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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雪过后,天好像更高了,皑皑的白雪落在青红相间的琉璃瓦上,肃穆沉静的宫墙,似乎也被这银白的世界带来一点凡尘的人气。
赵礼的生辰是冬季,所以在入冬之后,就看各路诸侯王爷皆从封地依次赶回,各个都牟着劲儿的想要在万寿节的当天给这位年轻的帝王留下一个好印象。
寒冷的世界,遮不住人们心中凑热闹的心情。
一大早推开宫门就看见已经穿上簇新棉袄的宫人们忙活着清扫积雪;芙蓉宫内,栽种在前院的梅花在一夜冬雪后盛开的更加绚烂;陈叶青穿着一件保暖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由碧莹小心翼翼的扶着走到那片盛开的梅林间;仰起头,便看见还未被暖阳晒化掉的白雪就像一个还未睡醒的孩子一样懒懒的趴在红艳艳的梅花般上;那一白一红的视觉冲击,的确是美的一种享受。
“娘娘,是不是走一走要好一些?您这些天一直待在后殿里不动弹,要不说怎么头疼了呢!”碧莹说笑着,还将一个汤婆子塞到陈叶青的手里,生怕这位金贵的主子冷着了。
冬天一来,陈叶青就一直窝在后殿里冬眠,不光是因为他俱冷,更大的原因是随着腹中胎儿的一天天长大,他真的是体会到了广大女同胞们的艰辛之苦;让你成天怀中抱着一个越来越大的肉丸子,你能提得起精神、耍得了太极吗?
可也许就是因为窝的太久了,这些天陈叶青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晕发沉,很多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小白猫来诊脉说是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太久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这才造成了精神上的一种恍惚;正是因为小白猫杜离发话,碧莹才在一大清早就将陈叶青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捞出来,将他包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带出来赏梅。
碧莹不遗余力的讲解着芙蓉宫里的梅园有多好看,劝说着冬天不是只有冬眠这唯一的一条途径;黄梨也偶尔在旁边迎合几声,看样子是势必要将娘娘这一冷就犯懒的毛病好好的治一治。
陈叶青可是最好怕碧莹叨叨了,这一开口就甭想让她停下来,想着法儿的便插开话题,千万不能让这丫头在嘀咕下去:“听说最近各路藩王已经回京了?”
黄梨最能八卦,忙接过陈叶青的问题,回答道:“可不是嘛娘娘,咱们皇上过万寿节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各路藩王早早的就递了折子请求上京;现如今已经回来了七七八八。”
赵礼登基后的第三个万寿节,其实想想那家伙今年似乎还不到二十五岁;年纪轻轻,博智有为,说好听点是少年得志,说难听点就是老气横秋、未老先衰。
陈叶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鼻子的都是梅花的清冽的香气,可就是这股梅花香气他却并非很喜欢;只觉得梅花虽与众不同,却显得太过不拘一格;百花争艳的场景应该是春秋才对,可只有这梅花盛开在冬季;在现代的时候,他学过不少关于梅花的诗词,大多都是在赞扬这梅花清冽傲骨,惹得群芳妒的高洁;可陈叶青却偏偏觉得,太过高傲的东西反而不招人太喜欢。
跟牡丹相比,它显得太小气,跟荷花相比,它显得太俗气,更杜鹃花相比,它更是显得太娇气;也只有在冬天这漫漫的白雪中,百花凋零后才能看出它的一点点可观价值。
在梅园转了小半圈,陈叶青就没什么兴致了;乍眼一看梅花虽美,可却不能细细品味让他有些意兴阑珊;看来,他还是适合在春秋时期欣赏百花争艳、一压群芳的御花园中的名贵花朵。
碧莹瞧出娘娘这是没了兴致,忙扶着难得出来走了一会儿的主子回殿,可就在他们一行人快要踏进芙蓉宫正殿时,陈叶青突然停下来,看向黄梨,道:“前几天是不是有各路藩王的王妃和王臣夫人们递了拜帖过来?”
黄梨忙回道:“是有这回事,只是那时候娘娘身子欠安,皇上知道后让人随便打发了那些人,说娘娘不必事事躬亲,小心照顾自己的身子才是头等重要的事!”
是啊!老子是要照顾身子啊,只要照顾好这副身子那小胚胎才不会真的变成一颗豆芽菜啊!
可是,哥况在后宫许久,实在是想念诚王的媳妇,诚王妃常幼蓉了啊!
陈叶青小脸一沉,难得破天荒的端起皇后的架子对着黄梨说道:“皇上疼爱本宫,生怕本宫累着;可本宫也不能不考虑皇上的处境;皇上马上就要举办万寿节大宴,各路诸侯藩王皆会进京朝贺;本宫身为皇后,自是要替皇上分忧的;去将前几日送了拜帖的女眷们尽数请来,再有,去一趟孙府,再将表小姐一道请来;本宫想烟儿了!”
黄梨一听娘娘这是要为皇上分忧的架势,立刻喜不自胜的看向自家主子;谁说他家娘娘不懂事,瞧瞧,这懂起事儿来简直能让人刮目相看。
碧莹也是欢喜的,扶着陈叶青就进了大殿,转眼就朝着内殿的方向走,一边走着还一边自得其乐的说道:“娴贵妃最的盛宠又怎样?她能怀个孕出来让大伙儿看看吗?黄娘娘最会讨人欢心又如何?她能执掌六宫、母仪天下吗?要不说在这后宫里面,还是咱们芙蓉宫最大,娘娘一句话都能让这大周的天下抖一抖……”碧莹本来还喜滋滋的说着这些话,可是那小眼神一转,不知道又想到些什么,突然站定,不走了!
陈叶青本是听着碧莹的念叨,秉持着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精神权当做挨不着自己什么事儿;可突然见碧莹停下来不动了,自己也赶忙站定,一脸古怪的看向碧莹,道:“怎么了?”
碧莹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镜,怔怔的看向自家主子:“娘娘,奴婢还忘了一个人,一个能让大周的半个天下抖一抖的人!”
哎呦喂!老子能让大周的整个天下抖一抖那是因为哥是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后宫之中居然还有人能让大周的半个天下抖一抖的吗?
陈叶青挑着眉看向碧莹,等着她下面的那句话。
碧莹一脸鄙夷的朝着一个方向望过去,清脆的嗓音忽然变的充满了嘲讽和鄙夷:“还不是琉璃宫里的那位,她自以为床上功夫了得就骗了皇上到手;娘娘,蓝妃娘娘这个祸害,咱们定要除了去啊!”
嘿!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蓝沫儿这个后娘啊!
陈叶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嘴角挂着笑的往前走;小碧莹是个除了对老子赤胆忠心,对其他的任何女人都觉得是勾引皇上的狐媚子的缺心眼姑娘;可这缺心眼的小姑娘却不知道,根本就不是蓝妃娘娘勾引了赵礼,分明是赵礼那个大变态趁着先帝嗝屁偷偷下手,利用自己的年轻俊美勾引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的后娘啊!
这偷食偷的,不可谓是艺高人胆大,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每每想及此处,陈叶青几乎都要对赵礼这孙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自认为哥当年那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玩的最狠的那次也是只是勾搭了一个将要结婚的新娘子玩了一段虚假的感情;事后每次回忆此事,陈叶青都要为自己的无耻好好的羞臊一顿;可自从知道了赵礼和蓝沫儿成了欣赏彼此好身材的‘好朋友’之后,陈叶青突然从这家伙的身上找到了原谅自己的地方;自己再无耻,也不曾对‘娘’字辈的人下过手,可他赵礼不偷则以一偷惊人,如果先帝真的能显灵,恐怕早就从孝陵中气的爬起来了!
这话,陈叶青自然是不会告诉小碧莹的,免得这小丫头一时间想不明白,又要把自己给整魔怔了。
可碧莹看着自家主子不搭理自己的架势,还以为主子这是不管琉璃宫的那位,忙小跑着凑上前,苦口婆心道:“娘娘啊,咱们现在是强敌环绕,不能轻敌啊!”
哎呦喂!讲上兵法了!你丫最近跟影一走的近了点吧!
“娘娘,奴婢觉得,那个蓝妃娘娘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另一个娴贵妃,现在皇上是顾忌着外面的流言蜚语,可有一天不顾忌了呢?万一蓝妃娘娘在后面怀孕了呢?为了那个孩子,皇上也不可能再将她藏着掖着了呀;娘娘,在这后宫之地咱们就是要争要抢,不争不抢,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打压死的;要那奴婢说,趁着现在蓝妃娘娘的事儿其他人不知情,咱们何不来个先下手为强,灭了这个隐患敌人如何?”
话说着,碧莹小姑娘就江湖气十足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瞧这小丫头一脸凶悍的模样,陈叶青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碧莹啊!”
“是!奴婢这就安排影一去办这件事,反正他的手法最厉害,做起来必能神不知鬼不觉!”碧莹说着,就眼见着要拔腿往外面跑。
陈叶青忙叫住:“你给我站住!”
碧莹不解的站定,回头迷茫的看向自家主子。
陈叶青深吸一口气,看向已经将宫斗这件事当成自己毕生事业而奋斗的小姑娘,勉强的扯着嘴角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碧莹的肩膀,道:“你在害怕蓝妃娘娘?”
碧莹被主子一语道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娘娘……”
“她怎么着你了?”
碧莹情知瞒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自从上次从黄梨那里听说了娴贵妃偷偷要家人送药祈求怀孕的事情之后,奴婢就派了人在各种娘娘的小厨房里盯梢;谁知道这次娴贵妃没动弹,反倒是蓝妃娘娘有了动静。”
“哦?还有这种事?”哎呦喂,碧莹这只小棒槌还挺有本事,居然干起碟中谍了呀;派人做卧底这种高智商的东西都玩上了。
碧莹瞧着主子那一脸追问下去的模样,还以为娘娘这是感了兴趣,忙继续说道:“蓝妃娘娘包藏祸心,她明明知道皇上是故意将她藏起来不与外人知道,她还偏偏经常在皇上时常出入的地方阻拦,只要一抓住皇上就将皇上拉进她的琉璃宫,皇上也真是的,每次都让蓝妃娘娘得逞,在琉璃宫停留的时间有的时候比在咱们宫中还要久;前段时间太医院御医去请平安脉,蓝妃那个小贱人居然还像太医打听如何才能让自己怀孕的法子;娘娘啊,蓝妃娘娘终究是按耐不住了,她这是想要扶正啊!”
是啊!碧莹你这最后的这句话说得才是真正的再理啊;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个表面上看上去听话温婉的模样,却没想到现在已经张狂到了这种地步。
想到自己和蓝妃的第一次见面,那夜,那个女子就直晃晃的出现在他与赵礼的面前,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当着自己的面和赵礼拉拉扯扯;虽说老子根本就不在乎赵礼究竟跟哪个女人爬床,可老子可不允许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大刀。
你一个小三儿,难道是被赵礼玩疯了居然敢连原配都敢挑衅吗?
“碧莹,你听我说!”
陈叶青拉住已经猴急猴急的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内殿走去:“蓝妃娘娘是个什么身份?那是先帝的后妃,赵礼的后娘,赵礼纵然再无视人伦宗法,可这偷了后娘,给亲老子头上戴绿帽子这样的口实他却是不敢随意让世人皆知的;所以,赵礼要是想将蓝妃迎进宫,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外宣称蓝妃娘娘去世,然后再将这个女人藏匿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后,再将蓝妃搬出来,到时候大家虽然心里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蓝妃娘娘,可也没人敢大声指正出来,只当以为是一个和蓝妃娘娘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说到这里,陈叶青诡异的笑了:“碧莹啊,你见过咱们的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吗?”
碧莹呆了呆,最后在陈叶青含笑的眼神下,木蹬蹬的点了点头。
“哈?谁?”
“娘娘你啊!皇上对娘娘可是很费心的!”
我咧个去!咋就又转到老子身上来了!
陈叶青扶着眩晕的额头,差点没扑倒在小碧莹的怀里:“咱们现在说的是蓝妃,别牵扯本宫!”
碧莹一低头,乖觉的点了点头。
“所以啊,只要蓝妃一天不真正抓住赵礼的心,她就终究是一个玩物,而且还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玩物;跟一个玩物费心思,咱们不值当;等有一天赵礼真的有了动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一听主子说这话,碧莹一下就来了精神:“娘娘这是要对付那个贱女人吗?”
“你可别乱说,老子什么时候说要对付蓝妃了;老子只是有些气愤,当初那个女人可给我好大的一个下不来台!”
说完这句话,陈叶青就轻轻一甩袖子,学着赵礼的模样就走进内殿,来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色若春晓般的那张脸。
当初在冷宫的那段时光,虽然平静,但却极为艰困;如果有可能,他都不想再回去了;蓝妃娘娘不是娴贵妃,娴贵妃虽然喜欢使小手段,可终究还不是个真正争风吃醋的狠辣女人;可蓝妃就不一样,那张明明很纯良无害的脸颊里,却藏着一张和她那张脸截然相反的面容;当初她都敢当着他的面将赵礼拉到自己身边,如果真的有一天能从琉璃宫里正大光明的走出来,恐怕这后宫表面上的和谐也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彻底打破。
陈叶青自认为没有替赵礼管辖后宫的责任,可他却有保护后宫美人的重任啊!
蓝妃绝非是个好东西,一旦被放出来指不定能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像王贵嫔那样的没有心计的小美人们,岂不是要死在她手里!?
碧莹有一个地方说错了,那就是蓝妃娘娘不会是将来的娴贵妃,她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的萧太后才差不多!
*
京中受邀的王妃夫人们在听说皇后娘娘召见后都惊了一下,要知道前几天皇上可是亲自派人来说,皇后身子不适,取消一切宗亲臣妇的觐见。
自古道帝王之心深似海,本以为在万寿节之前都无法见一见这重新从冷宫回到正殿甚至还能重获盛宠的皇后娘娘,却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又有了今天的机会。
于是乎,就看排在受邀之列的臣妇们皆不敢怠慢,忙收拾一切后随着传旨的公公一同进了宫。
此刻,诚王府内
诚王妃常幼蓉在上个月才刚诊得有了喜讯,这要初为人父的诚王赵耀简直欢喜到了极点;此时赵耀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不免担忧的看向已经由丫鬟伺候着穿衣打扮的爱妻,不放心的走上前道:“蓉儿,要不差人给皇后娘娘讲一声你身子不适,推了这召见;你看这冰天雪地的,我又不在身边,出去万一有个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常幼蓉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贴身的大丫鬟精心的打扮着自己,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站着的忧虑男子,本是恬静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纯净的笑意,道:“王爷又在胡说了,皇后召见岂是能随便能推掉的?听说这次受邀之人中也有几位嫂嫂和身份显赫的一品夫人,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诚王府的架子大吗?再说,外面虽是冰天雪地,我却是坐在轿中,身上穿的那般厚,手里又捂着汤婆子,还有几名丫鬟跟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说完,常幼蓉就脸颊绯红的垂下头轻轻地摸了摸依然平坦的小腹,想到在这里面有一个跟她有血缘至亲的小娃娃在,这本来就极为精巧的小脸更是由内而外的泛出阵阵的柔美光华。
赵耀自然知道常幼蓉心中的想法,他与诸位哥哥同为皇子,可是皇兄除了对自己的胞弟赵煜格外照顾外,下一个蒙受圣恩极重的人便是他了;自从初秋从封地回来到现在,他一直被皇兄留在京中,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幼蓉是害怕他这样过度的蒙受盛宠,会引来其他兄弟的羡慕和嫉妒,这才在事事上要求自己亲力亲为,尽量做到低调谦虚;想到此处,赵耀不禁心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那我送你到宫门口,可好?”赵耀感动的走到常幼蓉的身后,轻轻地伸出手温柔的揽着自己贤良淑德的王妃,满眼爱意的说着。
常幼蓉转过身,淡淡一笑,无言之中,内心深处藏匿的深沉之爱也是将要呼之欲出;是谁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她的夫君,有可能就是一个意外呢;想当初父亲将她嫁给诚王,临别时边说过一句话:诚王虽自幼不受帝宠,但却能在宫中长存下来,这并非是他的好运,而是由此能看出此子处事圆滑,为人中肯,定是有情有义之人。
父亲的眼光向来毒辣,看来这次,又是被父亲说中了!
相较于诚王府中的琴瑟和鸣,靖王府中却是一片清凉平静之气。
虞子期在接到皇后娘娘召见的消息后,就一直坐在房中不出去,黄铜镜中,那是一张极为端庄亲和的脸,只是此刻神色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的相貌像极了年轻辞世的父亲,所以自幼就被早年丧子的祖父如珍宝一般呵护在心尖上,更是被无数的人捧在掌心。
紫竹着人将王妃将要穿的专属于藩王正妃的服饰从柜子中拿出来后,就快步走到主子身边,瞧这主子依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有些心急道:“王妃,要宽衣了;若是进宫迟了,想必皇后会不喜!”
“她有什么好不喜的?听说咱们的皇后娘娘性格最是和软,这才让后宫里的一众妃子成天欺负了去!”虞子期说着,就眨眸看向镜中明媚的自己,那隐藏在端静和美面容的底下隐约间似乎有一抹不屑和清冷,冷嘲热讽般的说着刚才的那番话。
紫竹自幼就伺候在王妃的身边,最是知道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在看见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暗面时,吓得心底一惊,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虞子期毕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在察觉到紫竹的异样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端正的坐在梳妆台前,淡淡的开口道:“着妆吧,别真的让皇后等急了!”
紫竹默默地长舒一口气,忙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拿出里面的牛角梳,刚要散开主子乌黑如缎的长发,却见主子身影一动,葱白的玉指优雅的拿起首饰盒中的一件饰物;紫竹本不在意,可就在她看清楚那件饰物后,本是红润的脸颊瞬间变得青白。
“王妃,咱们可不能戴这个去见皇后啊!”
原来,虞子期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支五凤朝阳挂珠钗,这天下,唯一能佩戴此物的只有一人。
虞子期柔美的笑了笑,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凤钗,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凤凰,竟像是能瞅见金光灿烂的光芒一样:“我知道这枚凤钗是不能戴着进宫的,紫竹,你相信命运吗?”
紫竹垂着头,不敢搭话。
虞子期就像是没看见紫竹乍变的脸色一样,依然是美丽温婉的笑着:“我不相信命运,所以我不认为这枚凤钗只有她司马媚有够资格带!”
说完,虞子期就将手中的凤钗又放入首饰盒中,覆又抬头看向镜中精致五官的自己:四哥哥,你定是忘不了子期这才娶了和子期眉眼相似的女人是不是?那您可知道,子期何时又忘记过四哥哥?!
“王爷呢?”虞子期捻起一缕长发轻轻地绕在指尖,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紫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听奴才们说,在丹房里!”
本来眉目沉静的虞子期在听见这句话后,顿时像是变脸一样一瞬间五官都阴冷了起来;刚才还如春风般和煦的眉目此刻就像是被鬼魅替换了一样,五官之凶狠,眼瞳之狠戾,骤然间就让整个闺房如掉入冰窟一般,让人彻骨生寒。
“王妃……”紫竹吓得已经跪在地上。
虞子期却是冷目沉静,嘴角微微向上扯着,露出似笑非笑、似毒非毒的笑容:“是吗?又在丹房?又在研究长生不老药吗?赵靖,你真是没得救了!而我,也是瞎了眼。”
*
芙蓉宫中
陈叶青好不容易被碧莹折腾完,穿着一身隆重的皇后吉服,一脸无所谓的站在镜子前没兴趣的照了照自己。
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成天被一群女人按着涂脂抹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娘娘真是漂亮,奴婢都看呆了!”碧莹欢喜的看着自己的成就作品,双手抱在一起做出一副满意极了的神情。
陈叶青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真的漂亮吗?比曹贵人还漂亮?”
得!一句话说完,碧莹脸上的笑容立刻便垮掉;就看这小丫头折磨人的功夫真够凶悍的,一把抓住陈叶青的手腕将他又拖到梳妆台前,对着满是珠宝的首饰盒里一通乱找,最后拿出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双眼冒着不甘的光芒神色激动地说道:“娘娘,咱们把这个也别在头上吧,娘娘佩戴金步摇的样子最好看!”
陈叶青一看那精贵华丽的步摇只觉得眼睛发花,一把推开碧莹的同时差点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状:“行了,你就饶了我吧;老子都快被你打扮成一棵圣诞树了!”
碧莹虽然听不明白何谓圣诞树,可也大致猜出娘娘这是不喜。
关键时刻,脑子有当机的小碧莹看了看手里的金步摇,以为娘娘是不爱这金光闪闪,立刻就又在首饰盒里一通乱翻,拿出一根白玉金簪,刚又要双眼冒光的说些什么,就看黄梨关键时刻小跑进来,说是孙芷烟来了。
哎呦我的小烟儿啊,不忘表哥疼你一场,关键时刻还是你救了表哥的小命啊!
老子再在这内殿待下去,碧莹那个小疯子还不把首饰盒里的全部饰物都戴到他头上?不过,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他嘴贱,无缘无故提那倾国又倾城的曹贵人做什么?!
孙芷烟身为未出阁的少女,再加上自己本身又从未受过册封,理应是没资格参加这种高规格的宴会的;所以在收到宫中消息让她也去的消息后,还专门去找了母亲商量了一番。
孙柳氏大致是摸出陈叶青的心思,明白这是皇后娘娘的特殊照顾,就也没多做阻拦便带着丫鬟将女儿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最后还亲自送女儿上了去宫中的轿子,只是在临别前再三叮嘱她务必要小心些,千万要在众多命妇前克己守礼,莫不要给皇后娘娘丢了脸面。
孙芷烟何其聪明的人物,母亲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是能想到的;明白表姐是一心为她,故而暗暗下定决定不可露出小家子气,纵然是在众多皇亲面前,也要不卑不亢。
坐在轿中,孙芷烟无聊的撩起轿帘往外面看,伺候在轿子外面的锦葵看见小姐的动作,忙凑上前,关心问道:“小姐可是有事?”
孙芷烟看了一眼锦葵那张还是略显消瘦的小脸,淡淡的一笑后就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初在表姐的宫中,她亲眼见到司马婉虐待这可怜的丫头,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冒着司马婉愤恨的目光上前将这小丫头扶了起来;事后,司马婉被皇上派人拖了下去,独剩下这个丫头不知该何去何从;当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悄悄地向表姐要了她带入府中当了自己的贴身丫头。
好在锦葵这孩子听话懂事,又是个聪明的;养在身边一小段日子后竟也慢慢的觉得自己离不开她;这才在不管去哪里都将她带在身边,从未有过半分苛待。
锦葵看见小姐的笑容,心里顿时就暖洋洋的;想当初,她被司马婉每日毒打发泄,日子过得简直就是暗无天日,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这样活下去的时候;是孙小姐救了她,她是个念恩的人,对待将自己从地狱中救赎出来的恩人自然是更加好;所以在当初皇后娘娘问她可愿意跟着孙小姐离开皇宫,去孙府当下人的时候,她简直就是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一辈子都是注定了要伺候人的;可若是主子是个温和的人,那就是她们天大的福气。
“小姐,还是把轿帘子放下吧,外头冷,别吹着!”锦葵说着,就要帮着将轿帘子放下,一副很是贴心周到的模样。
回忆道这里,孙芷烟不免又抬头看了眼规矩的站在自己身后的锦葵,瞅着那丫头灵活如珠的眼瞳,交代道:“等会儿皇后来了,你要亲自再谢谢她,若不是娘娘,恐怕这时候咱们这主仆关系还没有呢!”
锦葵懂礼的一笑,忙迎合着点头:“是,奴婢定会好好的感谢皇后娘娘的!”
“感谢本宫什么呀?”说话间,就看陈叶青由黄梨扶着从后殿走了出来。
那一身华贵逼人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端庄大气的穿在陈叶青的身上,硬是将她本显得稍有柔静的五官硬是逼出几分英气和霸气。
孙芷烟看见表姐出来了,忙懂礼的上前拜会:“臣女见过皇后娘娘万安!”
锦葵也是跟着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陈叶青自是不知道这一主一仆刚才说的那番话,如今瞧这大礼的动作,笑着走上前,扶起孙芷烟就说道:“不是说没什么人的时候,咱们就不要行礼了嘛;还有这丫头,身体可养好了?瞧着还是有点瘦啊!”
锦葵感动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要不是担心自己殿前失仪,恐怕早就哭出声来:“不敢多劳娘娘记挂,奴婢在孙府生活的很好,小姐待奴婢也很好,奴婢会尽快养好身子,从今往后好好的照顾在小姐身边!”
“嗯!是个聪明的孩子!”听这丫头口舌伶俐的说出这番话,陈叶青还是有些意外司马婉的身边居然有个如此灵巧的小姑娘;转眸间,还故意酸了碧莹一把:“瞧见了没,人家锦葵可比你聪明多了!”
碧莹自是知道娘娘这是在打趣自己,可还是佯装着堵了嘟嘴,只是拿眼睛却是满是欣喜的看向锦葵;当初在府中时,她与锦葵情同姐妹,知道司马婉是个极为苛待肮脏的人物,她多少还是为锦葵担心记挂的;但现在总算是好了,锦葵能遇到孙小姐,以后定是能过上平静的好日子。
陈叶青拉着孙芷烟说了几句,还没聊到兴头上,就听见小豆子进来汇报,说是被传召见的命妇们皆已经来了。
呦呵!那岂不是说诚王妃也是到了吗?
孙芷烟以惊讶的眼神看着她表姐一瞬间炸亮的眼神,在千呼万唤中,就看一个个身着华丽服饰的王妃命妇们被宫婢们领进了芙蓉宫的大殿。
陈叶青端坐在凤椅上,一双眼睛在诚王妃出现的那一刻,就狠狠地、没有一点贞操的贴了上去;哦呦我的小美人啊,快抬起头让哥哥好好看看你,数月不见,真不知诚王那个善良真诚的小子有没有把你照顾好啊!
事实证明,当诚王妃在随着众人向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后行过礼后,抬起头望上前时,陈叶青就瞧见美人莹莹美目,俏丽无双,一双充满了幸福的眼珠子彻底让他死的心甘情愿;小美人啊,瞧你这气色定是被诚王照料的十分好啊!
“娘娘的身子可算是好些了?”这率先开口的居然是柱国公家的老夫人。
柱国公家的人,陈叶青并不是很熟,要说真正认识的人里面也只能算得上一张嘴皮子就能将凌洛天那个傻货气的差点撩蹄子的裴毅了。
裴毅自从在涂虎城内立了功之后就被赵礼调回了京城,现在任职大理寺卿;一身火红色的官袍穿在宛若芝兰玉树的年轻俊美的裴大人身上,听说整个京城的千金小姐又沸腾了,为情自杀的年轻少女的案例明显都比去年减少了许多。
果然,裴大人是走的是治愈系列,朝堂上能帮天子定国安邦,朝堂下能抚慰万千少女的玻璃小心脏;能文能说、能诗能画,简直就是六月思春、出家旅行的必备良药啊!
柱国公老夫人是先帝在位时就分封的一品夫人,地位虽然比不上在座的王爷正妃,可那资历却是摆在这里的;先开口说话,自然也没人敢说个什么。
陈叶青仔细的打量了老夫人几眼,就瞧着应有五十岁上下的老夫人却是保养的极好,雪白的肌肤上除了因为岁月而留下的淡淡的皱纹外,眼皮不耷拉,耳朵不失聪,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再加上能生出裴毅那等妖孽的亲娘自然更是一只老妖孽;精致的鹅蛋脸显得精致大气,长相自然也是极为出挑的。
“有劳老夫人记挂,本宫只是前段时间因为寒冷身子有些疲惫,现在已经无大碍!”陈叶青客气的应和着;可那眼神,早就越过柱国公夫人直盯盯的看向了诚王妃。
虽说诚王那小子是个厚道的家伙,不似他哥哥那般三宫六院,大小老婆无数,每天光为了翻牌子都要好好的晕一阵;但在看见诚王妃一脸幸福的模样,陈叶青的心底深处还是小小的酸了一把;哎!老子看上的女人永远都是别人的,别人看上的男人却天天惦记着老子;这需要做几辈子的冤孽才能累计出这样的孽债啊!
就在陈叶青春恨秋悲,看着诚王妃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哀怨没有美人命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双冷冽的眼神直戳戳的朝他射过来。
这种眼神,他最是熟悉了;想当初司马婉可是用这种眼神扫试过他无数回啊!
陈叶青立刻顺着那个眼神在殿内一阵细看,当他的目光终于停留在离台阶最近的第一个座位时,猛然怔住了!
哎呦喂!这好像是靖王妃虞子期啊!
靖王,先皇后唯一的儿子,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当年若不是先皇后早逝,恐怕这太子之位早就是长子靖王的,届时,哪里还有他赵礼唱戏的份儿;所以,就算是赵礼如今当上了皇帝,也不敢随意亏待了自己的长兄;故而在分封封地的时候,赵礼将大周最肥沃富裕的地方封给了兄长,每年但凡靖王过寿,他虽不会亲自莅临,那也会派人专门送去礼物以示庆贺;依照赵礼这种高傲自大的人来说,能在除了赵煜对自己其他的兄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实属难得;而仅仅就凭借这一点便能看出,靖王在大周的特殊地位。
只是,听说这靖王当年娶的王妃是有和沈文墨并称为一代大儒的虞浩然的嫡孙女;虞子期在京时便以文采传遍天下,更是有无数追随者慕名而来;可虞子期真正难能可贵的纵然被万千人捧在掌心中,却是不骄不躁、不傲不馁,贤明在外的同时更是传遍万家美誉;但就是这样一个才学兼备、内外兼修的女子,为何陈叶青看着就觉得怎么瞧怎么讨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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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哥哥,你现在已经拥有女性同胞的第六感了!
皇帝哥哥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