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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府中的杏花开的分外好,我本已为又是平淡的一年,却不想三个莫名其妙的事故,改变了我全家的命运。
这件事让翻过去的马和仰过去的人全吓得又正了位。
一时间韩王府上下一片黯淡,就连宠辱自若的父王也默默叹了口气。其实这一切若是放在一个明君身上,定是不会起这么大波澜,但问题就出在,这个成德皇帝并不是什么明君。相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所以父王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第二日,恩旨便下来了,意思大概是北方不稳,要我父王领兵去镇守边关。若是换作我那个时代,大概就是中央下放地方了。
明里是升了我父王的官职,实际上却跟流放差不多。
皇旨下来后,我的父王一句话也没说,他只默默的磕了头,道了谢主隆恩。
之后的几天里,韩王府完全陷入了一种冷寂的状态。
丫鬟与奴才只是带了贴身的数十个,大多数都是被母亲遣散了,她告诉我,北方那里荒蛮无度,能少带人过去受苦,就是一点功德。
定儿本来也是要被遣散回乡的,她年纪太小,母亲不忍让她跟了去,倒是这个只七岁的女娃娃哭着喊着说死也不要离开我,这让我不由得多了几分感触,其实人心虽然深邃,但有的时候却异常的浅显。
定儿的心思只是认定了她必须一辈子跟着我,但她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她也不会明白,跟着我并不是她的人生
日子悠悠的滑过,转眼间,王府的杏花又落了。短暂的十日花期,满树芳华,便全覆了地。
不过这次不同,府中的下人去了大半,留下的也没什么心思去扫那一地的雪白,我每日便坐在中庭的杏花树下,只片刻,便染了一身的香薰。
花儿注定要化落成泥,只是有的在树下,有的却不知去了哪里
三天之后,便是父王启程的日子。而在这日的午后,我却瞧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的手上厚厚的缠着白布,用夹板固定着,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倒像极了这一地的杏花。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坐在石头上,拣了两朵新落的杏花,含在了帕子里,待来日风干后,兴许能做香包里的花料。
他有些踌躇,身边的跟了个小太监,脸上的颜色十分不好,我想,他大概是偷偷溜出来的。
“你要走了吗?”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夹了几分淡淡的忧郁,问我。
我点了点头“大概是三天后吧,我父王是这么说的。”
接着便是如水般的沉默。
今天的天分外的蓝,忽地让我想起了前世的一刻,那天的天空也是这般蓝的不像真的。
过了许久,那孩子才走到了我的身前:“我还会见到你吗?”
“那你会去北方吗?”我笑着回问他。
他竟是万分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想他大概不明白,皇宫深莫如海,既是生在了皇家,就早已脱了一世的自由。
“傻孩子,那北方是兵乱之地,你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他却像是急了,大声吼道:“你怎知我不会去!”
我伸手抚上了他的下颚,这个孩子比我高了一头,但孩子,毕竟只是孩子。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会懂的。”
“我不小了!”他的声音又大了几分“至少我比你要大!”
我略微一怔,却觉得身子一沉,再睁眼时已被这个小鬼抱在了怀里。
他与定儿一样,还不会掌握力道,虽然只用了一只手臂,却抱的我生疼。
“我会去北方的,我会去那里带你回来,然后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身上皇族特有的龙檀香渐渐围绕在了我的身旁,我忽地觉得满地杏花被阵风撩了一下。慢慢卷入了苍穹,全乱了
三日后启程。
父王一向清廉节俭,能带走的大概只有爷爷留下的一些东西。
车马三驾,随从二十三,一个堂堂的王爷,就这样在一个寻常的早晨,默默的离开了皇都。
对于即将的前路,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我就像那些杏花,一世开,一世败,却也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只是不知这风与流水,会将我飘送到何方。
就着样大概走了一个多月,我终于渐渐感受到了北方的荒凉与寒冷。皇都早就将至夏日,和风细雨,这里却是冷风嚎嚎,柳芽初发。
在即将到达边关时,我们遭了土匪。
那些似乎全是落草的流民,二分是想不劳而获,八分却是被暴政所逼。
我不知是该可怜他们,还是该可怜那些曾经被他们所害的无辜,不过许多事情并不会因为怜悯之心而有所改变,所以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了死人。
我的爷爷是戎马出身,后父王也是武将出身,府中的家丁自然也不可小窥,那些土匪选错了打劫的对象,或许可以说,他们一开始,就选错了道路。
又过了两日,一队兵马与我们汇合了。是父亲以前的旧部,当然,还有我的哥哥华林成。
四年前他被调到了北方。我想那已是父王左迁的征召了。现在的皇帝一直不喜欢我的父王,功高盖主,再加阿谀诋毁,忠臣在帝王眼中,也可以是颗入骨长钉。
他比走的时候又长高了许多,今年十六岁,正是风发少年。
我自小就很喜欢他,虽然他走的时候我还不能说话,但我仍然记得他每日想尽办法逗我欢颜的那些鬼脸,我知道,他是真心疼爱我的。
“哥哥!”我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头便扎在了他的怀里。
他满脸的惊诧,轻易的便将我高高的举了起来,端详了半晌才恍然大叫道:“哟!这不是那尾鼻涕虫嘛,都长这么大了。”
父王大笑道:“这不就是你那妹妹,居然还认得你。”
哥哥也在笑,又紧紧的抱了抱我,才宠溺的抚着我的额头道:“小丫头,你让哥哥都觉得老了。”
这时母妃也从车子里走了出来,哥哥见了,连忙过去下跪行礼,那时,我看到了母妃眼里闪出了带泪的微笑。
我们一家人团聚了,终于。
父亲要镇守的边池叫定真,是个户籍不足两千的小城。如此小城里,倒是驻扎了近三万的将士。
许多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便被征用过来,直到三十多岁还未回过家乡。算是古代兵戎政策的一个悲哀。
因为带的东西少,所以仅用了两天,便完全安置了下来。
新的王府只有四间套房,残旧,矮小,比皇城的县府衙门还要寒碜。不过好在中庭上有一株杏树,只一株,却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不知皇城内的韩王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我懒懒的不想去想,就如同我不想去想那人一样。
转世了,投胎了,那人却不在了。
上一世的凄苦,在这一世又不知何时能见,或是如何相见。
“如果有下一世,你又尚未娶妻,那我肯定会嫁给你的。”这是我对他许下的诺言,但我心中却隐隐的揪痛,惶恐的不知可否实现
转来转去,儿时年华总易去,桃花红了又落,雪花飘了又融,转眼八年如梦,我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