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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为何,却还是顿住脚步。只见城门的朱漆大门前,有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袍男子。他们并不是官兵,身上穿的衣料倒是上层,一看便知,定是高门大户人家。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打马朝前几步,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似乎还准备翻身下马,却见城里急急跑来一名小厮:“范总管,侯爷……侯爷来了。”
本欲下马的中年男子一听,面色变了变,就不再理会她,直接驾马朝街道而去。
沈晗月被晾在远处,有些莫名其妙,那她到底是可以走,还是不能走呢?
此时,守卫开始囔囔要她快些离开,她听见自己可以出城了,遂也不再蹉跎,卯足了劲,将板车推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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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定安村的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延绵山峦,站在山腰上,向下看去,没有散去的云雾间,可以看见山坳处的繁津河。河水川流不息,碧波盈盈,彷如仙境。
沈晗月推着阿奕,几次询问路人,才拐进山边的小村道上。本就不擅长体力劳动,越发崎岖的路面,令她分外吃力。
还好阿奕也因为颠簸醒了过来,他虽不聪颖,却也能从沈晗月的汗水与表情,知晓她的力不从心。是以不管沈晗月怎么劝说,他都坚持要自己下地行走。
由于前夜高热,他的身子还很虚弱,沈晗月便让他扶着自己,走一段歇一段,虽然前行速度缓慢,却比原来轻松了不少。
昨天在城里,沈晗月就觉得古代街道很是新鲜,现在到了城郊,得以喘一口气,她自是不会放过眼前的美景。
因着这样,她没了先前的倦意,就连阿奕的面色,都红润了些许。
沈晗月不知道,华国别的地方,是不是这样山清水秀,但可以笃定的是,坐落在这里的定安村,定是个世外桃源才对。
湖光山色,令沈晗月愉悦,如果可以在这么个地方生活下去,那该有多好呀?!
她带着这个念头进入定安村,可越往里走,原本的雀跃就越发地淡了下去,接踵而来的竟是满腔的涩堵。
从她进入村子开始,入目的尽是些矮小的茅屋,而且腐朽得不成样子,上面覆盖着许多竹板与木板,显然修补过很多次了,要是来场大些的风雨,这里能挨过去的茅屋,屈指可数!
沈晗月不禁怀疑,这些房子有人住吗?她心理疑惑,掠见屋子的边沿与角落,那里有许多乱草塞住缝隙,显然是别人为了堵住漏风的口子,才这样做的。这么看来,的确是有居民的,她有些不是滋味,长长地吁一口气,像是要将肚子里的闷堵吐出来一样。
要知道,昨日她在城里闲逛时,见到最多的应属安居乐业,有印象深刻的华丽建筑,更有随处可见的马车轿辇。
当时还想着,连寻常百姓身上的布衣也这么的干净、整洁,那华国的富庶程度,怕是套在哪个朝代,都没法比拟的吧!
现在这个废墟一样的村子,让沈晗月很不舒服。万恶的旧社会,她忍不住骂出一句,转而一想,哪怕二十一世纪,也有两极化的地方,只是……就这么几里路,这反差,有些让她接受不了罢了!
按理,繁京城外,有这么个民不聊生的村子,着实说不过去,假如年年战乱,或者天灾*,那还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沈晗月知道,华国楚氏开国已经几百年了。除了与熏国会有战争,国内一直都是太平的。
就算现在的皇帝——承昭帝,十几年前兴兵起势,也是短短一个月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前皇帝踢下宝座,据说没有影响到百姓生计。
可现在这片贫民窟又是什么?难道这是乞丐、难民的栖身之所?
沈晗月沉默不语,领着阿奕继续前行。
阿奕的话本就不多,一直都是安静地跟着,看着她越拧越紧的眉头,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退了下去。
他们穿过村道,想要寻找村民,看前面炊烟袅袅的,应该是有人家才对。
沈晗月站在一个矮矮的土墩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没想到,站在这里,视线穿过屋顶,竟能看见另一边的高地上,而且还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院落。
那院落的外墙是用青砖砌的,屋顶也是上好的绿色琉璃,这么高档次的建筑,在她看来,就像皇宫一样。她将视线收回一些,印入眼帘的是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在日头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那里天堂,这里地狱,隔着一条小溪,分割得十分彻底,贫富贵贱,一目了然。
沈晗月不觉摇了摇头,那座别院,从这里看过去,就像幻象一样,给人一种海市蜃楼的感觉!
“我们到前边看看,应当是有人家的。”走了许久,沈晗月担心阿奕乏了,就笑着安慰他。
阿奕瞧见沈晗月的笑容,黯淡下去的眼睛,又有了神采,就像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又露出了应有的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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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拐过一片一人多高的杂草,避过水坑,就来到一处空地。前头好像聚集了不少村民,正在举行着什么仪式,全都跪拜在一棵已经枯萎多年的古树跟前。
那棵古树早已没了树皮,看起来一丝生命迹象都没有,枝上覆着浅浅苔藓,高处可见挂着许多红色布条,想来是村民祈福时给挂上去的!
村民们一直跪拜着,沈晗月走近,发现他们个个蓬头垢面的,身上衣服也是千仓百孔,就像和尚苦修时的百衲衣,根本看不到原本的布料。
沈晗月站定,不敢打扰他们的仪式。
终于,最前方的一名白发老人,蹒跚地拄着树杈站了起来。他佝偻着背,显得老态龙钟,应该也看见了沈晗月和阿奕。
沈晗月犹豫一下,正想着怎么与他们打招呼,却见那老人忽略了她,反而对着村民说道:“我就是死,也抵不了那兔崽子造的孽,我对不起大家……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祈求沧树神保佑我们……”说着,他深陷的眼窝淌出了泪,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顿时,一片哀嚎响起,村民们就像世界末日一样,绝望痛苦着。
沈晗月不知情况,先看了看阿奕,怕他因为这个情况而吓到。
“定安村的老祖宗两百年前,从北漠逃荒至此,他们为的就是寻到可以安居的地方。现在这里不能住了,大家不要哭,最多我们再学学老祖宗,华国那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这句话是在后头传来的,沈晗月扭头看去,说出这段激昂的话语的是一位书生,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身上的青色袍子很旧,却也没有影响他的儒雅气质。
他肩上背着一个木匣子,有些斑驳,一边说着话,一边越过沈晗月,走向人群。
那些村民,终于有了反应,一个个站起来,齐齐唤道:“宋先生。”看来大伙儿很是尊敬这位宋先生,更有不少人朝他躬身。
他长的并不出众,走在街上很难让人注意到他,听口气,应该不是定安村的人,却与村民们关系匪浅。
“恩人姐姐,你来寻我了?”耳熟稚嫩的嗓音响起,唤回了沈晗月的思绪。说话的正是狗剩儿,他发现了沈晗月,正快速地穿梭到她跟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昨天才遇见,今天跑来这里很唐突,还两手空空的,忘了买点手信再来。
“村长伯伯,这是恩人姐姐,大家来认识认识,咱们昨天都吃了姐姐的包子。”狗剩儿见到她很是开心,对着众人介绍起来。
沈晗月越发窘迫,就那几个包子,怎么可能够吃?除非是他们每人掰一口,放在嘴里尝一尝而已。
那位宋先生没有闲下来,领着一位老婆婆,走到古树旁。沈晗月见他在给这老婆婆把脉,这才反应,原来宋先生是位大夫。
“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宋先生,我祖母的病好些了没。”原来那是狗剩儿的祖母,沈晗月朝他点了点头。
狗剩儿转身走向祖母,可是走起路来,脚踝故意一抖一抖的。沈晗月噗嗤一笑,他是故意让她看那鞋子,那也是昨日买的。她有些欣慰,转而又看到其他孩子,光脚的光脚,草鞋破不成样的也有,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那名唤做村长伯伯的老者,拄着树枝,缓缓走到沈晗月身前:“这位姑娘,昨天我们都吃过你买的包子,今天你来……我们本该好好招待你的,可……”他脸上残留着泪水,说话还有些哽咽:“我们只有野菜,如果不嫌弃,姑娘先去我家坐坐吧!”
“好,那谢谢村长伯伯了。”沈晗月没有犹豫,立刻笑着应承下来。如果人家是大鱼大肉招待你,你推辞也就罢了,都说只有野菜,还开口邀请,你不去,便是真的嫌弃。
沈晗月觉得,定安村的民风一定很淳朴,而且还非常团结。要不,何以狗剩儿与自己搭上两句话,村长伯伯就主动上前招呼呢?
村长这样邀请,可见大家亲如一家,只要是村民的朋友,便是整个村子的朋友。
老村长见沈晗月应允,跟大家吩咐了几句,还向狗剩儿交代一番,才领着沈晗月往村子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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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京城内——靖阳候府
整个候府,从昨儿个开始,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连候夫人尹氏也一病不起。
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主子逆鳞,成了遭殃的倒霉鬼。
这一天下来,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其实大家都想不明白,何以太子爷丢了一只猫,他们侯府的主子会急成这样?跟上了火燎子似得,全都心急气躁的。
每过一个时辰从正院抬出来的人,那模样都惨兮兮的,只消一眼便知,侯爷定是下了狠杖子,使得那些回来禀报结果的侍从,也具是心惊胆颤的。
但凡有些眼皮子的,就应知道,太子爷丢的这只猫,定是宝贝得跟命根子一样。
这会儿,嫣荣院又传来一阵啪啪声响,肯定又有人挨打了。
靖阳候范怀谨,素来温文而雅,此刻黑着一张脸。原本眉心的那颗美人痣,在平日里,会给他添上几分正气,此时煞气非常的,像那钟馗一样,连鬼都不敢靠近。
他怒目看着前头的杖棍持续落下,躺在长凳上的人,只能咬牙闷哼着,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