是有事。
梁黯一进门,瞧见邓不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也想一同出征,不疑你有办法没有?”
这话听得梁萦都呆住了。梁黯长到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长安郊外邓不疑之前好歹还去南越了一回,梁黯就是真的千金子了。
“阿兄,阿母和阿嫂知道这件事么?”梁萦想起昌阳问道。昌阳是舍不得儿子真的去战场上挣军功的,而且也犯不上。
天家对外甥还是很大方的,不必真的去和匈奴人拼命。
“才不能告诉阿母这件事。”果然一听到母亲,梁黯的脸色就变了,要是昌阳知道了,他哪里还能走脱啊!
邓不疑一听这是他自己的意思,顿时也有些爱莫能助。原本他看梁黯就不是个打仗的料子,在长安做一个安享富贵的千金子还可以。真的上战场不出一天就能将小命交代了。
“你自己的意思啊,那我可帮不了你。”邓不疑换了平常一定回事实话实说,可是看在梁萦的面子上,他还是口下留情了,要不然一开口就能说的梁黯抱头而去。
“哎?怎么不行呢?”梁黯一听邓不疑这么说就急了,“若是我在名单上头了,那就没关系了吧?就算到时候阿母想要拦,也拦不住了。”
梁黯说的挺好,但是梁萦听着却是眉头直蹙,都是孩子的父亲了。但是梁黯做事还是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那样,时不时就跳脱一下,要是和邓不疑那样有真材实料也行,可问题是这个梁黯都没有。
“阿兄,战场无眼,而且你上了战场也不是一定就能立功。这次单将军可不是……”梁萦想要劝说梁黯放弃这个念头。但是梁黯一门心思的想跟着大军一块出去。
“我又不是那个庶孽!”梁黯一听就不高兴了,“要不是他和陛下那点情谊,恐怕这会已经被廷尉署治罪了。”
贵族里头谁不知道单敬和刘偃是个什么关系。单敬这一回虚报军功,也只是被夺了那些身上的功劳而已,人是一点都没事。这里头的猫腻哪个不明白。
梁萦瞧见梁黯满脸的不在乎,似乎单敬只是靠着皇帝就有今日了,被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这根本还不知道里头的艰辛呢!
“这件事还真的不适合你。”邓不疑瞥了一眼梁萦,脸上的笑变了稍许,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有几分的不客气了,
“甚?”这话梁黯也不是没听邓不疑说过,只不过相隔时间太久,他自己都忘记了,但是听到这话,梁黯还是和当初的一样半点都不服气。
“我说你不适合到战场上去,而且去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你。”邓不疑瞧见梁萦眼中的愠色,他也干脆不让着梁黯了,有话直说。
瞧见梁黯嘴张了张,邓不疑又飞快说道,“就算不在我手下,在其他将军哪里,恐怕混到一个位置也难。那些将军手下的将领多是跟随他们多年的老将,一同出征多年,情谊非同寻常,你去了……恐怕也只能做一些统计首级的活。”
军中老粗多,也是讲究关系的。将军一般也只是让自己的老部下多占便宜,外面新来的人哪里会多多加照顾?何况就凭借梁黯的这个身份,也没人敢让他上战场。
“你……你……”梁黯瞧着邓不疑,口里连一句话都不能好好地说出来。要他怎么说,说邓不疑看他不起?偏偏邓不疑这个身份还有获得的功劳是最能看不起人的,这一回那些和匈奴打了好几回的老将都没有比过他。
“而且,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邓不疑一脸的‘为你好’,“你也不是打仗的料。”
最后一句让梁黯一张脸涨得通红,说什么推辞的话都没有一句你不是这块料来的凶狠,他顿时就坐不住了,看着邓不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邓不疑的性子向来是不给人留余地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说你不行,那基本上是真的不行了。
梁萦看着梁黯气呼呼的走了。
“我这个兄长了,别说已经娶妻生子,可是可脾气还是和小孩似得。”梁萦回想起来梁黯上门的时候,还真的有些小孩子要糖吃的模样。
“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不过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就行了。”邓不疑说着看她一眼,突然一笑,似乎是想要从她这儿要夸奖,“这会不生气了吧?”
开始的时候,邓不疑只不过是想让梁黯自己回去,到了后来瞧见梁黯对梁萦说话不客气,干脆也直白了起来。
梁萦突然觉得小孩不仅仅她肚子里有一个,眼前还有一个呢。
“下一回甚么时候再次出征?”梁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算是给他的奖励。
“估计要好几个月去了。”说着他笑了起来,“正好可以陪你。”
邓不疑心下算了算,在这几个月内,他正好可以陪陪梁萦。他还是头一回做父亲,对着小孩子又好奇又兴奋,想着能够瞧见两人的孩子,他心下就一阵激动。
“好啊,不过也是我在里头疼,你在外面坐着。”梁萦无所谓邓不疑能不能陪着她生产,女人生孩子的样子其实不好看,即使是夫妻还是要保持一段距离。
“才不会。”邓不疑道。
“那么到时候你揪你自个?”梁萦说着想了想邓不疑伸手揪自个胳膊,揪的自己眼含热泪的模样,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也行啊。”邓不疑倒不觉得甚么。
“算了,就算是你揪你自个,也比不上我疼。”梁萦才不要邓不疑自虐呢。
邓不疑瞧着梁萦一会说要他也疼,一会又说不要了,他也一时半会的不知道梁萦的心意是甚么。
梁萦见状,冲他勾勾手指,邓不疑附身过去,她搂下邓不疑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昌阳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自己儿子想要跟着大军一同去打仗的事,关起门来又把儿子一顿教训,阴平侯倒是上门求情,结果一块被昌阳轰了回去。
经过这次之后,昌阳干脆就让人盯着自己儿子,免得他又想不开要去军中。她自己生的儿子哪里还不知道本领,别说没有必要自己去挣功劳,就算有必要,去了战场上,再回来的话就是坏消息了!
阴平侯梁武话说得好,孩子大了要建功立业,昌阳心里一烦,干脆将人都送了出去,这下子总算是耳根子清净了。
侍女来禀告昌阳,世子的那一顿板子打完了的时候,昌阳愤愤的在凭几上捶了一下,“还不如阿萦省心呢!”
这个儿子算是最让她操心的了!
对匈奴的大捷,让诸侯王们纷纷派出自己的长吏去长安拜贺。
诸侯王们除了每三年一朝长安之外,无故不得离开封国。倒是那些王主王子们可以在长安走动,王主们更是可以嫁到长安。
江都王主刘殊,这次也有娘家人前来探望。
这些日子单敬在朝堂上没有甚么,但是回家之后就被中牟侯拿着家法教训了一顿,后背上打的事鲜血淋漓。
老君侯向来喜欢这个长得貌美的孙子,打成那样,可见真的是气狠了。
刘殊倒是没怎么照顾单敬,上药那些事自然是有侍女来,她只要每日问问单敬好不好就行了。
听闻江都王派来人来探望她之后,她连忙从单敬身边起来,单敬要她陪着,她心下烦躁,亏得这时候来人,才让她解脱。
“你一日到晚,倒也繁忙的很。”单敬背上都是伤口,不好挪动,他趴在那里看着刘殊2起来,面上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来,刘殊一日到晚就在外面走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单敬就算脾气再好,也有不满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江都国了,如今父王派人来,我怎么能不去呢。”刘殊对单敬道。
单敬一哂,趴在榻上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好好的军功就因为多算出来的五个首级没了,还差点没治罪。回来之后还没祖父一顿好打,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个人的身上都想不通。
结果回家之后,妻子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心里不难受才怪了。
刘殊也懒得再去搭理单敬,单敬这一次,功劳没有捞着,还差点将命给填进去,她可没有那个心情去安慰他。
自己做错的事,要旁人去安抚到底是几个意思?
刘殊直接就去了见客的房间,里头江都王派来的人已经等了许久了。看到刘殊拜下行礼,“拜见王主。”
“不必多礼。”刘殊坐在席上还礼之后,屏退左右。
“大王这次让臣来长安,令臣给王主送上一物。”那人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竹筒,那竹筒小巧的很,上门还有一块没有加印章的封泥。
刘殊闻言,连忙接过,她拆开上头的封泥,将里头的锦帛抽出来看了看,眉头蹙起,”“父王之意,我已经明白了。”说着她将手里的锦帛丢进一旁的炭盆里。
“诸侯原本日子就不好过,现在朝廷又要对诸王磨刀霍霍,大王……也是十分担心啊。”
刘殊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朝廷对诸侯宗室那一日是放心下来的。”她娇媚的面上浮现一丝愤懑,“父王嘱咐之事,我已经铭记在心。”
“……”来人对刘殊拜下一礼,随后退了出去。
女子出嫁之后,除非娘家中有大事,一般不好回娘家,也不好和娘家派来的人说太多了。不然婆家又有怨言。
嫁在长安也就这个不好,若是在江都国内,她过得恐怕和长安里的那些公主也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这里,刘殊又将未央宫里头的刘偃恨了一回,若不是刘偃,她也不会这样。可回忆起那一日在殿中见到的那个冷到了骨子里的眼睛,她顿时浑身一个哆嗦。
那一日才是皇帝的真正面目,不管是皇太后面前的孝子,还是以前和她在一起那饥色的模样。只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的部分,即使她是他的情人又如何?如果触碰到他的逆鳞,他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时吓得浑身上下都发颤,哪里会想着拒绝,等到回过神来,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
她想起江都王在心间中嘱咐的那些事,咬牙一会。
刘偃这条路想都不用想,何况她自从嫁到单家之后,皇帝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致。刘偃好色不假,但是对臣子的妇人却是完全没有兴致的。
幸好她这身份还是可以和贵妇走动,只不过女子的消息到底不如男子来的快和多。
她垂下头思考了一会。
可惜曹皇后这会已经失宠了,皇帝是一个月也到不了椒房殿几次,不然也省了她的事了。上回示警就是曹皇后。
曹皇后姿色不足,脑子也不清不楚的,不过对她来说有大用,所以即使曹皇后性情越发怪异,她还是要去和皇后交好。
当然她也曾经想着和其他嫔御交好,例如最近受宠的邓美人,可惜邓美人滑不溜手的,年纪小小,心眼可不少。想要从她那里套话出来,真的是难上加难。
想起邓不疑,刘殊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一下,这邓家的人还真是她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