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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赵元这话,陈叶青就算是再迟钝,当场也明白了这老头儿来此的目的;感情这想要听先帝和先皇后之间的八卦还是要付出代价的,瞧!上赶上一个来说事的和事老。
陈叶青面无表情,端起手边的茶盏抚了抚茶面:“皇叔此次前来,可是奉了皇上的委托?”
赵元那只老狐狸,江湖混迹多年,人生阅历丰富,一看陈叶青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要办的事情很是艰难,可是想到自家儿子的殷殷委托,本来有些丧气的他立刻枕戈待旦,准备正面迎敌。
“丫头,老夫虽然是人臣,但老夫不想办的事,就算是皇上的托付,老夫照样不理。”
听这话的意思是,这事并非赵礼交代?那会是谁?
陈叶青眼珠微微一转,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老东西浪迹江湖多年,年轻时又痛失心爱之人,内心深处恐怕早已死灰一片,激不起半点涟漪;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老家伙如今有了赵靖这个乖儿子,又亲自了断了萧太后这个眼中钉,重拾人生希望也不一定;而且根据刚才的字字句句中能够判断,既然连赵礼都无法请动他,那么天下间就唯有一人能够请得动他了,那便是:赵靖。
陈叶青的脸上漾起一股莫名的笑意:“看不出,大哥也挺喜欢多管闲事的。”
“嗳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我儿子呢。”老家伙立刻护短,那副护犊子的模样甭提有多急切:“我家靖儿那是善良,若不是此事关系着小四,他还不愿意管呢。”
陈叶青一扬眉角:“哦?那皇叔准备怎么管?”
赵元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油盐不进、处变不惊,明明知道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却能淡然旁观,大有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真不愧是将小四拿捏得死死地女人,这执拗起来,当真是连男儿都要为她折服几分。
赵元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丫头,我也不想说人生短暂,姻缘难得,应该要多多珍惜这样的废话;老夫只提醒你一句,你当真以为前段时间小四生病只是因为过劳所致吗?”
陈叶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跟着,整个人的气势也有些不一样了:“皇叔此话怎讲?”
赵元深谋远虑的点醒陈叶青:“皇上的身体向来都是有太医院亲自照料,何曾需要加以他人之手;可是,他却偏偏那么做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过劳所致?哈——丫头你可曾见过过劳之人有那么虚弱的,老夫可是听说皇上有段时间躺在床上连动都无法动弹,这该是劳累之人所显得征兆?”
陈叶青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手中的茶盏被他放下,眼神也开始有些慌乱的转动着;以前,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被赵元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十分古怪。
再想到为赵礼看病的那个白丁,陈叶青怎么瞧着有几分熟悉,是眉眼看着相熟?还会面部的轮廓觉得似曾相识?
陈叶青苦恼的摇晃着脑袋,眉心都拧成结了可还是无法想出半点头绪。
赵元看着陈叶青那份苦恼的模样,当下就放了不少的心;总算是来的值当,只要知道这丫头还是记挂着四小子,他也没算白费那番口舌。
“丫头,老夫不会逼迫你做什么,也不会乱嚼舌根子给你添麻烦;你要是想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可以动用自己的人去查,等知道一切的真相后,你再自己做出选择,问问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当年,老夫就是问自己的心,以为忍痛离开就能成全一切,却不知,我的成全不是幸福,而是祸端的开始;小四是个重情的,这个孩子孤独敏感,如果不是爱你到极致,他不会任由你在他身边这样无视他,要知道他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何愁缺一个女人。”
说完这番话,赵元就扶着膝盖慢慢的站起来,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有感而发道:“老夫这么做虽说是有些多事,但是老夫觉得,如果佛儿还活着,她一定也会这么做,因为她是那么善良纯净;人生的遗憾本来就有很多,我们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让本就存在缺憾的人生更增添困苦。”
陈叶青一动不动的坐在竹榻上,看着赵元在说完这席话后就像来时一样,飘乎乎的走出内殿;如果不是手边的茶盏还冒着淡淡的香气,他恐怕都要认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赵礼的身体,赵礼的病情……
陈叶青眼神一厉:“黄梨!”
伺候在外面的黄梨立刻现身进来。
“速去一趟太医院,将徐思和杜离,齐齐招来!”
黄梨应了一声,就赶忙转身跑开。
碧莹也从殿外走了进来,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陈叶青,忙出声关心:“娘娘,可是元王对你说了什么?”
陈叶青愣了片刻,这才若有若无的摇了摇头,头上的九翅金凤微微震动着翅膀,隐隐绰绰的光影,正如他此刻迷迷雾雾的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碧莹……”陈叶青一下抬起头,闪烁不定的目光中,隐约渗出几分脆弱:“如果,如果赵礼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他……他真的不太好,不是……我应该开心的,很开心才是,能当太后了……我可以当太后了;但是碧莹,碧莹我……”
看着说话慌乱的陈叶青,碧莹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忙凑上前轻轻地抱住陈叶青的肩膀,这个向来做事都不太靠谱的小丫头,居然在这种时候,用沉定内心的声音平缓的安抚着陈叶青:“娘娘,您别害怕!会没事的,没事的!”
碧莹的声音,就像深海上的一块浮板,让陈叶青似乎看见了希望,“对,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黄梨带着徐思和杜离很快就来到芙蓉宫。
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位最信任的太医,陈叶青脱口而出:“当日皇上病重,徐思你就守在身旁,可曾亲自诊过龙脉?”
徐思本以为皇后急招是有什么重大的病情忽致,这一路小跑差点没了半条命,却不料皇后问的却是这个问题。
只要是没什么突发疾病,徐思也放心不少,所以,在捻着胡须回忆了一会儿后,肯定的回答:“娘娘,老臣虽然多年照料天子的身体,但是,皇上身边自从出现了一个叫杜迁的人之后,老臣就再也无法靠近龙体了。”
站在徐思身旁的杜离一听到杜迁这个名字,小小的身板猛地一晃,骇然睁大的眼睛里,带着震惊和难掩的希望。
这一幕,恰好落在陈叶青的眼里。
“杜离,你有什么话要说?”
杜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拿着转头狠狠地拍了后脑勺一样,昏昏沉沉的,可是,又不能不回答皇后的问题:“微臣,微臣觉得……觉得应该认识那个杜迁。”
这下,不光是陈叶青,就连徐思都转过头,奇怪的看着很奇怪的杜离。
陈叶青眯了眯眼:“你说说看,为什么说自己认识那个杜迁?”
杜离抬起头,大大亮亮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皇后娘娘,微臣的哥哥,也叫杜迁;只是家兄与微臣年幼失散,微臣不太敢肯定那个人会不会是微臣的兄长。”
听杜离这么说,陈叶青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呀!他决定那个杜迁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因为他早已熟悉杜离的缘故;仔细看杜离的长相,虽然偏向于女气,可是他的五官和脸盘,简直和那个长相清秀的杜迁有七八分的相似。
陈叶青在无声中悄悄地攥紧拳头,目光重重的落在杜离的身上:“杜离,你究竟是什么人?”
皇后娘娘的声音一变,徐思和杜离齐齐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尤其是杜离,早已泣不成声,白玉般可爱灵动的脸颊上,布满了可怜脆弱的眼泪。
徐思怎么也没料到,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般境地;他们这些当太医的,只是负责看顾宫中主子们的身体,照料他们的健康,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陈叶青看杜离只是哭,也知道再这样问下去,恐怕也无法问出什么,所以调转矛头,对象徐思:“当初你是怎么收下杜离当徒弟的?”
徐思也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他虽然心疼自己的小徒弟,可是想到这小徒弟身上可能隐藏了大秘密,为求祸不及自己,所以,只能实话实说:“回皇后娘娘的话,老臣是在十年前从太医院回家的路上,初遇杜离的。”
回忆起以往,徐思的心口也有些发酸。
那是一个冬天,漫天的大雪、了无人迹的街道,他做在轿子中手里捧着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还是觉得十分寒冷;就在轿夫赶忙回去的路上,忽然轿子在半途中停了下来,跟着,听外面伺候的下人说,有一个孩子倒在雪地里。
徐思虽说是太医院中最当红也是最厉害的太医,成天见的人也都是些达官贵人,可是,他这人却是忠厚朴实,绝不会做出视而不见的禽兽之事;所以,在听见下人这般说之后,徐思想也没想的就从轿子里下来,快步走到那昏倒在地的孩子身边,看着在雪地里,冻得脸色发青已经意识模糊的孩童,怜悯之心悠然升起,这才抱起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回府中救治;而那个孩子,就是杜离。
徐思将这一切事无巨细的交代之后,就赶忙抬起头看向陈叶青:“皇后娘娘,老臣可以用性命担保,杜离这个孩子是老夫看着慢慢长大,绝对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当初,老夫引他进太医院,也是看他自小懂几分医术,又是个聪明好学、谨慎仁爱的性子,这才想要他学的一门医术,也算是能生存傍身;请皇后明察秋毫,不要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再受苦了。”
陈叶青知道徐思这番话也是在为杜离说情,再回忆当初他和杜离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觉也有些心软;是啊!杜离就算是身份可疑,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如果他真的存心不良,那么在他身边这么久,杜离简直是有千百次的机会伤害他和他的孩子,不是吗?
陈叶青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看来,他真的是被赵礼的身体弄的有些慌乱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疾言厉色的叱问身边的人。
陈叶青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看着杜离时,也带了几分心疼:“杜离,本宫相信徐思的话,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本宫想要从你身上听到实话;一个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的小孩儿,怎么可能会懂得医术?要知道,连肚子都填不饱,身子都穿不暖的时候,哪里还有闲心去习医;你的来历非比寻常,本宫给你机会,你要实话实说。”
杜离是相信着陈叶青的,更是知道眼前的这位皇后有颗宽厚的心;所以,就算是她将当年之事说出来,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泄露了秘密,更何况,她哈需要皇后娘娘待她去见一见那个杜迁,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哥哥,那么,她就终于能够和自己的亲人重逢了。
想到这里,杜离擦掉了脸上的眼泪,鼓起勇气抬起头,伸出双手,当着陈叶青和徐思的面,将头上的官帽拿下,跟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样,带着妖娆的弧度,倾泻而下。
看见这一幕,陈叶青愣住了,徐思也愣住了,就连伺候在侧的黄梨和碧莹,都齐齐愣住!
徐思惊的白胡子一翘一翘,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一样狠狠地眨着,然后,在知道眼前不是幻觉的时候,颤抖的伸出手,指着杜离:“你……你是个女人?”
陈叶青在震惊中冷静下来,幽亮的眼瞳如夜间狩猎的豹子,危险的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