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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月接过尔清师父手上素衣,随她走到前头的竹屋更衣,又跟着她来到了一处甚为僻静的院落。
此处看起来很雅致,里头传出的琴音悠扬,潺潺铮铮,若隐若现。
尔清师父扬手请她进去:“施主请。”
晴竹本想跟进去的,但沈晗月吩咐道:“你在这等一下,不会有事的。”
此时,院内行出一人,沈晗月识得,当日在靖阳侯府,正是这位阮妈妈领她去见的阿奕。
“夫人刚刚还问起沈小姐,沈小姐请随我来”
沈晗月颌首,随在她身后走进院落,“想不到,世雁庵竟有这样的禅房。”这个院子看起来很是简朴,却也透着清幽,细到路边的石头似乎都是精心装饰。
阮妈妈笑道:“我们小姐自小体弱,常常在此静养。夫人交代,沈小姐来了便直接进去。”
沈晗月点头:“谢谢阮妈妈。”说完,她步上台阶,绕过落地的竹帘,看入目的妇人端丽雍容,犹如嫁人不久的年轻少妇。她端坐前方,正在抄写金刚经,看见沈晗月时,似乎没想到沈晗月会是尼姑打扮,感到意外。
沈晗月猜测,定是仟公子没有多言,所以靖阳夫人并不知道自己险些遇害的事情。
“见过夫人。”沈晗月行礼。
靖阳候夫人尹氏没有多问,搁下手中紫毫,扬手请她入座,动作轻盈优雅。
面对如此温文尔雅的靖阳夫人,沈晗月自然也要注意仪态,平日里的大大咧咧更是需要收敛,免得让人笑话,虽然……靖阳侯府的人估计早就笑话过她,但再怎么说,她还是应该避免失礼,才是目下应该做的。
沈晗月蕴着浅笑,婉婉落座,
“那日我与侯爷前去沈府,听说沈小姐身体有恙,不知现在好些了吗?”尹氏的嗓音柔和,与黛色袍子态度全然不同。
“已经无碍,晗月谢谢夫人关心。”
尹氏点头,扭头对着里间道出一句:“婉容,你先去歇歇吧!”
“是的母亲。”随着这名女子的回应,一直萦绕的婉转琴音戛然而止。
沈晗月这才知晓,犹如幽涧滴泉的空灵琴声是从隔壁传来,而弹琴之人便是靖阳候的庶出小姐——范婉容。
靖阳夫人在此时命她回避,看来是有话要说,沈晗月敛目,等着靖阳夫人先行开口。
尹氏也借着范婉容收琴退去的短短时间,偷偷打量着沈晗月。
阿奕爱慕于她毋庸置疑,刚回府时,那样的吵闹,只是为了去定安村寻她,自己也曾让侯爷接她进府,也好遂了孩子的心愿。
只是那时太子吩咐,说她身份不明,底细也不清楚,还是观察一段时日再作打算。原想着,阿奕喜欢的话,接进府里做个妾氏,既让儿子开心,也算是感激她的收留之恩。可谁知,她的身份竟会是沈侍郎的女儿。
一个官家小姐,却没有闺秀风范,着实与身份不符,而且还是独自出府。她与阿奕在定安村时,宿的是一个茅屋,虽说阿奕不晓男女之事,但若是重名节的女子,是万万都不敢这样行事。
沈侍郎说她是在锦州长大的,遣人前去打听,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似乎沈家很是低调,虽说是锦州大户,却鲜少与人接触,宅门里的事情更是封闭得可以。
据说沈家说是做砚台生意起的家,可没听人提过砚商里有姓沈的,应该只是不入流的小商户吧!
现在侯爷想要向沈侍郎提亲,她却有些迟疑。儿子怎么说也是堂堂靖阳候世子,当今太后的侄孙。自己儿子的正妻哪能如此随意定下,虽说这里面存有收容之恩,可这身份与行径,还是纳为妾氏比较妥当。
可侯爷还说:“她不知道阿奕身份时候就对他甚好,还主动想要侍奉阿奕,想来是对阿奕上心的。阿奕的情况特殊,找个真心待他的不容易。沈侍郎的大女儿嫁给肃亲王嫡次子,次女也即将成为太子妃,全都嫁的顶好。虽说她是个庶女,可沈侍郎与肃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考虑到阿奕的心智,若是提亲,还是明媒正娶才显得有诚意。”
其实尹氏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虽说儿媳还是贤淑静怡的好,可儿子非她不可,作为母亲,又岂会忍心看着唯一骨血天天犯愁,没了往日的朝气?
思及此,尹氏无奈,微微叹息道:“阿奕先前把脚崴了,现在走路是没问题。近来也乖巧用膳,只是成日待在屋里,我这做娘的怎能不担心?”
“……”阿奕这样,沈晗月也犯愁得很。
“今日既然能够见到沈小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阿奕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姑娘,姑娘这次想要见婉容,是否也是想了解阿奕的近况?”
“我担心他不吃不喝,又没由头去侯府看他,所以就……就试着想要见见范小姐。”人家已经猜测出来,自己这厢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自是没有否认的必要。
尹氏点头,看来她也是用心良苦,难道真是阿奕的天定姻缘?看她的样貌清丽、可谓倾城,姿色与沈侍郎的次女沈昕悦相比,并不逊色几分。现在这般恬静坐着,倒也端庄,且来进香还身着素衣,显然是个信佛之人,就如侯爷所说,进门后如果好好教导,应该可以教好的。
“你既有心阿奕,可曾许过人家?”
沈晗月微微错愕,夫人这句问话,难道是想去沈府提亲?
尹氏继续道:“你也是不拘泥的性子,这件事本应与你父亲商讨,但你我今日相见,我便提前问问姑娘,阿奕若想娶你为妻,不知姑娘的心意如何?”
心意如何?往日睡不安稳,梦到最多的就是叶恒自尽的那幕,他持枪对着太阳穴,万念俱灰的神情历历在目。
自己曾经答应嫁给他的,可她没有做到,他一定怨恨自己食言,所以才这样不管不顾,哪怕追上黄泉,也要讨个结果。
沈晗月始终记得梦里的那句,“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而是你的爱情。”叶恒其实全都知道,她答应那次求婚只是因为拒绝不了,是的,若说世界上有她无法拒绝的事情,那便是叶恒的请求,只是……那时候她没有给他想要的。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如今穿越异世,还能再次遇见叶恒转世的阿奕,所以沈晗月不得不相信,叶恒真的在她的墓前殉情了。
想起叶恒,沈晗月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的泉涌而出。
尹氏没等到回复,见她悲伤哭泣,第一个反应便是她不愿意,那又何故招惹阿奕?她心中恼怒,却没有直接表露出来,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沈晗月赶忙拭去泪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奕世子待我情真意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家父希望晗月回锦州尽孝,没准备将我嫁在京城,他……他与祖母想为我招个夫婿,所以我……我才逃婚遇见阿奕的。”阿奕就是叶恒,她如何能辜负?若说嫁给叶恒是因为前世的承诺,那么今生的阿奕也会是她最最合适的良配。
在这古代,那些腐朽古人怎会让她生起婚嫁的念想?阿奕单纯,且待她情真,如若无法一直独身,那也不可能遇见比阿奕更适合的人选!只是……沈家会允许自己嫁给皇亲国戚?大哥曾说,父亲与杨氏以前的事情不能闪失,否则沈昕悦的大好前程势必毁去。虽说与沈昕悦没有情分,不过就算看在父亲与大哥的面上,这事都需要斟酌一番,再行事才是。
尹氏这才知道,她先前的出府是为了逃婚,心下肯定沈晗月并非温顺性子,但话说回来,这样的性子若收敛住,倒是好事,以后阿奕承了爵位,还真需要个厉害一些的主母。
“太后娘娘是阿奕的姑祖母,一直都很疼爱阿奕,所以这婚事,她老人家会替他拿主意的。”尹氏这话说得明白,请太后赐婚,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什么招婿、什么回锦州的计划全都别想。
“晗月这边不点头,祖母与父亲是不会替晗月定亲的,所以与阿奕的婚事,晗月想要自己寻机向父亲说说。”
尹氏见她这么说,觉得这样做倒是对的,若沈侍郎想她嫁入高门,何以招什么上门女婿?看来沈晗月是念及沈侍郎的想法,怕太后直接赐婚,沈侍郎没有心理准备,这才想要通通气。
尹氏觉得沈晗月懂得顾念长辈感受,就有些欣慰:“这是喜事,我们的确应当与你父亲当面提提。不过,太后娘娘一直都替阿奕操持婚事,先前还提过業州知府的嫡女,那姑娘的一手绣活让她赞不绝口。”
“……”沈晗月无言以对,刺绣这活她是学个十年,也比不过人家。
尹氏继续道:“若是太后关心阿奕的婚事,便很有可能想要见你一见。”
“谢谢夫人提醒,沈晗月回去就去学习礼仪,不会在太后娘娘跟前失礼。”
“沈小姐还是误会了,太后姑母待我们至亲至信,而且她老人家也很随和,不会计较小结,但……”
靖阳夫人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沈晗月感到疑惑:“夫人直言便好。”
“太后姑母最重女子名节,而你曾经离家与阿奕相遇的事,我们也不能隐瞒至亲的姑母,我觉得她可能会让沈小姐验验身子。”
沈晗月听到靖阳夫人吐出这句,体温骤降,双拳紧紧攥起。前世的傅翼飞最会疑神疑鬼,哪怕她足不出户,都要她每个月验一次身子,那是她的奇耻大辱,就算没有这些,这个时代,一个没出嫁的人被要求验身,难道不会觉得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