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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无双目光扫过众人,他们便齐齐垂下眼,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排排坐,乖乖的吃盘子里的东西。
她的脸很红,不知道红晕是炉子的热气烤出来的,还是别的原因弄出来的。
顾骁一直背着众人吃青菜,吃得极其认真,仿佛手里这碗青菜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烧烤晚会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始,在诡异的安静里结束。
顾骁回到房间,走进浴室,把头埋在洗手池,开了热水洗头。
热水顺着头发往下-流,为了不让眼睛进水,他合上眼皮,程无双方才的表情立刻浮出脑海,分外生动,仿佛她和他近在咫尺,让他本能的抬起了头,后脑勺撞了一下水龙头。
他摸了摸被撞的地方,吸了口气,重新把头给埋进水池。
再次闭眼,她的脸又出现了,双眼圆睁,有些不知所措。两人离得那么近,额头险些碰在了一起,他还嗅到了她的发香,清甜温柔,是玫瑰的气息。
他烦躁的在头发上抹了一把洗发露,揉出泡沫,随便洗了洗就冲掉,扯过毛巾擦着头发,抬头一看,挂在洗手台上的镜子清晰的映出了他的面容。
他的脸红得就像蒸笼里的螃蟹。
那枚肥美的生蚝,他根本没尝出味道。
他抢食物的时候嘴唇碰到了她的筷子,这应该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他用力的甩头,想把这段冒冒失失的回忆从脑子里甩出去,头发上残留的水随着他摆头四处撒开,镜子也溅上了一长串细细的水珠,模糊了镜中人的面貌。
顾骁撑着洗手台怔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身上汗津津的。可他至少要等一周才能洗澡,想到这里,他就愤愤的捶了下墙,拿盆子接了热水,脱掉衣服擦了擦身子,回到房间。
睡前还得换次药。他走到镜子前,背过身子,把手伸到后面,扭头凝视着自己的伤处,小心翼翼的抹药。被植物扎的那边痒得厉害,被玻璃割的那边又疼得厉害,他难受得想把医药箱一把挥到地上,忍了忍,索性拿了支笔咬在嘴里,继续拿棉签将药膏抹匀。
门忽然被砰砰敲响,他险些将棉签戳进伤口里,吐掉嘴里的笔,扬声问:“是谁?”
“顾骁,开门。”程无双用命令的语气说。
顾骁脸色微微一变,深更半夜的,她来做什么?
难道是来收拾他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家伙?
可是,她怎么不在他抢生蚝的时候立刻收拾?
还没有理清混乱的思绪,程无双又开了口:“顾骁,你是自己开门,还是等我踹门?”
他刚洗过澡,光溜溜的背脊又沁出了细汗,皮肤在灯光下微微闪光。他手忙脚乱的找裤子,说:“我在上药!”
门锁传来钥匙插-入转动的声音。
顾骁耳边轰的一声响,就像汽油遇上火星,蓦地燃起来时那种气浪滚滚的声音。他的脸也像被火给烤了似的又红又烫,裤子提了一半,挂在膝盖上,呆了片刻,发觉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手一滑,裤子又落到了地上。
穿裤子已经来不及了,他匆匆抱起医药箱挡在前面,怒道:“程无双,你给我出去!”
她仿佛没听见,施施然走进来,瞄了他一眼,砰的关上门。他的腿随着门响声抖了抖,定定神,吼道:“你有病是不是?给我出去!”
程无双摸了下脸,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有些迷离:“顾骁,我今天喝了半打啤酒哦。”
顾骁心一咯噔,抱着箱子退了一步。
大小姐的酒品他是见识过的,如果她再发酒疯……
正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程无双轻轻一笑:“我去洗个脸,你赶紧换药。”说罢转身,慢慢踱进浴室,关上门,片刻后,门里传来哗哗水声。
顾骁暗自庆幸,伤口的药已经上完了,只需要包扎。他迅速从医药箱里找出纱布和纸胶带,两分钟之后,他提起裤子,拉上拉链,长长舒了口气。
披上外衣,他走到浴室门口,耐着性子问:“大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水声停了,程无双开了门,脸微微发红,却瞪圆了眼睛,狠狠盯着他:“顾骁你个混帐,你还好意思对我发火!刚刚你居然敢从我嘴边抢吃的,李凡他们都说你在亲我……”
顾骁连忙道:“可我没亲!”顿了顿,说,“有事不能好好说?至于非要在我换药的时候闯进来?”
程无双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气得不轻:“他们都在悄悄的说,我应该揍你,或者直接把你拽房间去。我没有立刻收拾你,估计不忍心动你,肯定被你吃定了。”
顾骁愕然。
“我舍不得动你……”她用力的咬牙,缓了缓,昂起头,眼睛亮得出奇,“怎么可能!我是程无双,天王老子我都敢动,何况区区顾骁?”
顾骁咽了咽口水,往后慢慢的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程无双不屑的撇撇嘴,“你跪下求我乱来,我都懒得乱来。”
“……”顾骁松了口气,复又不解——那她为什么要气势汹汹进来?
程无双绕过他,径直走到书桌前,侧着身坐在椅子上,手臂搭着椅背,懒洋洋的说:“他们说我不忍心动你,那我就闯进来,看他们还敢不敢鬼扯。”
顾骁无力的往墙上一靠,按了按额头,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你进来了,他们不就会认为你和我在……”
“嗯哼。”她颔首,承认得很爽快。
他差点背过气去:“大小姐!这算是什么事!半夜闯进男人房间……你不要脸面了?”
“反正我名声差,脸面早不知道去哪儿了,无所谓!再说,所谓的脸面,有威名重要吗?”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还要脸!”
“你的脸关我什么事?”
“……”他彻底败了。
两人对视,目光都是恶狠狠的,过了不知多久,顾骁打破了僵局:“你准备在这儿呆多久?”
程无双抬起胳膊看了看表,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进来还不到十分钟……”
她站了起来,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脑中一个激灵,忽的想起重要关窍,连忙道:“等等!”
她停住脚步,转身,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的脸红得几乎滴血,目光和她的视线一触就迅速离开,艰难的说:“先别走。”
在别人眼中,她就是进来办坏事的,出来得这么早,说明办事时间短。
他的清白已经被这妞给毁了,不能再传出“不行”的名声。
程无双回到书桌前坐下,摸了摸衣兜,发觉手机不在身上,便左右顾盼,想找点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黑色桌面上,散落的白纸十分惹眼,她好奇的拾起一看,“咦”了一声:“顾骁,你干嘛重复写你自己的名字?”
顾骁立时从“名声尽毁”的哀思中回过神,当他看见程无双手上的纸张,抽了口凉气,立刻大步走来,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臀上的伤,疼得皱起眉。
程无双仔细端详着他的字,他努力写得横平竖直,可字看上去却依然怪怪的,像胡乱组装的机器。她把写了足足半页的字看完,对他微微一笑:“顾骁,你是在练签名?有志气,还没当上顾总,就开始未雨绸缪了。”
顾骁嘴唇抿得紧紧的,红晕从脸颊向外蔓延,连脖子也红了起来。
她把纸铺在了桌上,对他招了招手。
他磨蹭着走到她身边站定,没好气的说:“干什么?我知道我的字难看,你不必重复提醒!”
可是,字难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没法做到理直气壮,底气不足,声音里的怒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程无双拿起笔,在空白的半页纸上飞快写下“顾骁”二字,笔迹如流云破空,直欲飞出纸张。
顾骁不懂书法,可是审美观告诉他,这两个字,实在是漂亮极了。
“你一个人瞎写,脑子里除了你自己这一笔烂字,没有好的例子参照,怎么可能进步?”程无双放下笔,说,“练字要从临摹开始。你真想写好,就找到好看的字,跟着学。”
他想起新华书店教材区摆着的一本本临摹字帖,问:“那你推荐个字写得好的人给我好不好?我不懂这个,怕选不好字帖。”
程无双睁圆了眼睛,把纸拍在他胸口:“你瞎子啊?你说谁的字写得好?”
顾骁偷偷翻了个白眼,虽然心里十分不服,却又不得不承认,大小姐的字,写得实在漂亮,他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俊秀飘逸的意味。
他盯着她写的两个字瞧了又瞧,迟疑许久,问:“跟你学?”
“怎么,山人亲自教你,你还不愿意?”
“你是女人……我怕我学你,写得太秀气,扭扭捏捏……哎!”程无双一把捏住他耳朵,打断了他的话,气咻咻的说,“我先临唐楷,再临魏碑,《多宝塔》、《九成宫》、《张猛龙碑》、《云峰山上下碑》,你仔细的瞧一瞧这些,找得到一点扭捏的痕迹,那我就让你当大少爷,我进厨房伺候你!”
“什么宝塔?都是什么东西?”顾骁一边解救耳朵,一边问。
程无双愣了愣,松开手,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她坐回椅子上,白了他一眼:“这么无知,还好意思谈论我的字?”
他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这样那样的碑,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被这些高大上的词给镇得发懵,老老实实的站着,说:“是,我不懂。”
程无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纸,说:“你先练练简单的字,把笔划的写法弄清楚。”说着,提起笔写了一段话,递给了他,“先照着写,我看看你怎么用劲的。”
顾骁接过来,定睛一看,愕然:“你……”
“我怎么?”程无双眼睛一眨,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波也随着睫毛的震颤而荡漾了两下。顾骁接到这个无意间透出媚色的眼神,心中就像钻进了一只受惊的白兔,左冲右突,撞击着心房,让他心慌气紧。
他声音有些发干:“这种话,你也好意思写!”拇指摩挲着纸张,指腹旁边就是一行端端正正的字,字迹清隽,一笔一划之间有一股傲然之气流淌其间,字很漂亮,可内容却大言不惭——大小姐永远是对的。
程无双振振有词:“你字写得那么烂,得从入门开始练,这些字笔画周全,结构简单,最适合你这种初学者。再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哪儿都不对!可他觑见那对秋水明眸中的威胁之意,臀部一疼一痒两道伤立时发作,他赶紧垂下眼,有气无力:“对,很对。”
程无双站了起来,把笔递过去:“先用着,等回去了,我给你弄支钢笔。”
顾骁看了看硬邦邦的板凳,默默的把被子抱过来垫好,迟疑片刻,坐了下去。
被子很松软,他倒也不怎么疼,盯着纸上那串很不要脸却很漂亮的字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先写了一横,迟疑片刻,又写一撇,最后慢慢的拖出一笔捺。
写了寥寥三笔,他却有种脱力的感觉。
可是,最简单不过的“大”字,他依然写得很难看。
程无双叹气:“你太紧张了,用力也用错了,就像笔带着你的手写,而不是你自己用笔写。”
他正发怔,她的胳膊绕过他肩膀,手包住了他的手,轻轻的移动:“要这样……”
别墅有地暖,他只穿了单衣,她也一样。她的胳膊比他的短,要握住他的手,必须紧贴着他的背。
薄薄两层衣料仿佛瞬间化为云烟,消失不见,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温度,甚至,她的心跳也从她的皮肤传递到他身上,一下一下,规律而有力,活泼泼的,像只兔子。
他脑子里云遮雾罩,一切思绪陷于混沌,她的指点声很清晰,他记得很清楚,却连一个词也理解不了。
手随着她的带动,捏着笔,一下一下的写,紧绷的肌肉一点一点的松缓下来,字迹也一点一点的流畅。过了不知多久,程无双松开他,说:“现在领会了使力的诀窍没有?哎,你慢慢来,一点一点的积累,你自己不悟,我说再多也没用。”
他怔怔的应了声,重复的写了下去。
程无双站在他身后瞧着,时不时的刺他一句,渐渐的,她说话的频率低了,再后来,他回头一看,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站了起来,走到浴室门前,门板上嵌着的毛玻璃里面一片黑暗,显然,她不在。
她果然走了。
顾骁回到桌前,发觉自己已经写满了一叠纸,抽出最新的那张,和程无双写的范例放在一起,一对比,他就皱起眉。
臀部已经坐得发麻,他改坐为跪,继续伏案书写,直到眼皮打架,仿佛随时会黏合在一起才作罢。
睡得太晚,次日起床做早饭的时候,他眼下有了明显的黑眼圈。
程无双喝醉了酒,睡得很死,也不像往日那样一大清早就起来锻炼。
保镖们把这一切都看进眼底,找了个安静角落八卦了一阵,得出一致意见:这两人都累坏了,不过顾骁没有丢男人的脸,技高一筹,至少还起了床。
顾骁和程无双自然是不知道的,吃完早饭,顾骁回去练字,程无双和保镖们打牌,赢得他们脸色发白,最后又把钱悉数退回,皆大欢喜。
高速路重新开放,一众人上车回城。顾骁继续趴副驾,在舒缓音乐之中睡了过去。
程无双在途中某加油站停车,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旁边的男厕门口也走出一个人。她随意的瞟了一眼,惊讶道:“韩靖!”
韩靖也看见了她,立刻张开双臂:“小双双!我想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两只进展很快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