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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沈府
杨氏返回沈府时已近亥时,她脚步匆匆,不知老爷有没发现她不在府中。
当她跨进正院时,沈升旭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赶忙笑着问道:“老爷还没沐浴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自己院子?我正要出去寻你。”
“我……刚才到悦儿那看看。”杨氏转而一想,怕他已经让人去悦儿的桐瑶小筑寻过,便道:“后来又觉得有些闷,就在府里后院走了走。”
沈升旭倒是没有在意,转身走进内室。杨氏松了口气,随在他身后,待到了内室,抬手为他解下外袍。
“月丫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母亲始终不会让我难做的,而她过段时日便要回老宅,所以不会介意别人以为她是庶女。”沈升旭垂眸望向杨氏,缓缓地劝着她。
杨氏将袍子挂在雕花衣架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睨向沈升旭:“说到底,她终究是你的女儿,可……皇上圣旨上说的是沈府次女为太子妃,皇上点的是悦儿没错,可她这么一来,若旁人问起新来的小姐是第几位小姐,我……我要怎么应人家?”
“这婚是圣上亲赐,马虎不得,所以我会请求肃亲王,请他帮我向皇上提一提,让皇上知道我认回了走失多年的女儿,悦儿的排名上有了变化,咱们没有掩饰,又禀了皇上,就不会有这层顾虑了。”
“说起悦儿的婚事,我想挑个日子,去世雁庵上香许愿,让菩萨保佑悦儿顺顺当当的。”
“你不是一直去的是南山吗?怎会要去世雁庵了?”沈升旭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的浴房走去,杨氏如往常一般随在后边。
“听人说世雁庵的送子观音挺灵的,所以让阿霞与悦儿一起去。”
沈升旭褪下亵衣笑着坐进浴桶,“阿霞去拜送子观音那是对的,悦儿这边,你也太过心急了。”
杨氏执起巾帕为沈升旭擦着背:“这样才显得有诚意,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应该是快定下了,估计殿下从江夏回来时,日子就该出了。”
“听说世雁俺的主持惠宁师太佛法讲得很好,我想请她为孩子们讲讲,老爷认识惠宁师太,不知能否跟惠宁师太说说?”
沈升旭听杨氏这么一提,也就想起,月丫自回府后,还没去过世雁俺。惠宁师太是曾经要照顾沈晗月的,现在孩子寻回来了,的确应该让她去拜见这位长辈。
“夫人,我想让月丫也一起去,她是应该见见惠宁师太了。”
杨氏没有应话,面露为难。
沈升旭了然她的顾虑,宽慰道:“若夫人觉得不便,那我让管家另外安排。也会跟月丫说一下,她应该喊你母亲才是,这么多年,我母亲虽然没有表态,可也是放任与默许的做派,所以……”
“老爷说的没错,我会将她当女儿的,只是她会叫我母亲吗?”
“这事我会教她的,她自小失母,上回惊马,以前怎么长大的也不清楚,但一定吃过很多苦,所以你应该要担待一些。”
“老爷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没有亏待她。去世雁俺的事就劳老爷跟她提提,若她愿意,所有的孩子都一起去。”
沈升旭望向杨氏,牵着她的手道:“夫人贤惠,实是我沈升旭的福气。”
杨氏笑着低下了头,眸中的厉色没有让沈升旭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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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琼华小苑
沈晗月手执眉笔,轻轻勾画着眉形。
华国女子与现代女性相似,都是将原有的眉毛修成细柳状,再慢慢勾绘出喜欢的眉形,听晴兰说,现在高门贵女都喜欢描远山眉。
沈晗月听完笑笑,描眉可不能兴什么就描什么,怎么也要搭配适宜才行。因着她的眉毛只有淡淡少许,是以这两日她也细心地描着目上的两道眉毛。素来不施粉黛的沈晗月,在晴兰看来,是不会化妆的。谁知,沈晗月动作娴熟,没有几笔,便已大功告成,衬得整个面容更加精致立体。
事实证明,眉毛的确很重要,可以让你黯然失色,亦可让你神采焕发!
晴兰在一旁学着,忍不住赞许道:“小姐皮肤真好,不用施粉便这样粉嫩粉嫩的。”
“我对那些胭脂水粉是不敢去碰了,起得满脸疹子吓死你。”沈晗月笑着应出一句,掠见晴竹正驻足门外,便问道:“怎么了?”
“小姐,罗妈妈已经安排好了!”晴竹走进闺房,开口禀道。
沈晗月离府的事情,大哥怕罗妈妈将消息抖出琼花小苑,便以罗妈妈大病为由,将她送回了家,所以回府至今,她都没有见到罗妈妈。
现在杨氏已经知道她出去过,而罗妈妈却知情不报,虽说罗妈妈因为被抓私密而不敢报,加上父亲与大哥架着她也没法报。
但沈晗月还是怕杨氏会找罗妈妈计较,这才让晴竹托人打听罗妈妈的住处。
“应该顺利吧?”沈晗月问道。
“三郎大哥说幸亏走得急,后脚就有几个家丁寻过去了,看身上的衣裳,是咱们沈府的。”晴兰口中的三郎大哥本名叫贺大山,是贺妈妈的三儿子。贺妈妈临回锦州前交代,若有事,可以到德亨典当行寻贺三郎。
沈晗月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典当首饰的德亨当铺竟是自家营生,不过贺妈妈还交代,沈家生意涉猎极广,不是沈族掌事根本不清楚具体产业,所以让自己不能说出去,包括父亲和大哥。
沈晗月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父亲与大哥都不能知道,但沈晗月还是选择不多问,也不对外说。
而且她现在最需人手,比如罗妈妈的事,这位三郎大哥就派上用场了。
沈晗月拉开妆台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蜜蜡封得完好的信:“你让三郎大哥再去一趟定安村,记得要亲自去,这里面有几百两银票。”
沈晗月对书写繁体字还不熟悉,这封信是让晴兰代笔,是以晴兰知道里头的内容,便道:“小姐,您为何要这样帮罗妈妈?你离去那日她突然说要收奴婢与姐姐做义女,后来就病倒了,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小姐为何要这样为她考虑?”晴兰先前受尽罗妈妈的苛虐,对她自然是非常不满的。
“晴兰,其实罗妈妈也是可怜人,以后她不会那样了,而这次病成这样,可能是因为不敢回府故意装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沈晗月一壁说着,一壁将信放入晴兰手中,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她的儿子一个残废一个瘫痪,我将她送去定安村,起码有其他人手帮忙照顾,再则将她藏起来,也好过被家丁抓回来让夫人责罚,夫人哪会轻饶了她?”
“小姐,罗妈妈的卖身契还捏在夫人手里,躲得了一时,日后若被寻到,终归没有活路!”晴竹提醒着沈晗月。
沈晗月自是明白,只是杨氏如果发现罗妈妈躲起来了,应该不会为她大动干戈吧,所以,沈晗月想着先将罗妈妈藏在定安村,至于罗妈妈的卖身契,她还真得想想办法才行。
“快去吧,我心里有数,你们俩的卖身契,我也会想办法的。”沈晗月笑笑,挥手让她们出去。
祖母让贺妈妈交给她的不单单是德亨典当行,更有许多银钱与首饰,所以,沈晗月早已不再操心银子的事,且用来赎她们几个也是九牛一毛,关键是……杨氏这座大山不好爬!
直接找杨氏要,肯定是不行的。
或者挖个坑让她把卖身契交出来?好像不容易,似乎……只能请父亲帮忙了。
按理,父亲作为家主,不会连这都办不到吧?只是……沈晗月这样等于是开口跟父亲要东西,向来不求人的她,觉得有些不好启齿。
她踌躇半天,最后还是让晴兰去看看父亲下朝回府了没有,待得到父亲在书房后,便换上衣服,领着晴兰出了琼华小苑。
父亲的书房她没有去过,可以说沈府的大部分地方她都不熟悉,先前没有必要,她还真没离开过琼华小苑。
这么一走,沈晗月才发现,沈府虽然不大,却处处透着雅致,看来杨氏在这方面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一路走来,假山、花池、亭台皆能看出刚刚修葺的痕迹,整个沈府可谓焕然一新,照这样看来,沈昕悦与太子的婚事应该近了吧,估摸着过完年就会办喜事了。
说起来,沈晗月心里头还是有账本的,杨氏以后怎么也是太子的岳母,若太子继承皇位,如果没有意外,沈昕悦便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所以,沈晗月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真不会与杨氏有什么冲突,毕竟论权贵自己日后最多就是商贾一枚,与杨氏的女儿差距着实大了一些。
有时候她会想,这个时代的女子其实挺可悲的。
比如沈昕悦吧,从小就为了好一点的黄瓜竭尽全力,那么成亲后是不是应该为生个小黄瓜而费尽心机?而且宫门深深,光是保住肚子就不容易,所以……嫁了不一定能怀上,怀上也不一定能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会不会平安养大?
这些都是一个一个不得不克服的困难,多劳心劳力呀?这样为了黄瓜奋斗一辈子,岂是现代灵魂的她能够接受的?
所以沈晗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融入这个时代,起码同为女子,她的想法就迥然不同,所以她与沈昕霞、沈昕悦这些姐妹,还真没什么共同语言,就算想要和睦相处,也不是随和性子就能够办到的,毕竟上一代的事让她们没办法和谐相处,加上思想、成长、未来全都差别太大。
思及此,沈晗月只有感叹,前世没有姐妹羡慕人家,如今有了姐妹,却……形同陌路!
可是这种陌路却很特殊,毕竟同在一个府里,自然是不是就会来个偶遇,比如说……现在……
沈晗月划出一抹浅笑,看着沈昕悦与沈阿瑶携手朝她走来。
前方沈昕悦与沈阿瑶携手朝她走来,两人面上皆覆浅笑,身后随着几名丫环,正款款而来。
沈昕悦身着丁香色的烟云蝴蝶裙,微步间婀娜妩媚,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倘若不清楚她的年岁,沈晗月会为她的仙人之姿叫一声美哉。
但……她恰恰才及笄,虚岁也就十五而已,如此的盈媚显娇,全无少女的清纯、稚嫩,这声美赞沈晗月又叫不出口了。也许男女眼光不同,高位的男人就喜欢这样的女子,美貌倾城得像话本子走出来一样,言谈举止亦是步步到位,真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不,应该是典范中的典范!
须臾间,姐妹花已来到跟前,“月姐姐。”沈阿瑶先行朝她打了招呼。
沈晗月颌首:“我要去爹爹的书房,你们在逛花园?”
“月姐姐素来在琼华小苑静养,娘亲都让我们不要打扰姐姐,我与阿瑶要去习舞,没想到能见到姐姐,说起来,姐姐回府几个月,我们还未曾说过话呢!”沈昕悦的双眸犹如清泉,嗓音柔腻,好似晨间覆在花间的水滴那般晶莹。
沈晗月听在耳中,觉得这句话说得圆满,她既解释了先前没能相见的原因,又透出此刻相见的喜悦,却因为要去上课而不能继续畅谈,看似自然未显生疏的一句,却点出了不能聊下去的因由,如若换个功底浅的人,估计就直接懒得理你的不屑嘴脸。
不得不说,沈昕悦一直有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习,这份婉转让人感到舒服又挺乐意接受的。
沈晗月也没想与她们聊下去,自然顺着话茬开口道:“如今我已无碍,爹爹说过几日就会安排家宴,到时候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沈昕悦莞尔一笑,轻启薄唇:“听说大姐也会回来,到时咱们姐妹可要喝上几杯才行。”
“行,这样挺好,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上课了。”
沈阿瑶笑着点头道:“前面就是爹爹的墨翰斋了,那姐姐慢走,阿瑶也去上课了。”
沈晗月浅笑,迈开绣履往前而去,晴兰向沈昕悦与沈阿瑶行了一礼,随即也迈开步子。谁知几人交汇间,她的重心倏地不稳,竟一个趔趄朝前扑去,沈晗月猝不及防地被晴兰推了一下。
眼看两人就要栽个大跟头,幸亏沈晗月向前迈出一步,右手撑住了地面,如若真的摔下去,不磕在石径旁凸起的石块那才奇怪。
沈晗月心有余悸,不知怎会生出这个意外。
“幸亏姐姐没摔着,吓死我了!”沈昕悦轻拍胸膛,继而对晴兰怨道:“你这丫头,走路怎么不当心点?”
晴兰早已吓得半死,立即跪下:“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晗月岂会怪罪,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扶起,却听闻沈昕悦身旁的青衣丫头轻呼一声:“小姐你的簪——”
沈晗月诧异,扭头望去,见到的是沈昕悦与沈阿瑶惊愕的表情,而她们身后的丫环的面色也骤然一变,再顺着众人的眸光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根金光闪闪的长簪,好像是沈昕悦方才插在发髻上的嵌宝石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