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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时鹰这阵子总是心不在焉、精神恍惚。一点也不似即将成亲之人,反而显得有些憔悴。
连日来,他明察暗访白衣蝶的下落,却始终徒劳无功。
和怡红的婚事是打出生便许好的,他并无太多意见,而他自小便和怡红玩在一块儿,一直也很接受她将来会是自己妻子之事实,他从没想过自己除了怡红还会娶谁。
白衣蝶这名字忽地掠过心坎,他征了怔,收神煞住自己不该有的思绪。
是该忘记她了,那个与他有缘无分的清丽女子。
“鹰哥哥”萧怡红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又来找他了。她兴奋的喊着。“今天要去选成亲那天用的手绢,我们一起上街去挑吧!”
她风一般把他拉出门去,连丁邦都被她赶走,两人逛了大半天她都还下不了决定。
宁时鹰不似她那般心浮气躁,他站定在一个老伯贩卖的摊子前,静静望着铺面上绣工精致的锦帕。
萧怡红不耐烦地拉着他就要走。“鹰哥哥,我们别在摊上看,去像样的店里挑嘛!”
宁时鹰不理她,静静看着一排排锦帕。
怡红拚命地拉他。“鹰哥哥走呀”
“老伯,”忽然他指着其中一方锦帕问。“鸳鸯都是成双成对,为什么这儿只绣上一只?”
“哦”老伯拿起那锦帕,反过了面,递给宁时鹰瞧,上头题了一行红字。
“鸳鸯劫?”
“是啊,情劫一到,鸳鸯离散。独剩一只了。很特别对不对?”
宁时鹰摸着那方锦帕,心有所感低声一句。“绣这锦帕的姑娘,一定是个很寂寞的人。”
忽然他身旁有人兴奋叫嚷。“时鹰哥哥!”
宁时鹰抬头。“白妹妹,”是白芯心,那么白衣蝶说不定就近在咫尺,他兴奋地叫道。“好久不见了。”
“是啊!自从上回被你身边那位姑娘“骂”走了之后,就没机会见到你了。”
萧怡红明知她在讽刺自己,不悦地哼了一声。心底想奔上前掴她几掌,可碍着宁时鹰倒不敢放肆。
白芯心看见宁时鹰手上的锦帕,故意大声道:“你想我姊姊啊?拿着她绣的帕子发愣。”
萧怡红火往上冒,气得抢过那锦帕扔回台上。
“怡红!”宁时鹰怒斥。“不准放肆!”
“我们回去啦,时候不早了。”
宁时鹰想了想,又问:“你姊姊近来可好?”
哼,她都快被你害死了,还敢问!白芯心发过誓不能说出姊姊的事,只好隐忍着不快,回道:“我姊姊贱命一条,死了也不会有人理的,都一样啦,无所谓好不好”“死?”宁时鹰闻言大惊。“她出了什么事?”
“她”白芯心真的好想说出真相,好希望他能妥善照顾姊姊。可是
萧怡红在旁催促着。“鹰哥哥走啦,我爹爹还等你今晚一同用膳呢!我们得回去了。”
宁时鹰看看那方锦帕,又再看看白芯心。
这大好的机会岂容错过?他却摆出一脸的诚挚说:“多保重”
白芯心有满腔的话欲在心底,只有闷闷点头。
萧怡红又嚣张得意道:“对了,你们姊妹住哪?下个月十五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派人送帖子过去。”
白芯心昂着下巴顶回去。“我姊姊因为相貌出色,怕招惹麻烦上门,从不透露住处给人知道的。当然,像萧姑娘”她上下打量一阵。“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可恶!怡红张口就要发飙,被宁时鹰一个眼神瞪住。她噘起嘴,好委屈似地撇过头。
宁时鹰不得不佩服才十四岁的白芯心,口才如此伶俐,和白衣蝶完全不同。
他微笑和她告别。
白芯心真气自己有口难言,姊姊的委屈难道就这么一个人扛?
白芯心向老伯收了帐,跟着又买了几样姊姊交代添购的东西,然后赶在天黑前返家。
到家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她推开木门,搁下买来的东西,房内却不见姊姊的人影。望着桌上绣了一半的锦帕,白芯心猜测姊姊大概又一个人跑去山崖边发愣了。她从小有心事总不同人说,只管跑到那儿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
忽而门外有声响,白芯心连忙奔出去。“姊姊”
“白妹妹”是宁时鹰!
白芯心诧异地喊道:“你?你怎么来的?”
“我跟你来的。”
“你跟踪我?我怎么都没发现?”
他轻轻一笑:“被发现就不叫跟踪了。”
“你的功夫一定很好,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我回家。”白芯心一眼看穿他的目的,笑道:“看来时鹰哥哥对我姊姊挺有心的。”
这次巧遇白芯心,令他再也无法克制想见白衣蝶的冲动。原来,他根本无法真的忘记她。“白妹妹,方才在街上我同你问起令姊,你似乎有难言之隐,是不是令姊出了什么事?”
白芯心笑着心想:时鹰哥哥原来这么细心聪明,姊姊要是能嫁他就好啦!他们两人仪表出众,谈吐、思想皆不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时鹰哥哥看来也不似无情无义薄幸之人,他若知道姊姊怀了他的孩子,断不可能不闻不问
白芯心小小的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只可惜姊姊那么固执,不肯让她说出口。
宁时鹰关心的询问。“怎么没见到你姊姊?”从屋内简陋的摆设看来,她们的生活定是十分清苦。
芯心微笑回答。“后面穿过山林的右斜方有一悬崖,姊姊近来常在那儿发愣。时鹰哥哥,我姊姊她”白芯心沉下脸来,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果然,他一听大为紧张。“你姊姊怎么了?”
“我我不能说”
真出事了?宁特鹰掩不住对白衣蝶的焦急和担心,忙追问白芯心。“为什么不能说?快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
“我纺答应姊姊不说的。”
宁时鹰敛容想想,拿起桌上的笔递给她。“不能说可以用“写”的。”
白芯心乐得接过笔。“正有此意!”
白芯心迅速在自己掌中写了几个字。
宁时鹰看了之后,神情严肃地对白芯心道:“我去找她,你放心。”
“唔”白芯心看着他急切地出了门往后山去了。
看他那着急的模样,他果然是喜欢姊姊的。
白芯心深信,姊姊和他是深深恋着彼此的。
要不,怎么会每次一提起宁时鹰这个名字,姊姊的眼眉便会黯然地轻轻垂了下来?
而他,一听见姊姊的事,黑眸瞬间激动地亮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一定深爱着彼此,她绝不会看错。
想念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苦?
一夜短暂的欢愉,为什么竟会燃烧至今,都无法熄灭?
白衣蝶啊白衣蝶,你骗得过所有的人,却骗不了自己。你的唇抿得再紧,也忘不了他曾侵略过的吻。你的身体再冷,仍记得他的温存
真傻他都要娶别人了,你还在这枉自嗟叹。
白衣蝶低下头,不适地猛咳起来。她感到头痛欲裂,她该回去好好睡一觉,让身子舒服些,但她明白,她根本就睡不着。
她呆望着逐渐昏黑下来的夜,趁黑成群于天空盘旋,月色下一只又一只的飞蛾振击着双翅。
忽而想起他因为怜蛾而不点灯。
是这样的一个人,是这样令她惦挂的人啊!
“衣蝶!”后头忽然冒出一句温柔的声音。
她一惊抬起脸。她认得这声音!她的身子一僵,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那人站到她面前来了,即便化成灰她都认得他。
“宁时鹰?”她不敢相信地退了一步,他们竟还有相见之日。
宁时鹰的脸上没有微笑,反而有一丝愠怒。“为什么上回你再次不告而别?我们不是约好当夜在吟月楼相见的吗?”她瘦了好多,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吧?她竟然自作主张瞒着他。
白衣蝶乍见他时心头一阵喜悦,然而随即想到萧怡红,她马上压抑住靶情。
她生硬道:“你来做什么?我不希望惹萧姑娘不高兴。”
他的眼眸忽而促狭地盯住她。“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在嫉妒。”
“胡说!”这男人还是一样狂妄。但他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眼睛低下来,不敢看他。
“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嫉妒?”他突然过来抓住她手腕。
“干什么?”她怒斥,努力挣脱他,他却抓得更紧。
他低沉喝道:“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怕爱上我?”
“宁时鹰,我警告你,别再对我胡说八道!”
“要不然呢?”炯炯的黑眸蛮横地、炙热地凝视着她。
白衣蝶苍白的脸被他盯得双颊排红。
她又气又恼又迷惘。“你到底想干么?”
“我要你跟我回去”
“回去?”白衣蝶冷淡一句。“不怕你的妻子不高兴?”
“你会不高兴吗?”
我?她不懂:“什么?”
“我的妻子是你,我早已决定要娶你!”
白衣蝶当真傻了。他说什么?他要娶她?他不是要娶萧姑娘吗?
她纳闷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娶我?”
宁特鹰毕竟是宁时鹰,就像上回他对她说,你不可以嫁赵大深时,这回他仍是狂妄一句。“因为你爱我”
白衣蝶真要被他的狂妄给气死,他仿佛想说什么便说出来,一点都不会觉得汗颜。
反倒是自己整张脸似火烧般烫起。
白衣蝶倔强地顶回去。“谁说我爱你?”
而他的身子竟不要脸的贴近过来。
她一手抵住他胸膛,另一只手还被他抓着。她急喝道:“别过来!”
他不理会她的怒斥,竟得寸进尺地搂住她。
“宁时鹰,你别轻薄我”她嚷了起来。
“嘘!”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么大吼大叫,等一下伤了胎儿”
原来他知道了!敝不得,怪不得他说要娶她。
忽然,她感到失望又悲伤,轻轻一句。“你不必为了负责娶我我知道你心地好,但你不必同情我。那次要不是我中了媚葯,你也不会”她是非分明道:“总之,孩子我自己会负责,你不必麻烦了!”
“你说什么啊?傻瓜!”他竟笑了。“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他虽没说穿,但这句话已足够让她明白过来了。她心中忽而似融化了般洋溢满满的喜悦。
宁时鹰将她搂得更紧,她也不再挣扎,任他搂在怀中。她的头又开始昏了,身子着火一般烫了起来。
莫非她是一只飞蛾,正在扑火!
宁时鹰正是一簇狂妄的火焰。
搂着白衣蝶纤瘦的身子,他竟觉得多日来心头、胸口的空虚,刹那间化为轻烟似地消散。此刻,闻着她的发香、结实地抱紧着她,他只感到非常的满足和喜悦。
宁时鹰暗下决定,从今以后要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再吃半点苦头。他是这么心痛她的消瘦,和她粗糙长茧的小手。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喜悦激动的感觉。他终于明白,他喜欢的人或许不少,但他爱的却只有白衣蝶。
“衣蝶”他轻声喊她。
她没有回答。
宁时鹰退开身子,惊觉地恍恍惚惚地红着脸、纠着盾心,身子软得无法站立。
他轻触地额头。“好烫!”她病了。
他立即抱起她瘦弱的身子,快速奔回地的住处。
一见白芯心,他马上吩咐。“快替你姊嬲拾些衣物,随我下山。”
白芯心见他着急的模样,马上收拾包袱,担心地问:“姊姊怎么了?”
他催她出门。“大概是着了风寒。我们快下山,好找大夫替她治病。”
宁时鹰抱着她,疾步地赶下山。
黑夜里,山路蜿蜒难行,他却走得又急又快,一颗心因着她纠得紧紧的。
宁时鹰守护白衣蝶的决心是那样的坚定、不顾一切。他对她的呵护和关心,就连跟在后头的白芯心,都深深为之感动。
她竟觉得在他怀中病着的姊姊,好幸福。
宁时鹰仓促抱了白衣蝶,又带了白芯心回府,并火速召来大夫看病,自然惊动了整间府宅。
消息传到了宁老爷那儿,本欲就寝的宁老爷气得大喝。“岂有此理!又是那个女人”他披衣召仆就想往儿子那去骂上一顿。
夫人将他拦了回来。“老爷,先别气。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嘛!”
“还等到明天?”他火冒三丈。“你儿子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爹吗?明知他就要和怡红成亲了,现在又带那个女人回来。他是存心叫我难看!他根本是故意和我作对!他、他”
“好了、好了。”宁夫人温柔地轻拍他的背,安抚他激动的情绪。扶他坐下后,又给他斟了杯茶。“老爷稍安勿躁,喝杯茶消消气”
“我不喝!”宁老爷倔强道,然而倒也止了步,不打算过去了。
宁夫人陪着笑,替他捶肩捶背。“老爷,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生气。方才总管不也说了吗?那姑娘生了病,鹰儿心地一向好,一定是不得已抱她回来给大夫看看。没事的,明天他就会差人送她们走了。您别急着生气哪!”
“唉,全是你的话”宁老爷指着地轻斥。“鹰儿那么任性,你真该检讨检讨。”
“老爷啊!”夫人不依喔道:“就会怪我!鹰儿脾气会那么古怪,行事又那么随性,全是自小在京城被他奶奶宠过头了。”
“哦怪到我娘头上啦?”
“本来就是!”“好好好,你说的有理。我明天再同鹰儿谈,行了吧?”
夫人满意地笑了。“行!我去吹熄油灯,我们睡了吧!”
她正要起身时猝然晕了一下,老爷忙扶住她。“没事吧?”
她笑了笑说:“没事。贫血的老毛病而已,别担心”说着,宁老爷扶她上床,自个儿去吹熄了灯。
另一边宁时鹰的寝房里头,彻夜燃着灯。大夫已经来看过,开了葯帖,已经命下人拿去抓葯熬煎。白芯心也被安置于客房休息。
昏黄的烛光中,宁时鹰仍守在白衣蝶身旁。
白衣蝶虚弱地望住他。“孩子没了对不对?”
“衣蝶”他亲密地俯身替她拨去额上的发丝。“大夫说你身子骨太虚,硬要生下孩子可能连命都会丢掉,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调养好。”
白衣蝶难过地垂下眼睫。
没想到这孩子走得如此快,她感到胸口一阵空虚。孩子没了,他自然也不必娶她了,这对他搞不好反而是个好消息
宁时鹰一眼便看穿她的思绪。
他笑着轻抚她的面颊。“又往坏处想了?”他笑她。“往后要补补你的身子,好生个胖娃儿。”
胖娃儿?她困惑地望他。
他解释道:“难道你不肯嫁我?”
他还要娶地?白衣蝶心中一喜,悲伤瞬间消失。
她含情脉脉、略显不安。“可是,你和萧姑娘的婚约”
“自然免不了要得罪他们。但是,我要娶我真正爱着的人为妻,谁都不能阻止。”
言下之意,他爱着的人是白衣蝶。
他的话撞进她深锁的心扉,把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征服了。
宁时鹰深情的执起她双手,烂焖的黑眸盯住她。“衣蝶,其实我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自从那日遇见你后,我再也无法钟情其他女子。答应我!不论他人如何为难你,你再也不会不告而别。留下来和我成亲,不要理会其他人的阻挠和言语。你能答应我吗?”他希望她明白,他强娶她为妻势必会激怒许多人,但他不在意,他只担心她的决心会受动摇。所以,他要地答应不离开,因为,他再也不能承受她的离去。
他的眼神真切温柔,他的双掌厚实地握着地的能又手。白衣蝶灵秀的双眸盈盈地仰望住他。
他对她真好,不惜得罪所有的人也要娶自己。
白衣蝶真心真意的微笑了。“我答应你,不论将受到多少的阻挠,我都要当你的妻子,绝不再离开你身边。”
宁特鹰欣喜若狂,倾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白衣蝶心满意足的阖上眼承受这一吻。
这一刻,他们决意厮守终身。
“你放心我绝对会让你顺利的成为我的妻子。”
白衣蝶听着他的承诺,安稳地入眠。
宁时鹰直等到她睡熟了,这才吹熄油灯出房。
一见到少爷,一直守在门外的丁邦立即迎上去。“少爷”
“我交代的事,你办妥了吗?”
“少爷,我早传话下去了,明天应该就有消息。”
宁时鹰命他下去休息,自己则蜇回房间继续守着白衣蝶。
棒日一早,宁老爷迫不及待差人唤了宁时鹰过去,问明事情原委。
宁时鹰坦白告知欲娶白衣蝶之事。宁老爷大怒,于是两人争执不休,最后不欢而散。
宁时鹰为了让白衣蝶好好养病,怕爹烦她,便嘱咐丁邦到镇上最好的金鼎客栈订了间上房,供她和芯心两人暂住,又细心命大夫日日过去关照一回。
白衣蝶身子虚弱,又因才刚小产,因而下不了床。于是宁时鹰雇了顶轿子,亲自抱着她到客栈。
途中,她温驯地蜷在他结实的胸臂间,着魔般痴迷地贪看他一脸俊容。浓黑有型的剑眉、尖挺的鼻梁、略方的脸,他真好看,人又聪明,怪不得萧怡红急着嫁他。她心下暗想:白衣蝶啊,你何其有幸得此人宠爱?
一会儿功夫,宁时鹰将她安排妥当。一切都打理好后,这才哄着白衣蝶道:“留你在府内怕你被人吵闹,只好先让你住这儿几天,好好调养身体,才能应付我们的大喜之日。”
白衣蝶担心的瞅着他。“你爹爹不答应,对不对?”
宁时鹰笑了,俯身亲密地以他的额抵住她的额,双眸盯着她。“别担心,我会说服他的。”他早有一妙计。
看他这么有自信,她也放心不少。
宁时鹰又陪了他好一阵子才离去,临走前地唤白芯心过来照顾姊姊。
白衣蝶万分不舍地目送他离开。小俩口亲匿的模样,着实羡煞了在一旁的白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