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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昨夜赵礼忽然前来,在他耳边念叨了一句‘没加盖凤印,更没盖上玉玺’的封赏圣旨,他也不会要人半夜去了趟宗亲府将萧意的事情好好地调查了一番。
经过一番查探,事情真如陈叶青所想那样;而赵礼之所以在他面前主动提起,怕也是一种提示;想到赵礼离开前那依恋不舍的眼神,陈叶青到现在都遍体生寒,不是他身体不适,而是通过这件事,他更加明白了这个男人。
果真如萧意所讲,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天下大计,他可以筹划的面面俱到,可以百折不挠,更能铁石心肠;他当初明明在利用萧意,怎么可能还能昧着良心给了萧意一个宛若空头支票的圣旨;就跟高手对弈一样,刚刚走了第一步,赵礼甚至连最后一步路都筹划好;这份心计和城府,要人敬佩,但更要人畏惧。
在赵礼面前,谁阻挡了他的路,那个人就要做好觉悟;想到当初萧意趾高气昂的冲到他面前说起那段话的神情,陈叶青可以肯定,那个时候赵礼一定给萧意某些承诺,而正是那个承诺,才让得萧意这样冷静支持的女人都暗自沾沾自喜,甚至忘乎形态的冲到他面前放肆到那种地步。
面对曾经给予珍重承诺的女人,赵礼都能够做到杀伐决断,可想而知,在他的眼里,女人是个什么物什。
没错,赵礼想要当明君,想要佑护大周百年的想法一点也没错,他是天子,他就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这是他的责任,更是他不能推脱的义务;可是,在他肩负起自己责任的时候,他却用自己的冷酷无情伤害着身边的人,虽说迫不得已,但却不留余地;这种人,温柔的残忍着,可怕的微笑着;完全就像假寐的雄狮,看上去跟小猫儿小狗儿似得可爱讨喜,实则,当利爪伸出来,尖牙露出来的那一刻,就能毫不犹豫的要了你的命。
而这样的赵礼,他陈叶青,不敢要,也不能要;因为他没有能够抵挡利齿的护具,也没有那么强悍的心脏,能够忍受心爱男人一次又一次为了天下大计舍弃他,舍弃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和痴心誓言。
赵礼,我只想要一个简单而专注爱我的人,不是要一个醉心于天下,只能分心给我的人。
陈叶青淡淡的笑着,笑着看着萧意一瞬间惨白的脸色,更是嗤笑着曾经也真心相托的自己;赵礼那样风光霁月,被他吸引那是情理之中,但关键是一定要看明白,看清楚,千万不要再一错再错。
萧意不敢去看陈叶青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受人指指点点的疯女人,内心深处一阵阵的翻滚,有悲愤,有痛苦,更多的,是不甘。
咬紧牙关,想到自己过去曾经历的种种厄运,萧意终于抬起赤红的双目,近乎疯狂的死盯着陈叶青,就像是受了致命伤的野兽,带着鱼死网破的狠绝:“不是名正言顺的那又怎样?司马媚,你以为你比我强吗?”
萧意嗤嗤的笑着,脸上的疯狂和绝望,让她的笑容显得更加诡异美丽,就像绽放在忘川河上的彼岸花,处处都透露着绝望痛苦的气息:“赵礼今天能这样对待我,将来也会同样对待你;我早说过,他不是一个女人就能困住的,他的心太大,能装下世间万物,他的雄图霸业,而你,不过是被存放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可怜可悲。”
陈叶青微微拧了下眉心,其实,他根本不想承认,萧意的这段话说中了他敏感的内心,刺中了他奢望却得不到的那颗真心。
陈叶青忍不住叹了口气,萧意可真厉害呀,这个女人,就算是被人拔光了羽毛,剃掉了利齿,最后,还是能用吐了的牙槽狠狠地咬在他发软泛酸的心口上,疼得他一阵一阵的抽气。
可是,这又怎样?
在在华清宫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喜欢萧意就这么说,因为她说的这些话,往往是最真实的,是天下人都不敢对他说的;他现在就要听真话,就要用现实的残酷让他记住此刻的疼痛,断了对赵礼最后的念想。
他可以喜欢赵礼,但那份喜欢,止乎于礼,他可以理解赵礼,但那份理解,近乎于情;他再也不要不顾一切的跳进赵礼挖好的陷阱里,哪怕陷阱中花团锦簇、诱惑布满,他也不要再傻一回。
萧意看陈叶青不说话了,以为自己的言语终于刺伤了这个向来高傲的女人,只要一想到赵礼心心念念的女人被自己中伤成这样,萧意心底的快意就无法停止,跟被水泡发的白馍一样,一点点的膨胀:“怎么了?我的话说到你的心坎里了?让你伤心了?你司马媚也会有被人戳中心口的那一天吗?”说到这里,萧意有些神经质的笑起来:“记住现在的感觉司马媚,看清楚现在的我,我萧意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你不会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你只是比我幸运,比我早一点遇见赵礼罢了。”
说到最后一句,萧意自是全身瘫软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现在的她,可是完全贯彻了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就像是一滩烂泥,就算是不能有所作为,那也要糊对方一脸。
可陈叶青是个什么角色,轮耍混装贱,还有谁能比得过他;见多了各种风姿卓越的美人,还是第一次遇见像萧意这样临死都要跳出来恶心人的美人,这要陈叶青内心深处的邪恶因子再次扩散,暗暗攥拳,势必要让这小蹄子死不甘心。
好脸色已经给尽,已经让这无风不起浪的小人折腾够了,他陈叶青,也懒得看这个女人再耍弄的这些小把戏。
就看陈叶青在原地散漫的走了两步,对上萧意那轻蔑嗤笑的眼神,神色不动,声音浅浅:“你说的没错,赵礼并非良人,他的心胸太大,与生俱来就是天子的命数;可是怎么办呢?就算是赵礼心怀天下,像一股抓不住的风;但这股风终究还是愿意为我而停留,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是不能忽视和更改的事实;试问后宫诸多佳丽,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萧意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陈叶青继续说着:“我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黎明百姓和江山天下来的重要,可我毕竟还是有地位的;这要比只是拿来利用,用完后毫不留恋的直接丢弃的你来说要幸运太多,最起码,他舍不得我,他喜欢我,他甚至愿意让我为他生儿育女,而你呢?他的手指头你碰到过吗?他的身子你接近过吗?他的温柔,对你展现过吗?”陈叶青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白皙的脖颈,头上的九尾凤钗步摇在微微震颤间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可这迷人的光泽却是连陈叶青眼瞳中的丁点光芒都比不上:“一个连什么都不曾从赵礼身上得到过的女人,凭什么指着我的鼻子说,将来我的下场会和你一样?”
说到这里,陈叶青终于端起架子,画的极为精致的眉眼中贵气逼人,一眉一眼的神情说不出的高贵,又道不完的清冷:“本宫是当今皇后,是天子明媒正娶的发妻,手握凤印,掌管六宫,岂是你这种连生母卑贱的贱人能够随意攀比?本宫诞下太子,产下长公主,如今皇室最尊贵的两个龙嗣皆是出自本宫的肚皮,像你这种连天子身边都无法近一步的贱丫头,有什么资格敢说本宫将来会和你一样?本宫的未来,注定了是尊贵无比的,本宫现在的皇后,将来也会是太后;至于你,呵——”陈叶青嗤笑了一下:“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不知游走在何方之地。”
萧意绷紧了浑身的每一块肌肉,看着陈叶青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终于在眼前一道白光闪现的时候,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凄厉的一声尖叫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同时,就张牙舞爪的朝着陈叶青站着的地方扑来。
而陈叶青,在看着萧意像是一坨肉似得从高坐上奔下来的那一刻,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在萧意快要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衫时,忽然抬起脚,对准萧意的小腹,狠狠地一脚上去,且听见‘噗通’一声闷响,萧意使了多大的力气冲向陈叶青,那么现在她就被多大一股力量踹倒在地。
小腹上刺心的疼痛,身体跌在地上椎骨的痛处,同时朝着她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因为疼痛而扭曲尖利的嗓音,无法控制的从她嘴里喊出来。
殿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到外面伺候的人。
黄梨和碧莹先冲进大殿,跟着虎妹也从外面跑进来,在看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的跌倒在地,虎妹也顾不得什么,飞跑到萧意的身边,连搀带扶的抱住了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主子。
黄梨看了眼萧意,忙走近陈叶青身边:“娘娘无碍吧!”
陈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脚踝,神色冷漠的看着勉强靠在虎妹怀里喘气的萧意:“就这种货色,还能将本宫怎么样?”
萧意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双眼喷火的看着陈叶青:“司马媚,你不会有好下场。”
碧莹一听这话,立刻怒了:“放肆,皇后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陈叶青看了眼碧莹,示意她在这个时候不必多嘴,转眼看向几乎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的萧意,淡淡的笑了笑:“是吗?本宫会不会有个好下场,将来自会慢慢揭晓;至于你的下场,本宫用不着等到将来,马上就能知道。”
萧意呼吸一窒,立刻色变:“司马媚,你敢!”
“敢不敢,做了就知道!”陈叶青在原地踱步走了两下:“当初萧玉桃去的时候,本宫好歹也赏了她一具全尸,你嘛!本宫不是个残忍的人,自然不会折磨你;如今萧家谋反,萧太后薨逝,生为萧家人,断不会弃家人与不顾,本宫心慈仁善,最爱成人之美,萧意,黄泉之上你可以记得本宫对你的好。”
萧意只觉得遍体生寒,看着对她谈笑自如的司马媚,捂着心惊的心口,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像萧太后那样的女人都忌惮眼前的女子,原来,她真的是说到做到,睚眦必报。
当初,她在芙蓉宫加注在司马媚身上的所有伤痛终于在这个时候全部被她反击回来,而且,是以百倍千倍的姿态讨还。
曾经,她能够在她被封为德贵妃的时候,黯然离开皇宫孤身一人栖身在寺院里,那时,她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回宫后蛰伏这么久,更不会容忍她到现在这个地步。
司马媚啊司马媚,本以为你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原来,你不是空有美貌;就像草原上的野狼,懂得品尝自己失败的伤痛,更能经得起隐忍的孤寂。
原认为赵礼是个忍功了得的人物,却不料,你也是这样一种人。
萧意在虎妹的怀里讪讪的笑开了,凄楚的脸色和灿烂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诡异的糅合在一起,最后,化在嘴边,变成一道苦涩:“司马媚,你要我记得你,你就不怕我变成厉鬼,回来要你的命吗?”
萧意的这句话,顿时让黄梨和碧莹都齐齐变了脸色,要知道这后宫看似繁华热闹,但却冤魂不断,尤其是像他们这些生活在这富贵窝里的人,更是忌讳那些鬼怪之说。
可陈叶青却是无所谓的拨弄了一下腕子上的镯子,看着萧意脸上惨淡的笑容,道:“本宫在你当人的时候都不怕,还会害怕变成野鬼的你吗?”
*
宣武四年,自先帝在位时就盘桓大周朝政数十年的萧家因通敌卖国被揭发终于东窗事发。
朝堂之上,天子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暴跳如雷、痛心疾首,盛怒之下,亲自下达严令,查封萧家上下,革除萧楮职位打入天牢,萧家上下尽数被禁卫军翻了个遍,搜刮无数金银珠宝、字画古玩,简直堪比大周朝半个国库之多;于是,萧家在被定下通敌卖国大罪的同时,又被盖上行贿受贿、结党营私,欺上瞒下,无恶不作的诸多罪名。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时间曾经的京城第一大家族萧家尽数成为阶下之囚;坐于后宫太后之位的萧太后听闻自家出了这等犯上作乱的混事,当场气得病体发作,一命呜呼,紧跟着,刚才被皇上宠爱的萧家女萧意也因家人获罪,羞愧难当,自缢身亡。
萧家,终于没了,赵礼心里的那根刺,也终于拔除了。
陈叶青站在御花园里,看着满园的花红,心情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心口的那根刺,已经深深地扎进肉里,轻轻动弹一下都疼的他撕心裂肺,更别提能够忍痛剔除。
伺候在一旁的黄梨轻轻地为陈叶青打着扇子,看着在御花园花丛中采花的碧莹,笑着对陈叶青说道:“娘娘你看,今年花园里的花开的可比去年还要好。”
陈叶青瞧着被自己捏在指尖的一朵金玉兰,指尖碰触到那嫩白的花瓣,神色怅然道:“花无百日红,开的越绚烂,颓败的时候就越凄凉。”
黄梨立刻接口:“是啊!想她萧意怎么也没料到终有一天会走上这条路。”
当日从华清宫里出来,萧意惨绝的声音就一声接着一声的从身后传来,那种嘶哑的、近乎撕裂的嗓音,直到现在陈叶青都记得一清二楚;该是有多不甘,多深的恨意,才能让那样心计的萧意痛苦成这样。
“司马媚,你站的越高,将来跌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痛!”
“司马媚,你以为你会善终,却不知,人生多牟;赵礼能为萧家接近我,将来,他更可以为了其他东西接近任何一个女人。”
“是我萧意够傻,以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真情,却不知,他的真情只会跟利益挂钩;一国之君又如何?他还不是活的可怜可悲,想要从这样一个可怜可悲的人身上得到爱情,我真是傻,你司马媚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司马媚,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会日夜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红颜老去的一天,看着你被赵礼抛弃忘记的一天,看着你……走向绝望的一天!”
字字句句,至今记忆犹新。
陈叶青捏紧手中的金玉兰,眼前似乎又看见了萧意那惨绝人寰但又笑容灿烂的笑意;那时,那个女人的心里应该是释怀的吧,因为她情知已无力改变,更是恶毒的盼望着,自己有一天也会步上她的后尘。
陈叶青一瓣一瓣的撕着手里的花瓣,状似无意的问道:“萧意是怎么死的?”
黄梨的脸上闪现一抹恶毒:“奴才要人给了她一杯牵机。”
牵机之毒?陈叶青骇然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黄梨。
他正是听闻过这种毒药,才会如此震惊;听闻牵机和鸩酒同为致命毒药,可牵机之毒却更狠更霸道,死者吞服后,会浑身痉挛,死状凄惨,除非是大恶痛恨之人才会被赐下这样的酒,却不料,那样花容月貌的萧意,会品尝上这样的致命毒药。
黄梨解释道:“娘娘,萧意那样中伤娘娘,临死还不知悔改,奴才以为,这样的女人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样才能在后宫中立下威信,无人敢在冒犯正宫。”
情知黄梨是为了护着自己,陈叶青的心里虽然有些戚戚焉,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叫来还在花丛中采花的碧莹,准备打道回宫。
只是,要陈叶青没想到的是,他这刚一回宫,却是碰见了早就等候在芙蓉宫的赵煜。
而今天的赵煜,却是穿着一身镶银兽面锁子甲,手持重剑,一身军伍打扮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陈叶青刚经历过萧意的事情,这精神还处于涣散状态,忽然被赵煜这一身打扮一闹腾,当场就愣住了:“傻逼,你这癔症发作,又唱什么大戏?”
听见陈叶青这样说,赵煜却是无所谓的哈哈大笑了两声,扬了扬手里的重剑,清亮如星辰的眼睛迸射着灼热的光芒看向陈叶青:“王八,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陈叶青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
赵煜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动容:“我要上前线打仗,皇兄终于要攻打大宛那狗娘养的混蛋了!”
陈叶青只觉得瞳孔猛地一缩,看着赵煜那灿烂笑着的模样,浑身冰凉,眼神呆滞。
战争?!
赵煜,要离开他,离开京城,去前线冲锋陷阵、拼死搏杀了吗?
陈叶青只觉得耳朵里跟钻了成千上万只蝗虫一样,乌压压的一片,嗡嗡嗡的吵着他耳膜都快碎了。
“娘娘,你要去哪里?”碧莹一把拽住脸色不对的陈叶青,忙声问道。
被碧莹的声音拽回到现实,陈叶青这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已提着裙摆,朝着殿外奔去。
赵煜也是愣住,呆呼呼的看着神色不对劲的陈叶青。
陈叶青看了看碧莹,又看了看眼睛晶亮,呆傻齐全的赵煜,一声爆喝,终于从他嘴里怒喊出来:“老子要去关雎宫问问,赵礼他娘的是内分泌失调了还是脑袋被驴子踢了,居然让这么一个愣头小子去前线送死;他要是敢让傻逼去战场,那老子就敢扛着红缨枪打前锋!”
听着这声爆喝的怒吼声。
赵煜愣住了!
碧莹和黄梨吓傻了!
猫腰藏在墙角,偷听芙蓉宫小消息的小宮侍更是惊得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一边跑着,嘴里还一边碎碎念着:“快回去告诉后宫的主子们,皇后娘娘要去打仗了,皇后娘娘不稳坐中宫了,皇后娘娘要当纯爷们去冲锋陷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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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叶青哥哥越来越娘了
叶青哥哥的外形是越来越娘了,可骨子里的爷们精神,却是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