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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已完全停摆,原本欢笑热闹的气氛全然不见,全城的空气笼罩在一片严肃、凝重的低气压里。
安琪自那夜起就不曾再见雷奥。几夜未曾阖眼过,也知道他根本没有回房,睁着哭了几夜酸涩、红肿的双眼,对着迎面而来的人视若无睹,她一心只想找到雷奥,想尽最后的努力改变他的坚持。
在四处找不到他的身影时,极度的恐惧捉住了她难道他已经离开了?正当她慌乱的东碰西撞时,他的声音宛如救赎的天籁瞬间平复了她的心慌意乱。循着声音找到了他,他和一群心腹不知在讨论什么,只见凝结的气氛映着他们脸上沉重的郁色,和满天满地飞舞的纸张。
“我已经传令下去明天出发,其它的分队也已快马通知,赶在明天之前会合。”
雷奥严肃的脸上有股难掩的疲态,交代好一切,命令手下一一分头行事,待他们离开后,他才坐在椅上闭目歇息。
安琪蹑着足音靠近,望着他俊颜上的平和神色出神,只是几天,为什么她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像彼此站在天涯的两端,还是她根本不曾走进他的世界?
雷奥闻到熟悉的香气,睁眼就看见安琪望着他失神,美丽的小脸像花朵失去水分,憔悴的让他心疼,浮肿无神的双眼证明她未曾停止哭泣。
“安琪。”
“你好几天没回房。”她在直述而非询问,少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夜里好冷,紧缩的小脚像放置在冰块上,一整夜无法烫暖。
“我很忙。”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忙到刚刚才坐下喘口气,却没想到安琪会来找他。
“你真的不会改变决定?”即使是最微薄的希望,她都希望他能改变心意,她真的不能没有他!
“这件事已是定局,无法改变。”安琪眸底的恳求是如此悲切,像道利刀凌迟他身上的每份知觉。
再次听见他的决定,安琪紧咬着下唇,双手环住自己,彷佛在压抑、控制什么深吸了口气,倔强的紫眸带着浓浓的雾气。
“请你原谅我。”雷奥走向她,想将她纳入怀里安抚怜惜,但是安琪萦绕周身的拒绝,让他迟迟不敢伸手探向她。
隔着一层水气的瞳眸无法看得真切,安琪只能对着眼前走近的身影,回以心酸、凄苦的微笑。
“该原谅你什么?”她知道接下来的话,说与不说都已无关紧要了。“我们谁也不曾欠谁,说原谅太沉重了。你走你决定的路,我过回我以前过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安琪近乎平静的说话。
“安琪,我会平安回来的。”担心、疼惜的温柔口吻如常,只加入了更浓烈的情感,雷奥眉头紧锁,隐约看见之前那个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没有理会他的话,安琪自顾自的喃喃细语。
她重新过回那个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的世界,她不用时时担心、日日提心吊胆又有人会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不见,没有光亮就不会觉得她的世界黑暗--
她怎么觉得她的眼前变暗、开始旋转,迷蒙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呼唤她
抱住安琪蓦然瘫软的身子,雷奥紧张的探视她的脸庞,憔悴的小脸上双眸紧闭,已经昏厥过去。
“安琪”他试着叫她,一手轻拍她的面颊,安琪仍是毫无反应。深深凝视她昏厥后依旧布满忧愁的脸,他叹了口气,拦腰抱起她往她的房间而去。
* * * * * * * *
“公爵夫人这几天滴水未进,气血微虚,只要饮食正常,休息几天就会完全康复。”医生交代着照顾安琪的女仆。
雷奥已来探视过,了解病情后,已准备出发上战场。
安琪被身旁细碎的交谈声吵醒,悠悠张开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她在跟雷奥说话,无法接受他要上战场的决定,然后
“您昨天昏倒了,是爵爷抱您回房的。”女仆将医生送出房后,把银盘上的食韧端到安琪的床边。
“昨天?”
“嗯,夫人已经昏睡了一整夜。”依爵爷的吩咐把食物弄成了可一口进食的大小,她们的爵爷真的很体贴,夫人昏睡了一整夜,爵爷也看顾了一整夜。
“那你们的爵爷呢?”有种忘了什么重要事情的心慌,安琪连忙询问女仆雷奥的行踪。
“爵爷他们今天出发上战场去支持,夫人您忘记了吗?”女仆提醒她道。
闻言,安琪顾不得身上单薄的衣衫,翻身下床,披散着长发,赤裸着双足快步越过冰冷的石阶,穿过狭长的窄廊,来到城堡前的广场。
穿戴钟甲的伟岸身影背对着她,点阅着一样装扮的众多兵士,望着他的背影,安琪喉头梗塞久久无法出声,直至所有的人都发现了她,雷奥才回头朝她一步步走米,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害怕无法再相见的绝望像深沉、冰冷的海水逐渐包围她。
“安琪。”像醇酒般醉人的呼唤。
“我真的不能留下你?”安琪难忍哀伤。
“我不能背叛我的国家。”回视安琪的是雷奥充满歉意的眼神。
“所以你选择背叛我们的爱。”安琪轻声指控。为什么他明知道这一去可能永远无法再相见,却还是坚持离开?这就是男人所谓的荣誉吗?
“你不要不讲理。”雷奥卸下肩上的披风,将她紧紧的包裹住,不自觉的瑟缩令他深深心痛,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她,教他怎能安心离开。
“我为什么要讲理,我在乎的人都要离我而去,我讲理有什么用?”凄楚、哀怨的眸光直烙着他的心。
“安琪。”
“不要走,我求你。”泪水开始疯狂滚落,安琪痛恨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这份软弱还是不能留下他。
“安琪。”难舍心疼,雷奥低头吻去她颊上的泪珠。
“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然后永不分离。”温柔安抚着安琪惶惶不安的心神,他何尝愿意分开,只是这是他家族的天命,也关乎他家族的名誉,他不能做个临阵脱逃、背叛国家的罪人。
安琪摇头“我不要,我只要你现在不走!”泪眼迷离,心像破了个洞似,好痛好痛--
遥远却未曾遗忘的一幕浮上脑海,是父母和妹妹临上飞机前的那抹笑容,随着飞机在她的眼前瞬间炸成千万片,那抹笑也碎成了千万片。
他也要走了,然后呢?她原本的世界已是支离破碎,现下更是再也补不全了。
雷奥没有回答,只拿着请求谅解的眼神瞅着安琪。
爱情是她生命的全部,而她却只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突来的觉悟让她狂乱,纷杂的情绪瞬间停滞,身子逐渐暖和,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却在心口渐渐泛开
往日澄净盈亮总带着浅浅醉人情愫的紫眸已黯淡,细致的脸庞失去了甜美的笑容,安琪宛如透明的面容上覆着一层浓浓的忧伤,紫色眸底刻镂着寂寞和深深的无助。
迎视着雷奥,记忆着眼前俊颜的每一分,她突然能够理解卡斯特罗为爱疯狂的举动,她想留下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那种无助、受挫的悲愤,确实让人心如刀割。
天际落下了点点银白,是今年冬天的第一道瑞雪。
雷奥仰望天际,细雪还来不及落在他的脸上,就被他呼出的热气融化。
安琪没有移开视线,如泣如诉的紫眸像要把她毕生的情意全留在他的身上,不愿错过能凝视他、记住他的每分每秒。
“我会等着你,直到你平安回来。”再难舍的情意终究要分离,更何况她不能动摇他半分意志,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雷奥闻言回视她“安琪。”她异常平静的脸上带着些许冰冷。
抬手轻轻挥去雷奥铠甲上的积雪,小巧的脸上带着冰雪般的笑容,甜美却没有温度。
“我会等着你,直到你平安回来。”喃喃吐露着誓语,雪白的脸上一片漠然,心像死了般。
“安琪。”雷奥似看透了她的异样,情绪激动不能自已,敞开双臂紧紧拥抱住她纤瘦的身子,彷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永不分开。
“我好想永远听你这么叫我。”小手爬上了他依依不舍的俊颜,湛蓝的眸底有着她熟悉的温柔。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安琪脸上小小满足的笑颜让他心头天人交战,去与不去交相拉扯。
“我们该出发了。”
该离别的时候到了。
深深凝睇安琪最后一眼,雷奥放开她,义无反顾的转身走回队伍,翻坐上等候在旁的马匹,不再回首,下令出发,整齐画一的部队在号令下掉转方向,在雷奥的迎领下逐渐往前而去。
安琪注视着雷奥骑在马背上的伟岸身影,随着部队的前进而逐渐远去模糊,在细雪纷飞的冬日,他们面对了第一次的别离。
是否再相见已是遥遥无期
* * * * * * * *
自与安琪分离,这场雪就不曾停过,细白绵密的雪花纷然飘落,就像离去时安琪苍白小脸上的哀戚,不曾稍离他的眼前。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冷雪银白,大军已经走走停停好些天,白日疾行,入夜微歇,众多的兵士脸上都映着些许疲惫。
距离边境发生战乱的地点也快接近,下令要手下士兵们提振士气、凝聚精神,以防突发状况,可他的脑袋里却只想着安琪那盈满凄幽哀伤的眼神,他想赶紧完成任务,回到安琪所在的地方,回到他心之栖所。
“爵爷,我们快到了。”一旁的心腹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出声提醒道。
聚神回到眼前,不再让儿女私情困扰他,他不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他手下的众多士兵在家乡也一样有着引领盼望他平安归来的亲人、爱人,他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背叛他们的信任。
大军规律却又迅速无声的在大雪中前进着,每个人都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做好心理准备,也许这一仗就再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亲人。
到了征战的岗哨,被雪覆盖的死尸满地,伤者呻吟、哀嚎不断的情景,让所有的人震惊得倒吸了口气,就连一向见惯如此场面的雷奥也不觉心口凛寒。
如此惨烈的伤亡,而且几乎都是我方的兵士,这场仗是怎么一回事?
雷奥镇定心神指挥手下迅速抢救伤重的兵士,并将牺牲士兵的尸首集结就地掩埋,找出指挥战事的指挥官,他要好好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的人静默无声的工作着,临时搭盖的简易帐棚里,雷奥锁着眉聆听指挥官战战兢兢的报告,冷眼看着他被吓坏的模样。
听完他的话,雷奥要手下带他下去休息。
依照他的描述,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来去迅速无声的黑衣部队,他们手上拿着一种黑色怪异造型的武器,会发出巨大的声响,杀伤力强,能穿透任何阻挡,就是那种武器造成了众多士兵的伤亡。
当他听到黑衣部队时,他就已经想到一个人,而那种武器他曾听安琪提过,那叫作枪。
如果指挥官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么这场仗要胜利的机会很渺茫。
雷奥凝着脸思索对策,却毫无方法可行,他的士兵对上那种武器无疑是以卵击石,可又不能不战而退,任凭敌人入侵。
正当他苦思无策、懊恼伤神时,一名士兵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爵爷!西边的山头发现敌人的踪迹,他们骑着快马正迅速接近中。”
“叫弟兄们准备,谨慎迎敌。”来不及了,没有对策,只能小心应战。
武装好自己上了马,所有的士兵已展开应敌的阵仗,他看向西边山头那片快速移动的乌云,数量太多,敌人的人数几乎是自己人数的一倍,加上人力无法抗衡的武器--
也许正如安琪的预感,他再也不能回到她的身边了。
敌人接近--
黑暗肃杀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伴着一股强势嗜血的张狂
雷奥环视身旁已蓄势待发的士兵,他们脸上混合着微微惊惧却又视死如归的坚强,也许他们也知道这一仗已不能平安回去了。
“我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这一句是他们跟了他征战沙场多年,也从不曾出口的感谢。
调眼看着面前在细雪纷飞中迅速逼近的黑色大军,随风飞扬的斗篷如巨大的翅膀即将把他们带往死亡的国度。
军队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一字排开的将他们包围,覆面的黑色盔甲仅露出一双双幽暗的眼睛。
雷奥和黑色大军前方的将领四目遥对,隔着黑色盔甲,他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眸的主人--卡斯特罗?蓝道。
他的突袭是无声的,雷奥曾想过他收集那些军事地图的动机,只是没料到他的野心这么大,他竟想攻掠下这个城国。
他失算了,一向心思缜密的他,漏算了卡斯特罗用尽心血也要得到地图的用心,他一直天真的以为卡斯特罗只是要地图里埋藏的财富,忘了睥睨一切的他,怎可能因区区财富而满足。
雷奥对这场战事有了牺牲的心理准备,也许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了牺牲生命的觉悟!
卡斯特罗挥手下令,所有黑衣人举起手中的武器。
雷奥抽出身上的佩刀,要手下们沉着应战,前方的士兵亦步亦趋的策马往黑衣人靠近。
只见双方还未短刀相接,灿亮的火花瞬间在雪花问闪烁,伴随着惊天的巨响此起彼落。
雷奥被几颗流弹划过身体,灼热的痛觉让他锁眉、无法思索,力气的顿失也让他跌落马背扑身雪地,受到惊吓的马匹惊慌四窜。
身旁的士兵也毫无反抗能力,一个接着一个倒卧血泊中,血浓于水的手下一个个倒下,他无力阻止,甚至连反击的方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失温的尸首被不断落下的白雪层层覆盖。
一阵盲目的射击后,卡斯特罗举手停止攻击,眼前的敌人几乎全数歼灭,只剩几只苟延残喘的小猫。
策着马趋近留有一息尚存的伤兵,面无表情的一一补上一发,冷眼看着他们急喘断气,眸底依旧是一片幽合。
马蹄踩过尸体停在雷奥身旁,湛蓝的眸对着他,没有一丝惧意,他的脸伤痕累累,脏污的血渍却无损他逼人的英气。
卡斯特罗举起枪对准他的胸膛--
他的死会让他的天使有多伤心?
没有迟疑,食指扣下扳机,火药烟硝飞散,雷奥应声倒卧在血泊中,收回开枪的手,没有再看雷奥一眼,冷声下令收队。
他的诺言已经实现,他得不到他的天使,天使也不属于任何人。
犹如来时般,黑色死亡大军迅速消失在来路。
感觉胸膛被一道灼热的尖锐贯穿,瞬间剧烈的疼痛烧灼四肢百骸,折磨着他的知觉。
四周是一片寂静,只有细雪依旧静静的落着
雷奥凝望着不断飘雪的天空缓慢的呼吸着,好静静得他能听到自己逐渐停缓的心跳声,一声慢过一声。
安琪!我的天使,原谅我的失约,原谅我,无法再回去你的身旁。
他的意识慢慢模糊,映眼的天空似乎出现了安琪临行送别的泪颜,强忍悲伤、怯怜怜的模样,他怎舍得让她如此难过?她的眼泪是如此让他牵挂,她的悲伤是如此令他心疼,而他无法再回去的消息又会带给她多大的打击?
手脚开始觉得冰冷,并逐渐侵上其它部位,天空慢慢转暗了一张脸浮上脑海,有些模糊又有些清晰,像被水浸透的图画徐徐褪去颜色,却渲染了混杂的五彩,一些奇异的片段像吉光片羽充斥脑际,闪着交错的影像。
雷奥捉不住思绪,却有种久违的熟悉,像前世的记忆,刻骨铭心的爱恋--
画面里风沙走石、横尸遍野,一名女子持着匕首欲自残,她泪眼迷离的模样让他莫名颤动,他扬手打昏了她。
在额际有一抹狂扬紫焰的绝美女子对他卸下面纱,露出怯怜怜的微笑,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疯狂的你打他的胸膛,而后气力用罄俯在他的胸前哭泣、落泪,对她失措的举动,他只感到无尽的歉意。
发现他和她常常偷看着彼此,也开始在意起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但绝美女子脸上的笑容却愈来愈少,人也愈来愈憔悴,让他好生心疼。
在听见什么事后,他发狂的砸坏一屋子的东西,直到她赶到安抚了他,是夜,他急白了原本乌黑的头发,她也伤心哭泣不已。
为了家族的存续,她要他立下誓言允诺娶妻,他断然拒绝,她绝食以对,他只能黯然屈服。在落英缤纷的树下,她带着安详的面容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对着她已冷的尸首,泪默然滚落,他立誓就算灭了全族只为再见她一面也愿意。
他娶了妻,如行尸走肉的活着,借着战场上不断的杀戮来忘怀失去她的悲伤。
他伤重弥留,嘱咐族人将他和她一同葬在湖边的树下,他不忍她孤零零的长眠--
记忆排山倒海的回来,而他觉醒得太晚,残酷的命运再次戏弄了他们。
那些无法忘怀的爱恋,无法遗忘的相处片段,都因为他的一意孤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痛,他的安琪,他执意要再相守的恋人,错过了这次,则是永远的错过了。
她已出现夜他的生命里,却还是错身远离了她,是否已无再相见的机会?
雷奥呆愣地望着天空,任由无边的悲伤掩埋,所有他曾细心收藏的记忆此刻全成了一柄利刀,一刀刀凌迟着他的血肉。
轻阖眼,热泪滑落眼角
雪似乎落得更急更密了,一转眼掩盖了所有的尸首,掩埋了所有杀戮后的浓郁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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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眺望远方森林的尽头,自从雷奥离去,她每天总会上来这里好几回,总希望能第一个看见他带领部队凯旋而归,看见他意气飞扬的模样,看见他知道她是多殷切盼望他回来。
旭日初升,徐徐释放温柔的热度,映得安琪单薄的身子暖和起来。
已是一夜无眠,自前晚梦到雷奥置身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情景,她就惊慌的无法安睡,阖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总是令她心碎害怕的一幕,所以就算再疲累,她也不愿入睡。
城里外已经开始有人走动,准备一天的开始。
安琪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身影,这些人里也有亲人上战场吧!他们和她一样盼望着最亲爱的人能平安回来。
再望了远方尽头一眼,没有烟尘、没有她希冀的人影,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再不回来,她终会被思念的锁链缠绕得形销骨毁。
一阵沁凉的风抚过她的衣袂,撩乱了她的长发,吹动了远方树群的枝叶。
但愿这份思念能乘着长风飞到他的身旁,祈祷着他早日平安回来。
正欲回房,尽头一点飞扬的尘土引起她的注意,一个身影骑着马飞快的往城内而来,安琪仔细看了他的装扮,是送信的使者,拉着过长的衣?,拾起满心的忐忑飞奔下楼。
到了大厅,那名使者已经到达,风尘仆仆的一身疲累模样,安琪要下人收下信,先行带使者下去休息。
接过下人递上的信笺,环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深藏心底的不安缓缓浮现,压抑着心底的恐慌,颤抖着手掀开纸张--几乎是同时,看完信上的内容,豆大的泪水悄然滑落。
“这是真的吗?”安琪梗塞、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厅堂里,这些天强硬筑起的心墙轰然粉碎。
在场的人寂静无声,回避着安琪的眼光,谁也不敢证实安琪的疑问。
柔细的小手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安琪伤心欲绝,不能抑制胸口处传来窒息般的疼痛,颠簸着凌乱的脚步走往门口,信笺不知何时失去了掌握,轻盈飞舞着翩然落地--
安琪骑着如雪疯狂驰骋过原野,满腮满脸的泪水在疾风中悄然殒落,她不知不觉来到了他们第一次定情的地方。
下了马背,映眼的是一片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冷风呼啸过湖面,湖面仍闪着她熟悉的银光,旧泪未干新痕又添,冷风刮过脸颊带来阵阵刺痛。
望着面前无边无际的雪白,安琪再也不能忍受那份伤痛,双手捂着脸,颓着双肩瘫坐在地,放由泪水狂泄冲刷那无边无际的心痛。
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心口那不见底的悲怆汹涌的将她淹没。
只是随着泪水的流逝,失去宽厚胸膛的安抚,失去总是温柔呵护的双手,失去那双如蔚蓝海洋的深邃眼眸,只剩空荡荡的心房,安琪不知未来该怎么走下去。
哭泣了好一阵子,她终于停止悲伤,抬起迷离的泪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的世界没有人等她,这里唯一的牵挂也断了,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寂寞和难以承受的悲伤伴着她,他们都走了,狠心的要她承受所有的痛苦,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所有负面情绪流转,心灰意冷的安琪兴起了自残的念头,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眼前平静的湖面,失去血色的樱唇陡地牵起一抹心酸的笑花。
她不想心口那里空荡荡的,风吹过总带着刺骨的森冷,她想要结束胸口里难忍的疼痛,她想忘记失去他的空虚,她好想再见他一面,就算付出所有她也愿意,只是他不在了,在她永远看不到的地方消逝了。
飘忽的神志涣散,茫然的脚步踏进水里,一步接一步,冰冷的湖水慢慢漫了上来,温柔的包围住她。
彷佛是他的怀抱,让她甘心愈走愈深,直至水漫过了她的脖子、下颚、樱唇、鼻间湖水淹没了她。
安琪没有感到任何痛苦、恐惧,张眼看着湖水里的天,好蓝,像他蔚蓝的眸
色,胸口里的疼痛似乎消失了,那如焰狂炽的烧灼感减轻了,她会到他的身边吧!
安琪心满意足的怀想着。
意识渐渐模糊,她似乎看见了他脸上带着浅笑朝她迎来,轻眨眼,眼前的脸化成了两个。
然后,剧烈的疼痛袭向她的头,让她在水中激烈的挣扎、翻动,水里因她的动作卷起了漩涡和大大小小的水泡。
蓦地,她的四肢失去了控制,她能感觉身体的每份知觉却动弹不得,空张着眼随着水的流动往更深的湖底下坠。
凝视眼前静止的墨蓝,脑海里却闪着好多纷杂的画面,有黑发男子,有雷奥,有她和他相处的片段,有黑发男子为女子梳发画眉的深情举动:有他抱着她仔细呵护怜爱的模样,有黑发男子抱着一名女子无声哭泣的情景。
她不懂,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拥有如晴空如蔚蓝海洋的眸色,让她熟悉地觉得温暖,然后犹如一道闪电打中了她的头,所有的记忆回来了,伴着前世的遗憾和今生无缘相守的错过。
安琪在水里无声落泪,她想起了他的誓言,他见到她,他的家族也应验了他的誓言,随着她的出现,他的家族消逝在历史的洪流中。
阖上眼,安琪哀痛逾恒,已经无法相守,为什么还要她想起过往的一切?那份心碎、那份遗憾要她如何承受?
忘了吧!如果遗忘能带走她的悲伤,那么就让这片深蓝水域作为她的堡垒,将所有的忧伤阻绝,让她什么都不再想起,也不用忍受失去爱人的凄苦。
让脑子里一片空白,安琪静静的等待永恒的沉睡,当失去意志的最后一秒,雷奥的深情眼眸依然映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