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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满天樱舞时节,缤纷璀璨的粉樱点点缀满枝头,在阳光的暖烘下,显得如此秀丽雅致,如此浪漫飘逸,偶尔风吹过树梢,随着荫影晃动,满天花雨仿彿干百只蝴蝶般翩翩飞舞,就这样飘呀飘的围着树橙一圈一圈娇艳无奈地趺落尘土,让人徒留满心的悲怜与惋惜。
恋上樱花,是带着黯然的心回到日本京都的那一年春天,虽然她的名字是樱,却从不曾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过,甚至还觉得俗气得很。
但是那一年,当她怅然地徘徊在无眠的夜、沉静如深海的黑暗中、孤独寂寞的月光下,只觉往事不堪回首,教她无奈欷吁不已,悄然间,樱花藉着夜色悄悄晕染开它那无与伦比的冶艳色彩,凝目望去,但见夜樱眨着冷冷的眼神,倨傲地蔑视着她。正当她满心眩惑间,微风轻拂,却又见它翮然展开绚丽的姿态,潇洒地随风而去,
就在那一瞬间,樱花那短暂却绚烂的一生,令她深切感受到一种纯粹的、洒脱的、彻底的,教人惊叹的美丽,宛如那四年他所带给她的幸福,虽然不是她所期待的永恒,却是如此真实!
体悟到这一点,她释然了,不再苦涩,也不再觉得有任何遗憾,因为这一生,她已经切切实实地爱过了。
这样就够了!
于是,她恋上了樱花,也恋上了自己的名字,更恋上那一段曾经拥有的幸福回忆,那一段全是他、唯有他、仅有他的幸福回忆。
是的,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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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细碎而平稳的步伐,樱子优雅地走在京都最繁华的四大花街之一的先斗町,如往常一般,她身着端庄典雅的留袖和服(注1),浅浅的蓝绿飘逸着淡淡的清幽,下摆缀着妩媚的绯樱图案,几许俏丽的刘海垂落额前,一丝不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古雅的绯樱木发插,平添一股动人的成熟风韵。
虽然她是个平凡的女人,平凡无奇的五官、乏善可陈的身材,却洋溢着一身自在洒逸的独特气质,唇边始终绽放着一朵亲切开朗的笑容,不时与迎面而来的熟人颔首打招呼。石路两旁是古老的瓦屋顶,木格窗建筑,一眼望去,数不尽的饮食店栉比鳞次,陈旧昏暗的历史老店、躲藏在石板廊道尽头的小餐馆、竹篱红墙的茶屋、大众化的居酒屋,仅有吧台式座位的精致小店,甚至只能站着吃的拉面店,一派京都江户时期的古朴风味。
店家的吆喝声、送客声,游客们各种语言的交谈声,热闹中却不显嘈杂;摩肩接睡的观光客与时而可见的花街艺妓交错而过,她们穿着光鲜亮丽的传统古代和服,悠然自得地漫步在充满活力的气氲下,在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中,她们习以为常地谈笑自若。
与两位每日至少会碰上一回的艺妓朋友哈拉调笑几句后,樱子便转进一家门帘上书了一个斗大“樱”字的居酒屋内。刚进入玄关,脱下鞋子放进柜台旁的鞋柜,尚未上框(注2),里头便传来热烈的招呼声。
“终于来啦!樱子,等你好久啰!”
套上身着小纹和服的女侍为她摆好的拖鞋,她扬起一脸越加灿烂的笑容迎向另一张笑嘻嘻的脸孔,一张爽朗诚实的脸孔,算不上英俊,但很端正。
“哎呀!埃田副社长,您来啦?没早说,否则我今天就会提早来啦!”
开放式的厨房内,厨师一边忙着料理食物,一边满面笑容地与坐在台前的顾客说笑。两位年轻的女侍则忙碌地在光滑的地板上来回滑动,迎客、点菜、上菜、送酒、送客,隔室包厢内的客人闲适地盘腿坐在矮桌前的坐垫上,慵懒放松的轻尝烧烤小菜、浅酌日式调酒,笑声不绝于耳。
一面走向首间隔室,楼子一面向厨师吩咐“广乡,来一份鲷下巴,是福田副社长最爱吃的,对吧?我请客!”说着,她褪下拖鞋进入隔室内,面对矮桌扶着和服下摆跪坐下去,然后笑咪咪地执起酒壶为三位老顾客倒酒。
“咦?那我呢?我最爱吃的炸虾卷呢?”另一位客人半真半假的抗议着。
“还有我,”第三位马上附和道。“我最爱吃鸡杂。”
“想都别想!”樱子嗔笑着拒绝了。“恭屋先生,小出先生,如果你们两位也同福田君一样三天两头来捧场,那你们来一回我就请一份,如何?”
“不行,我老婆要是知道,会宰了我的!”第二位客人怕怕地拚命摇头。“而且,福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哪!除非你答应他的求婚,否则他这辈子都会把闲暇时间都耗在你这儿哟!”
“恭屋先生,你总是爱开玩笑。”樱子微笑着再替第三位客人斟满了酒,不露痕迹地避开福田凝视她的眼神。
“是不是开玩笑你心里明白。”恭屋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不过,我真不明白,福田是个好人啊!他绝不会像你前夫那样对待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答应他的求婚呢?为了你那两个孩子吗?这就太多余了,你应该知道,福田最爱小孩子了,而且,他们两个不也很喜欢福田吗?”
是,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知道福田是个好人,也知道他是真的很喜爱她,更知道他也很喜欢她的孩子,同样的,孩子们也的确很喜欢他,可是
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再婚,或许她还能再找到另一份幸福,但那绝不会是在“他”仍然根深柢固地存在于她心中的时候,除非她能将他淡化为记忆中的一部分,否则,她的生命中是无法再容纳另一个男人的。
笑容悄然消逝了,樱子迟疑地转向福田“福田副社长,我”她轻轻地、歉然地说:“很抱歉。”
埃田潇洒地回以不在乎的微笑“不用在意,樱子,我的耐性多的是,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他体谅地说。
如此温柔真挚的情意,这般体贴宽广的耐心,真希望福田不要继续拿来浪费在她身上了,但是,她比谁都了解,感情这种事并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除非是像“他”那样,好似机器人般缺乏感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甚至连亲情都没有,那就无所谓控制不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了。
叹息着“福田副社长,希望你了解,或许你中意的是我现在这副端庄娴雅的传统日本女性模样,但老实说,”樱子不得不设法苦劝他收回那份无用的感情,即使要贬低她自己也无所谓,他值得她这么做。“这只是假象,是为了工作而不得不”
“我知道,”不待她说完,辐田便打断了她的话。“你忘了吗,樱子?去年是谁陪你和那两个孩子去花见会的?”
一经他提醒,樱子马上啊了一声,同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赧笑。
“对喔!是福田副社长你嘛!”
“是啊!我。”福田笑着向她敬了敬酒。“我早就知道你在居家时是如何率性活泼,和两个孩子相处时又是如何天真顽皮,老实说,我就是喜欢你那种坦直爽快的真性情,那真的很对我的胃口。”
樱子不禁又叹气了“福田副社长,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容貌平凡得连好看都谈不上,又离过婚,还有两个孩子,浑身一无是处,甚至还惦念着前夫无法忘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死心眼呢?”
埃田耸耸肩。“我也不英俊啊!虽然没有孩子,但我也离过婚,所以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要的不是古典美人,也不是什么贤妻良母,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就像樱子你这样坦率真实的女人。而且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和耐性,我可以等,你越痴心,我越觉得值得等待。”
“不值得的,福田副社长,”樱子实在不能理解他的执着,她没有任何优点值得他如此专情呀!“你是公司的副社长,有资格挑选包好的女人呀!”
“樱子,你是‘樱屋’的老板娘,配我不正好吗?”福田正经八百地反驳。
“我想,你的家人绝不会接受一位离过婚的居酒屋老板娘的。”樱子提出最有力的反对重点。
没想到福田却反而得意地笑了“事实上,我已经跟他们提过了,而他们的回答是”很戏剧化地停顿了一下之后,他才挤着眼说:“只要我肯再婚,就算对象是一只猴子也无所谓!”
她是猴子吗?“我甚至不是日本人啊!”“你母亲是日本人。”
“福田副社长”
“樱子,”福田放下酒杯。“请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劝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樱子有点无措地望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就在这时,门帘一挑,又进来了几位熟客人,樱子借口招呼客人赶紧落跑,还差点因为溜得太急而摔个四脚朝天,当场演出穿帮秀作为余兴节目。
有时候她真是搞不懂,当年她年少未婚时没有人看得上眼,为什么历经沧桑的八年过去后,早该扔进仓库里作为滞销货的她,如今却反而如此受欢迎呢?
最近流行瑕疵品吗?
四月的京都真的很美,虽然暖暖的阳光仍透着些许寒意,但娇嫩可爱的樱花已四处可见,不必特地到山上或某某名胜地区去人挤人气死人,只要劳烦两脚踏出家门一步,马路两侧便是整排竞相绽故的粉嫩樱花,满满的装点了这整个城市,一如煦煦和风吹拂,不露痕迹地令人彻底臣服于它的璀璨,教人看过一眼,心就无法自己地沉沦了。
可惜樱花的寿命太短,花开花落只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风儿轻轻一刮,雨丝稍稍一淋,便争先恐后地四下纷飞,可这般粉彩樱雨飘舞的景象,却也另有一种教人魂萦梦系的怅然之美。
不过,对于樱子来说,根本不用走出家门,她就可以展臂拥抱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四季景致了。四月樱、五月杜鹃、七月紫阳、十月红叶,一月雪梅,春的气息、夏的跃动、秋的静谧、冬的寒峭,这一切俱在名家设计的风雅庭园中。
因为她拥有一座豪门大院,那是“他”在离婚时送给她的。
说起来,离婚虽然是他提出的,但他出手委实大方,不但当场奉送两百万美金的分手费,再加赠一座市价近十亿日币的豪门大院,里头还附带三名佣人、一名园丁、一名警卫兼司机和一部豪华轿车,甚至连保全措施,一应费用完全由他负担,每个月尚有一百二十万日币的赡养费和孩子的扶养费,这么大手笔,不可谓不慷慨了。
迎向伴随着落樱花办的微风,她走向侧门。
除非全家一起坐车出门,否则她很少从大门出入,也不喜欢让司机开车送她,宁可安步当车去搭地铁,沿路享受落樱飘扬如雪的那份浪漫,顺便咳咳!减肥。
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入,一眼就瞧见回廊边那株雪白的樱花,在傍晚的夕阳下,仿佛落血一般艳红,而坐在樱树旁阶梯上晃着两只脚丫子,一脸不耐烦的正是她的宝贝女儿邹雨侬,小名侬侬,小学二年级。
“嗨!我回来了。”她笑咪咪地朝女儿挥挥手。
一瞧见樱子,侬侬马上晃着两根可爱的小辫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母亲,母亲,你终于回来啦!”
蹲下去亲爱地抱住女儿,樱子先用力在她鼓鼓的腮帮子上啵了一下,然后才问:“怎么啦,侬侬?”
侬侬的长相和母亲很相似,可就只有那双眼,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瞳眸与她父亲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她父亲的眼里除了深邃无底的淡然之外,别无其他,相反的,侬侬可是把所有的思绪都老老实实地袒露在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了。
“又来了啦!”侬侬噘高了小嘴儿没头没尾地说。
可樱子一听就懂。“啊是吗?”她无奈地摇摇头。“那他们还在吗?”
“他们说没见到你就不肯走啦!”侬侬一脸厌恶的表情。
樱子皱眉想了一下,继而长吁了口气。“好吧!那你先去陪弟弟玩,换好衣服后,我马上去见他们。”说完,她便起身牵着侬侬往后院走去,
“把他们赶走啦!母亲,”侬侬摇着妈妈的手大声半似命令地要求“侬侬讨厌他们,母亲赶紧把他们赶走啦!”
“嗨嗨嗨!我会把他们赶走,行了吧?”樱子好脾气地应和着。
日本式庭园一向以匠心独具著称,而京都庭园更是集致美之大成,这其中又以枯山水最为引人入胜。樱子所拥有的日式豪门大宅,一进大门便是一片禅意深远的枯山水,而后院则是灵气袭人的池泉回游式庭园。
石灯笼、鱼池、睡莲、梅树、唐崎松、樱花树和枫树,超自然的深山幽谷情趣,洁净的心前后呼应美的讯息,围绕着一栋两百多坪的幕府式建筑,在虚幻般的景致中,古意盎然地与周围的自然融汇成一片。
蹑手蹑脚地,母女两人经过一片用白砂表示流动的水景、两株怒放枝头的垂樱,数丛艳丽的石楠和娇羞的紫藤,然后一块儿上了回廊,樱子随即打发侬侬往左边去找弟弟,自己则往右边进房换衣服。
十五分钟后,她洗去脸上的淡妆,换上一套轻便的休闲运动套装,悄悄来到前面接待客人的和室大厅外。虽然不想听,但是薄薄的拉门挡不住肆无忌惮的阔论高谈,那几乎重复了几百万次的批评与论断,就像走调的录音带卡在坏轨的地方一样不断的重播。
“无论如何,这回一定要让她接受细仓的求婚,都快三十的女人,还拖着两个孩子,没有男人照顾怎么行呢?”
笑死人了,都四年过去了,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弄丢过哪个孩子呀!
“这次妈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能像前几次那样让她敷衍过去了。”
敷衍?如果她的记忆力没退化的话,记得她是断然拒绝对方的吧?
“没错,听说她的店里也有好几位客人向她求婚,我敢说那些人都没安什么好心眼,看上的绝对不会是她的人,而是她的财产,樱子要是就这样傻傻的答应了,我保证她将来必定会后悔莫及的!”
啧啧啧,连这个她们也知道了?不过,真正没安好心眼的恐怕是她们几位吧?
“说的也是,樱子那个台湾丈夫不就是她自己挑的吗?她还厚着脸皮追到台湾去呢!结果结婚不过四年而已,人家就另结新欢的把她赶回日本来,连孩子都不要了。到现在四年了,他不但一次都没来看过孩子,居然连通电话问候也没有!”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四年足够对方另外再生两、三个孩子了,哪还会在乎樱子生的这两个孩子呢?”
没错,他的确不在乎她或孩子们,可这又关她们屁事了?既然有这么多闲工夫管闲事,又为什么不先去管管她们自己的老公呢?
“这倒是,不过话说回来,我实在很怀疑当初对方为什么会和她结婚的呢?虽然没见过那个人,可是光以对方的身家背景来讲,怎么样也不可能挑上像樱子这种长相平凡,又无恒产的女孩子,不是吗?”
还真敢说,也不想想是谁a了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
“也许人家一时脑袋秀逗了也不一定,无论如何,那都不关我们的事。现在重要的是,如果樱子想再婚的话,这回绝不能让她自己胡来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仰赖我们来帮她挑一个可靠一点的丈夫,这是我们的责任!”
责任?说得可真好听,在她看来,说是阴谋手段还比较贴切。
“我同意,细仓好歹也是咱们的远房亲戚,可靠当然是没话讲,而且他还是东大毕业的高材生,樱子的财产交给他肯定万无一失。”
是喔!保证万无一失地转移到她们的银行帐户里!
“对咩!否则要是任由樱子自己这样胡搞瞎搞下去,早晚会被人骗光财产,那倒不如一开始就送给我们算了。”
从头到尾,她们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送给我们?你在作梦吗?那次大哥的生意一时周转不过来,妈要求樱子拿点钱出来救急,就算是投资好了,没想到她居然一块钱也不肯拿出来,结果大哥的生意就这样垮了,这全都是她害的!”
她害的?爱说笑,那种投机生意十做九赔,钱砸下去连个回声都没有不说,还白费她砸钱的力气!
“不,我想这不能怪她,肯定是她那家店里的客人或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在她耳边乱嚼舌根,说一些有的没有的,樱子那个人一向就是那么愚蠢,别人说的话她全都听,自己亲人的劝告她反而一句也不肯听;人家包藏祸心要害她她也不知道,我们好心好意要救她她却一点也不领情,还说我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
又听了片刻后,樱子终于忍受不了地两眼往上一翻,在他们眼中,她始终如此愚蠢、如此幼稚、如此无知。
他们就是没办法不把她当白痴看,就像八年前有个男人根深柢固地认定她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一样!
好嘛!就算她以前的确是单纯了些,幼稚了点,或许也真的不是很聪明,然而,八年光阴过去,难道不会让她稍有长进吗?生活是磨练的工具,经验是时间的累积,只要认真的生活,时间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何况,如今她已身为人母,为了保护孩子以及他们的权益,无论多软弱、多愚蠢,她也必须坚强起来战斗。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也完全能“体谅”他们的“苦衷”啦!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就没有借口控制她和她的财产,所以,她“必须”是个白痴!
她自嘲地暗付,并若无其事般的拉开拉门走进去面对那一群叽叽喳喳的老母鸡。
一见到她终于出现了,嚣张的喧嚣马上静止了两秒--两秒而已,随即展开另一场包刺耳的怨言与谴责。这回录音带终于正常了,不过放的是那种变调的摇宾乐。
“樱子,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我们等了多久吗?”
“太过分了,我早就通知过你,今天会带细仓先生来看你,不是吗?”
“她是故意的,我知道,绝对是,我知道她有多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她根本就不想看到我们。”
“那是当然的呀!人家现在住的是大房子,还有一家店,银行里也有存款,有债券投资,怎么会看得起我们这些住鲍寓的穷上班族亲戚嘛!”
而那位年纪最大,身材也最“伟大”的女人则做作地掏出手帕来按按眼角。“真教人伤心哪!也不想想当年她父母去世时,是谁帮她打理父母的丧事,又是谁辛辛苦苦地拉拔她长大的?我们那一番心血全都白费啰!”
“这就是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就跟她爸爸一样愚蠢又无情!”
在尖酸刻薄的七嘴八舌中,樱子神色自若地拉了一块椅垫来,跪坐在所有人的正前方,然后纯熟的扬起一脸她自己都觉得很虚伪的笑容。
“大姨妈(注3)、二舅舅(注4),三姨妈、菊子表姊、幸子表姊、好子表姊、美堂表哥、中堂表哥,英海表弟,你们好。”她依序念完,然后望着最后一位客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颇英俊,还戴了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可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却深沉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细仓先生,好久不见了。”
细仓脸上的笑容看似很真诚“樱于小姐,你好像很忙,我来找过你几次,你都没空见我呢!”他的声音也很真诚,但是那份笑意和真诚却没有延伸到眼里,那双眼依然过分冷静得教人不舒服。
樱子耸耸肩,然后单刀直入地问:“好了,你们直说吧!这次你们是要推销男人,还是要钱呢?”
瞬间,震惊的沉默仿彿一座山般压下来,然而不过五秒后,大号的姨妈便惊天动地的吼了起来。
“简直不敢相信,你怎能这样说我们!我们是关心你呀!”
三姨妈跟进。“太没良心了,我们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关心你这、关心你那的,你居然当我们是驴肝肺!”那副伤心愤慨的模样好像刚发现结褵一百年的老公居然背着她在外面讨了一百个小老婆似的。
二舅舅不落人后。“我知道了,是你那些客人或朋友又在你耳边说什么闲言闲语了吗?告诉你,樱子,他们没安好心眼啊!你别傻了。”
“哎呀!樱子,你怎么老是听别人的话,不听我们的话呢?”菊子表姊尖声怪气地说道。“我们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亲人呀!”
环视那一张张热血沸腾的睑“嗨嗨嗨!大姨妈,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也很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呢!我想,我最好再重复一次,因为你们好像都忘了我已经表明过几百万次的决定了。”樱子捺着性子说。
“首先,我完全没有再婚的打算,因此,这方面你们委实没有必要再多操心了。至于我的财产,这栋房子和债券,都是要留给孩子的,所以我绝不会去动到它们,银行里的存款则是为了应付紧急需要,店里的收入可以支付生活所需,所以,我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真的不需要你们多费心了,ok?”
“我管你什么k不k的!”大姨妈不以为然地扯高了喉咙。“一个女人家哪有能力单独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不管怎么样,就算不为你自己,孩子也总得有个爸爸呀!否则孩子太可怜了。”
“是啊!”幸子表姊赶紧附和道。“依照研究数据来看,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不太正常,长大以后很容易变成罪犯,而且,你也会很辛苦,等你老了以后,就更别提了,告诉你,你会寂寞得要死跟你讲。所以,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的将来,你不能不再婚啊!”什么研究数据啊?简直是鬼扯!
樱子边抠抠耳朵,边不耐烦地自问:这次要多久呢?她们打算要练嗓门练多久呢?
不过,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会先跟他们辩个你死我活再说,但现在,身经百战之后,她学乖了,口水还是留着自己润喉咙,多练练关闭耳朵的独门功夫比较有用。
“所以说,你一定要再婚,但是”
“细仓君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们可都是为你着想”
“你就听我们一次是会怎样?”
两个钟头后--
一群人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那栋豪宅大门,
“看样子,樱子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干涉她的婚事了。”
“还有财产。”
“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欠债累累,银行要查封房子,流氓威胁要杀人,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喂喂!我可没有欠债喔!”
“是喔!你没有欠债,但是你亏空”
“不准说!”
“哼!总之,我们大家都需要钱。”
“再来一次当年那一招如何?我们收了聘金就跑,让人家去找她?”
“你以为她现在还会那么单纯吗?好歹她也结过一次婚了呀!”
“那再跟樱子借借看吧!这回是要救命的呀!”
“你说她会借吗?”
“不会,她会叫我们宣布破产,重新再来过,上回她就这么说过了,她说下这样的话,我们学不乖。”
“开什么玩笑?重新再来?我都快四十了,怎么重新再来?”
“那不就得了!”
“好,既然她心狠,就别怪我们手辣!”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不过,既然她不让我们活,我们就不需要对她太客气了。”
“你的意思是?”
“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一个万不得已之下才能用的办法,其实,这个办法我并不太想用,因为风险实在太大了,但既然大家都已经走投无路了,樱子又打定主意见死不救,那就只好铤而走险一次了。”
“什么办法?”
“哼哼!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总之,我要一次就榨干她,不但连一点残渣也不留给她,还要她也尝尝我们现在被追债追得走投无路的滋味!”
樱子一向要求侬侬在家里说中文,但侬侬偏要说日语,要她在外面说日语,她偏偏要说中文。说她是好玩,又好像是故意的;说她是反抗期,时间也还没到,樱子实在搞不懂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侬侬在家里只有一种时候会主动说中文
“妈妈,爸爸为什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们?人家麻美她的爸爸妈妈也离婚了,可是她爸爸都嘛会常常去看她,还买玩具给她,又带她去迪斯耐乐园玩耶!”
啊!这个嘛真的很难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解释呀!
她要如何让侬侬了解,她的爸爸只是因为她想要孩子,所以才让她怀孕,其实,他自己根本就不想要孩子呢?
甚至四年前离婚时,他就一再声明,就算孩子病得快死了也不必通知他,因为他没兴趣知道;纵使孩子真的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最后一眼,他会负责丧葬费用,但绝不会来参加葬礼。
记得三年前,因为肠炎并发腹膜炎,侬侬病得差点死掉了,当时惶然无助的她想央求他来陪她一起熬过那段痛苦的煎熬,没想到他居然连她的电话也不接。她请雷峰转告他,他的回答竟是:对不起,没空!
这种男人的想法,她要如何让女儿理解呢?
“你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樱子岔开问题了。
“不太记得,”侬侬老实说。“侬侬只记得爸爸好高好高,好像高到天花板上去了,然后,他的声音好低好低,比大鼓的声音还要低,而且他都不笑,也不抱侬侬,对侬侬都好凶奸凶喔!”
没错,那个男人就是那样,他认为对孩子唯一的责任就是负担生活费用和学费,其他全扔给孩子的妈就可以了,反正他就是没兴趣。
“念念长得跟爸爸很像很像喔!”樱子提醒她。
“爸爸也好漂亮、奸可爱吗?”每个人见了弟弟都这说。
可爱?
樱子失笑。“不,爸爸不是可爱,大人不能说可爱,不过,你爸爸他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喔!”
“哦!可是”侬侬仰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爸爸为什不来看我们呢?”
唉小孩子的记性为什么该死的这么好呢?
“等你再大一点,妈妈再告诉你好吗?”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说?”
“因为现在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妈妈怎么知道侬侬一定听不懂?”
“因为你太小了。”
“侬侬已经七岁,不小了!”
“你听不懂的啦!”
“那妈妈先说说看嘛!如果侬侬真的听不懂,等侬侬再大一点之后,妈妈再告诉侬侬一次嘛!”
这小表怎么说不通啊!
“念念怎么还没回来?”樱子再一次设法转开话题·
“幼稚园老师说,他们今天要举办小小跳蚤市场,所以会晚一点回来。”侬侬先解释,再催促。“妈妈,告诉侬侬嘛!”
“跳蚤市场啊?”装作没听到最后一句,樱子一脸兴趣盎然。“嗯,真有趣!”
“告诉侬侬啦!”
真是个顽固的小孩!
樱子受不了地猛翻白眼。“我说过,你太小了听不懂嘛!”
“侬侬考试都考第一名,老师说我好聪明,一定听得懂啦!”
“弟弟也很聪明啊!可是你跟他说的话他也不一定懂,对不对?”
“不对,弟弟才三岁,侬侬已经七岁了嘛!”
“七岁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事。”
“可是侬侬懂啊!”侬侬天真地眨着大眼睛。“做ài是大人的事,可是侬侬懂得做ài是什么喔!”
一听,樱子顿时脸色骤变。“你你你你说什么东东?”听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
“做ài!”侬侬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次。
没听错!
“做”樱子尖叫一声,旋即捂住自己的嘴。
不会吧?她真的懂做ài是什么!
不!不会的!侬侬才七岁,她怎么可能会懂!也许是她听过这个名词而已对,现在的电视节目内容越来越没有节制了,不要说限制性的名诃了,甚至青少年不宜观看的镜头也一大堆,半夜的节目连马赛克都省略了,不但教坏小孩,连阿公阿妈都被教坏了!
少年去强暴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七、八十岁的老阿公去奸脔七、八岁的小女生,男人玩男人,女人睡女人,充气娃娃、威而刚我还速赐康呢!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侬侬听过这个名词!
从电视上!
“你你你你别胡扯!”樱子结结巴巴地说。“什么做不做那个的,以后不准再讲这种话了!”以后非得限制侬侬可以看的电视节目不可了。
“可那是真的啊!侬侬真的懂啦!”侬侬正经八百地猛点头。“麻美说的,爸爸妈妈做ài才有我们,对不对?”
天哪!不是电视。
“那个麻美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教你这种事?”樱子气急败坏地问。
“麻美不是玩意儿,麻美和磨乃都是我的好朋友,她还带我和磨乃去看她妈妈和男朋友做ài喔!”侬侬漾出得意的笑容“好好玩喔!”
“什么?”樱子变调地失声尖叫,仿彿走音的小提琴般又高昂又刺耳。“她带你去看看看”
“她妈妈和男朋友做ài。”侬侬很体贴的替说不下去的妈妈说完,再追加注解。“我们从门缝里偷看的,他们都脱光光的抱在一起,然后在床上滚来滚去,而且咿啊咿啊的叫喔!”
昏倒!
“这太超过了!”樱子大吼。“以后再也不准你和麻美在一起玩了!”
侬侬愣了一下,旋即抗议地大叫“为什么?”
“因为她都教你一些不好的事!”
“做ài是不好的事?”
是?
不是?
樱子窒了窒。“在在某种情况下”
“那如果是爸爸妈妈做呢?”
“这这,问题不在这里”
“那问题在哪里?”
她想活活掐死这个追根究抵的小表!
“总之,我不准你和那个什么麻美在一起玩了!”樱子老盖成怒地叫道。
“不要!”侬侬同样尖锐地叫过去“是妈妈自己说的,只要是对的事,我就可以做!”
这就是放任教育的结果!
被了!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成材。也许这句话的确有其存在的理由,特别是家里有个不受教的小表的时候,所以,樱子决定该是好好修理一下某个不知死活的小表那个该死的小屁屁的时候了。
可就在樱子刚抓住那个见势不对正想逃跑的小表头之际,佣人奈月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边还大叫大嚷着,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小少爷不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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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状况,新来的糊涂幼稚园老师竟然粗心大意的把邹雨念交给一位陌生人,只因为邹雨念一见到那位“欧吉桑”就兴高彩烈地扑上去要人家抱抱。
结果,邹雨念就这样一去不回了。
那天,樱子打电话向所有认识的人--不管熟或不熟--询问,到每一个儿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寻找,但是,没有人知道邹雨念被谁带走了。直到晚餐前不久,樱子正打算报警,却接到了一通足以令人暂时停止心跳的电话。
“如果想要孩子安全,就绝对不准报警,乖乖等待再联络。”
当晚,樱子所有的亲戚就全部聚集到樱子家里来了。
“绝不能报警,打死也不能报警!”大姨妈不安地喃喃道。“去年事主有报警的绑票案中,只有一位安全的被救回来,其他全都被撕票了,所以千万不能报警,否则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表哥中堂和美堂更是紧张兮兮地互觑一眼。“对对对,听说只要不惊动警方的话,付出赎金之后就没事了。”
“我知道,”樱子看起来反而比其他人更镇定“所以,我刚刚就已经先打电话去通知幼稚园,说念念是被亲戚带到北海道去度假,所以暂时不能去幼稚园,这样幼稚园才不会去报警。”但是,那双紧紧交缠,并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却违背意愿地泄露出她的恐惧与忧虑。
实在令人无法理解,她又不是什么名人富豪,为什么歹徒会看上她的孩子呢?难道已经穷疯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吗?或者是因为
孩子的父亲?
“不需要通知孩子的父亲吗?”二舅舅试探性地问。
樱子绽出一抹苦笑。“不必了,就算通知他,他也不会理会这种事的。”
“喂!那可是他的儿子耶!”表姊好子不可思议地脱口道。“他不可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的死活都不管吧?”
“他不喜欢小孩不,应该说他对孩子没兴趣,完全是因为我想要,他才让我生下侬侬和念念的,所以”樱子摇摇头。“他不会管这件事的。”女儿差点病死了他都不在乎,又怎会在意儿子的小命呢?
没兴趣?众人不禁困惑不解地面面相觑。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说法!不过,现在他们真的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行事作风会如此不合常理呢?
翌日清早,整夜未眠,顶着一双熊猫眼的樱子抢起刚响半声的电话,众人不约而同地靠过来围住她。
“摩西摩西嗨!”樱子双手抓紧了话筒,好似那是救命索一般。“我知道,你你要多少?”她抖着声音问,然后惊恐地睁大双眼。“欸!可是我没有那么我知道,但是不不不,我不是可是我真的筹不出我知道,我知道,但就算我卖了所有的一切也不,不要伤害他!”她骤然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
“好,好,我给,我给,但是但是你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卖房子、让出店面,还要还要去借钱,所以所以十天?可是十天太好,好,好,十天就十天我明白,我明白,我绝不会报警的,但是你咦?等等,等等,我还没喂?喂?喂?”
她绝望地放下只余下嘟嘟声的话筒,其他人则忙着七嘴八舌地追问。
“怎么样?他要多少?”
噎着气,樱子徐徐转过眼来望向其他人。“一百亿日币。”
刹那间,抽气声仿佛沸腾的水蒸气般喷出来。
“一一百亿!”大家齐声惊叫。“你哪有那么多钱!”
“我是没有,但是”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拿起电话,樱子迅速按下那个从不曾忘怀过的号码。“孩子的爸爸有。”
“可是你不是说他不会管这种事吗?”
“无论如何,我非要他拿出来不可!”樱子咬牙切齿地说。
但是--
“他出国了!”樱子对着话筒尖叫。“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总裁没有交代,我想最快也要半个月后吧!”冯秘书的声音依然温和稳重如昔。
“半个月!”那就来不及了呀!“那那你能帮我联络他吗?”
“没有办法。”
“为什么?”樱子再次尖叫·
“因为这回出国,总裁不要任何人骚扰他,所以连手机也扔给我了,因此才会由我接听总裁的手机。”
樱子差点崩溃,她及时捂住自己即将冲口而出的哭叫。
不,她不能崩溃,现在孩子只能仰赖她一个人来拯救,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崩溃,否则孩子就没救了!
“那雷特助呢?”
“和总裁一起出国了。”
樱子咬紧牙根,拚命抗拒着,不让自己被恐惧与惊慌所征服。
“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联络到他吗?”
“完全没有。”
“好,谢谢谢。”放下电话,樱子闭上眼,开始努力筑建足够的坚强和勇气来面对这场甭军奋战的困境。
现在,她已经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了!
片刻后,她睁开眼,果决地一手抓起话筒,另一手翻开电话旁的小记事本,嘴里则问:“你们谁要帮我卖房子?”
中午前一刻,樱子借到了三笔钱,而福田不但答应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她,甚至连人也跑来帮忙了,但是,那边一堆人却还没有决定要由谁来卖房子。
“我有熟识的仲介公司,保证很快就能卖掉。”英海表哥说。
“不行!”菊子表姊大声否决。“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争取时间,交给我,我保证三天之内就会有消息!”
“不、不,还是我来,”美堂表哥叫得更大声。“我有个客户他有能力买下这栋房子,直接交易的话,还能省下一笔仲介费用。”
“我来,我来,我认识”
樱子冷眼旁观他们就像在抢生意一样抢着要负责这件工作,而且越吵越大声,越争越火爆,几乎就要打起架来了。她心里有数,他们没一个存着什么好心眼,有十成十是想藉机削一票,搞不好还有人想整笔款项卷走也说不定。
这样能交给他们吗?
心念电转,她转向福田。“福田副社长,你有办法吗?”
埃田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种房子没有多少人买得起,而且要在十天之内成交,这个恐怕不太容易。”
“可是我急着要钱啊!”“我知道,但是”福田又想了想。“除非你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或者向银行抵押借款,这个我就可以”
“等等!”
猝然一声怒吼,福田吓了一跳,与樱子不约而同朝向发出怒吼的人看去,这才发现刚刚还忙着你争我夺的人,此刻却以同样错愕与愤怒的目光瞪着他们。
“樱子,你”大姨妈又惊又怒地指着福田。“你不要告诉我你要把房子交给那个人去卖?”
“福田副社长应该比我们更有办法处理这种紧急事件。”樱子很镇定地回答道。
“开玩笑,你不怕他吃了我们的钱?”三姨妈怪叫。
“我们”的钱?
樱子暗暗冷笑。“我相信他。”
“自己人不相信,却要相信外人?”二舅舅愤怒地指责“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意思,舅舅,”樱子冷静地面对三位贪婪的长辈,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我说的是事实,在福田副社长认识的人里,有能力买这栋房子的人比较多,所以,交给他来负责机会比较大。”
“可是我们也有办法呀!”中堂反驳。
“而且,这么大一笔金额的交易,还是交给自己人比较安全吧?”幸子瞪着福田。
“我说过,我相信福田副社长。”樱子坚持。
“不行!你相信,我们不相信!”大姨妈大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太严重了,不能任你胡来,所以,房子就交给我们处理,我们会帮你卖掉,就这么决定了!”
樱子冷然地望着大姨妈。“不。”
大姨妈脸色一沉“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不会把房子交给你们处理。”樱子断然道。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们吗?”
已经没有耐性和他们推磨了,樱子同样沉下了脸色,很干脆地承认了。
“对,我不相信你们!”
短暂的默然之后,继而一片愤慨的怒吼仿佛惊天骇浪般涌向樱子。
“你太过分了,樱子!”
“我有什么过分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吗?”
“除了帮你以外,我们还能想什么?”
“除了帮我以外,你们什么都想!”
“你”于是,他们继续为了该由谁来负责卖房子而争执不休。对樱子而言,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厌烦的事,即便她早已下定决心,决意要独自为儿子奋斗到最后一刻,但才与贪婪的“亲人”交战片刻,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救回儿子那时候了。
然后,就在她竭力保持住最后一分理智,努力不让自己失去镇定地咬牙切齿的说:“房子是我的,我决定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谁也管不了我!”时,管家美和子突然带着一脸怪异神色跑来通知她有客人要见她。
这个通知宛若一把大菜刀一样斩断了她最后一丝理性,樱子终于抓狂地大吼“不见!不见!谁也不见!就算天皇来了也不见!”
然而,情况不容她拒绝,客人已经紧跟在美和子后面进来了,她还没叫完,大厅口便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个男人,虽然是两个人,但大家却只注意到前面那个人。
那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十足的美男子,五官仿彿特别向上天订制似的只能以完美两个字来形容,看似瘦削的体态散发出一种柔和的韧性和贵族式的优雅,还有一股慑人的气质,特别是那双眼,淡漠中蕴含着一抹清晰聪颖的智慧光彩,令人无法不着迷地盯着他看。
一见到那个男人,樱子便傻住了,她呆呆地看着他,有如被魔法定住了似的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
“连我也不见吗?”
低沉的声音仿彿解咒魔语般传入樱子耳内,她全身一震,霍然回过神来,下一刻,她已然哇的一声跳起来扑过去哭进他怀里,在众人的瞠目注视下,樱子紧偎在来客胸前,隐忍多时的泪水决堤般地狂泄而下。
“文乔、文乔,怎么办,念念被绑票了啦!”
注1:未婚女性的日本和服为振袖,依袖子的长短可分为大振袖(婚礼)、中振袖(正式场合)、小振袖(正式或非正式场合皆可)。婚后需将袖子剪短,即为留袖。
注2:在日式房子,脱掉鞋子后最初踏上的地板。
注3:在日文中,姑姑、婶婶、阿姨,和陌生中年女人都称呼为“欧巴桑”
注4:在日文中,伯伯、叔叔、舅舅、姑父、姨丈,以及陌生中年人都称呼为“欧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