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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来,凤傲磊的死去,只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在他死后,浣纱的象牙塔崩塌了一角,外界的风雨袭击着她自以为平静的世界。
在她结婚后几个月,凤傲磊住进了医院,或许是看见女儿有柯焰守护后,他长年的重担徒然松懈,原本只是因为些微不适而入院观察,谁知身体的毛病却突然变得严重,连医生都检查不出病因。经过两个月的折腾,他没有再走出医院。
凤傲磊的过世是商界的大事,丧礼办得备极哀荣,浣纱穿著黑衣,精致的脸庞是苍白的,她没有哭泣,挺着细瘦的肩撑过冗长的丧礼。在漫长的丧礼过程中,她站在灵堂上,静默的给予每个前来吊唁的人们回礼。
丧礼的种种是繁忙的,柯焰打理好一切,然后疲倦的回到住处。天色已经转暗,夕阳在绚烂后变为深深的琉璃色,因为众人都到丧礼上帮忙,整座宅邸是沉静的,连灯都尚未点亮。
他揉揉酸疼的颈项,视线投向楼上。他不担心丧礼上的种种,有了事前的安排,以及李韬步在场坐镇,丧礼不至于会出什么差错。他比较担心的是浣纱。
自从凤傲磊去世后,浣纱不曾流过半滴泪水,她只是沉默着,像是个毫无生气的玻璃娃娃,细瘦的身子像是一阵风来就会将她吹走,原先的傲气全然消失,连那双美丽的眼睛都是黯淡的。除非是他逼着她进餐,否则她根本滴水不沾,他十分担忧她是否撑得住。他知道浣纱父女间的感情极深,凤傲磊的去世一定让她伤心至极。
在丧礼上他终于看不下去,要她先回家休息。她没有抗议,安静的点头后,服从的回家。
浣纱的模样让他担忧得心如火焚,服从这个字眼从来跟她扯不上关系,看见她静默的遵从他的命令,他反而担心她是否在心中藏着过多悲伤。如果她疯狂的哭泣,或许他会比较放心些,她如此克制,其实更濒临于崩溃的边缘。
“浣纱。”他呼唤着,伸手到墙上试着打开电灯。但是试了几次,屋子还是一片黑暗,所有的电灯都毫无动静。黑暗像是一片网,笼罩了整间宅子。
柯焰猜想是停电了,他迅速奔上三楼,在角落处拿起备用的手电筒,打开主卧室的房门。
“浣纱,你在哪里?回答我。”他的视线依循着手电筒的光束,掠过卧室中央的床铺,却不见她的身影。
他皱起浓眉,正想到其它房间寻找,床旁某个娇小的黑影有了细微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他举步走入黑暗的卧室,手电筒的光束是夜里唯一的光亮,他把光束朝床旁照去。
浣纱坐在地毯上,手里紧握着从床上拖拉下地的薄毯,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连唇都是没有血色的。她的眼里盛满了恐惧,当光束直射她的脸庞时,她没有丝毫反应,宛如一座毫无知觉的雕像。
“浣纱!”柯焰急忙冲上前去,急切的触碰她,他的手试着拉开薄毯,而她却死命的拉住,怎么也不愿意放开,用力到连指关节都泛白,像是溺水的人紧握着唯一的浮木。
她静默的坐在地毯上,睁大的眼眸视而不见的瞪视着前方。雪白的肌肤衬托着她身上的黑色丧服,看来十分诡异。
“你怎么了?你弄伤自己了吗?告诉我,你哪里疼?”柯焰焦急的询问着,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伤口。他怀疑她弄伤了自己,只有大量的失血,才会导致如此彻底的苍白。
她没有反应,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些,在他靠近时缓慢的往后退去,紧贴着后方的墙壁。她向来高雅时髦的装扮,在此刻变得凌乱,散乱的发披在肩上,让她看来像是个孩子。
“浣纱,看着我,是我。”他激烈的摇晃着她纤细的肩膀,要将她摇出那茫然的状态。她的反应太过反常,那苍白死寂的模样,几乎要让他焦急得五内俱焚。
浣纱的视线逐渐有了焦点,极为缓慢的将目光调回他的脸庞。她看了他许久,尝试性的伸出手覆盖着他的脸,像是在试着认出他。几秒钟之后,泪水宛如断线的珍珠般,徒然从她的眼中溢出,滚滚滑落双颊。她投入他的怀抱中,紧紧的拥抱着他,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开始哭泣。
“柯焰。”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是沙哑的。因为许久不曾开口,突然开口说话,让她的喉间疼痛着。
他轻抚着她的头,感受她体内传来的震动,明白她心中的伤痛。他的妻子或许任性,但在情感方面却是最脆弱的,当父亲过世时,她因为过于痛苦,甚至不知该怎么表达出心中的悲痛。
柯焰拥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哭泣,宣泄积压多天的痛苦。四周还是一片黑暗,他试着将她放回床上,想要去找寻可以照明的器具。
“浣纱,让我去找能够照明的东西,好吗?”看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又开始担心她会哭坏身子。
浣纱不愿意松手,还是紧抱着他,在他怀中摇摇头,双手攀附着他厚实的背,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
柯焰别无选择,只能抱起妻子,在书柜上找到几个原本用来点燃香灯的小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小小的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成为卧室中的光源,微弱的光照亮了卧室一角,淡黄色的火光让四周变得柔和。
他将烛火放置在床头柜上,抱着浣纱躺入柔软的床铺。他的手在已经熟悉的娇躯上游走着,查探她是否安然无恙,等到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看见她仍旧在哭泣,他缓慢的叹息着。“我不知道该不该劝你别哭,比起你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或许哭泣是比较好的。”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再滑过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娇靥。
贝起她尖得惹人心怜的下颚,他看进她的双眼中,不禁因她眼里的深浓恐惧而皱眉。
“你在害怕什么?”他不解的询问。
浣纱的哭泣逐渐转弱,平复为些微的啜泣,她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让他的气味包裹着她,她的心才逐渐平静。她并不是孤独的,纵然失去了父亲,她还有柯焰。她更往他怀里靠去,双手环绕着他的腰,彷佛这一生都不愿与他分开。
“黑暗,我怕黑,很怕很怕。”她缓慢的说道,在哭泣之后情绪变得较为稳定。“我回到家后没有看见半个人,黑暗充斥着四周,我没有办法呼吸。在我小时候,只要一停电,爸爸就会赶到我身边,替我挡去黑暗带来的恐惧。”她深呼吸着,因为想起父亲而难过。
“为什么怕黑?”他询问着,炽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仔细的磨挲着,不带任何的情欲,只是想安抚她的恐惧。
“在我小时候,爸爸忙于工作,总是把我交给保母。我贪玩,躲在衣柜里等着,以为保母会来找我。我等了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不见了,当我觉得无趣想推开衣柜门时,衣柜的门不知被谁从外面锁起来。我在衣柜里又哭又喊,哭到嗓子都没有声音了,还是没有人发现。”回想起幼年时的恐惧,浣纱更往他的怀里靠去,深深的呼吸着,想让内心平静些。
柯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她,给予她支持。其实在他内心里,除了怜惜外,也有着深浓的眷恋。他回想起数年前父母双亡的情况,他冷静的度过那一切,直到今日看见浣纱因为父亲的过世而崩溃时,他的心感受到久远前的伤痛。
伤痛无法自行痊愈,只会被忽视或是被深深的埋藏,但那些悲哀像是一根细小的针,缓慢而恒久的戳刺着内心。在与浣纱结婚后,他的冷静与自制缓慢的流失,她的任性与率直唤醒了他心中的情感。
他们都因为彼此而改变,深深恋着对方,怎么也不愿分离。
浣纱静静的诉说着,轻柔的嗓音在昏黄的卧室中回荡。淡淡的烛火,照出一方亲密的天地。在他的怀抱里,她可以无惧的回想过去的恐惧。
“那里好黑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当爸爸回家后找到我时,我已经在衣柜中昏厥过去。”她因为再度想起父亲而热泪盈眶。
或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的关系,在骄纵任性的外表下,浣纱果真如柯焰所说的,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幼年时的记忆,让她害怕一个人独处,更害怕一个人面对黑暗,在黑暗的环境里,她会恐惧到无法呼吸。
只是父亲的死去,让她习惯虚张声势的心防崩溃,那些骄傲与任性都流散,她只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女。在之前的黑暗里,她深深的恐惧着,温暖的春夜里竟然觉得寒冷刺骨,在黑暗之中她难以呼吸,只能封闭起内心,感受着可怕的恐惧。
直到柯焰回来,为她带来了光亮,照亮四周深浓的黑夜。这是她的丈夫,会与她终生为伴的男人,她不用恐惧会孤独。
“答应我,别再把我独自一人留在黑暗中。”浣纱恳求着,再也没有平日的骄傲,此刻她只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
旁人谈论着她的骄傲,诉说着她的任性,但是谁又看出她心里的脆弱?只有柯焰是不同的,他不会纵容她,反而指责她的任性,他看出她其实只是一个急于得到注意力的孩子。他包容了她孩子的一面,也给予她女人那一面深深的爱情。
柯焰闻言,心里有着深深的怜惜,明白骄傲如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轻易泄漏此时的脆弱。他的手捧起她的脸庞,像是捧着最珍贵而易碎的瓷器。“别哭,也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就算有黑暗,我也会为你点灯前来。”他真诚的许下承诺,愿意用生命来遵从这个誓言,保护着怀里的妻子。
她是他最深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她恐惧,怎么舍得让她独自面对黑暗?
“永远吗?”她小声的问,紧紧拥抱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因为他的承诺而稍稍平静。
“永远。”柯焰保证着,修长的指划过她精致的眉与眼“相信我,浣纱。我不轻易许诺,如果许诺了就一定会做到。”他许诺着,笔直的看进她盈亮的双眸里。
烛火摇曳着,成堆的蜡泪滚落,在床头柜上盈成一堆,微弱的亮光照耀着床上相拥的两人。他们在床上紧紧拥抱着彼此,宛如上天安排好的两个半圆,在对方的怀抱里才能够完整无缺。
浣纱依靠在他怀中叹息着,倾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为什么,她信任了他,但在听着他的诺言时,她竟隐约的感觉到某种不安。此刻的幸福彷佛岌岌可危,她总觉得有危险在一旁窥探,随时准备摧毁她的生活。
危机在四周潜伏着,旁人嫉妒着他们的美好。而那些危机,将彻底摧毁她的象牙塔,让她见识到现实中最残酷的一面。
在凤傲磊去世后,凤氏的管理阶层曾经有过些微的动荡。但是柯焰的经营能力有目共睹,而李韬步也尽全力在一旁协助,好不容易才让动荡的局面稳定下来。
一切似乎已经上了轨道,但是浣纱心中就是有奇异的不安,那像是一根隐藏在心中的针,怎么都难以拔除。她感觉出不对劲,但是却无法指出是何处出了问题。
因为工作的繁忙,两人见面的时间逐渐减少,柯焰有时干脆睡在公司内,没有回家。
他承诺要陪伴她度过黑暗,但讽刺的是,在他承诺之后,他能够陪伴她的时间反而逐渐减少。
浣纱独自躺在冰冷的床上,因为没有他的陪伴而感到寂寞。在百无聊赖下,她有时会走到书房,试着阅读他所留下的那些关于经营公司的文件。
她在心中蹙眉,几次前往公司想探望柯焰,却被李韬步温和的拒绝。柯焰似乎很忙很忙,忙到无法拨出时间来见她这个妻子一面。她无法理解,就算是在凤氏创立初期,父亲四处奔波的时候,也不曾如此的冷落家庭过。
必于柯焰的流言,从公司里逐渐蔓延到她的四周,虽然众人刻意隐瞒她,但是那些流言耳语有着强大的传染力,能悄然无声的流窜进她的耳中。即使李韬步不愿告诉她,但是从他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中,她已经猜出几分。
那些流言缠绕着柯焰,以及他一位贴身的女秘书,众人在议论纷纷着,说他之所以娶浣纱,只是一项手段,在凤傲磊死去后,他的原形毕露,开始冷落浣纱,沾惹其它女人。
她不愿意相信那些,但是三人成虎,众人说得言之凿凿,流言宛如锐利的刀剑,一字一句都刺着她的心。而她又见不到他,在思念的煎熬下,她已经不能够冷静的判断。
一日的傍晚,柯焰由公司回到家中,俊朗的五官因为连日的忙碌而略显憔悴,他的黑眸中有着疲倦,但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他迅速走入书房。
这些天来凤氏的事情多得反常,各地的合作厂商都出了问题,他费尽力气,好不容易安抚了北部的厂商,而南部的厂商听说又准备解约,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南下,亲自去了解事情。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似乎在他上任之后,凤氏内部就有人特意捣乱,动摇着外部厂商对他的信心,造成不少客户的流失。纵然他有着灵活的手腕,以及过人的能力,但是暗箭总是难防的,这些日子来,光是安抚厂商,就已让他焦头烂额。
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竟然能在暗地里翻云覆雨,操纵着动摇凤氏的能力?柯焰持续的调查,却发现对方十分狡猾,不曾留下任何证据。
“文件呢?”他询问着仆人,推门走入书房,看见浣纱坐在皮椅上翻阅着文件。他褪下外套,随手扔在衣架上。
“小姐不准我整理。她说您不一定会回家里,所以文件就不用收拾了。”仆人恭敬的回答,瞄见浣纱微愠的表情,连忙退出书房。在凤家工作的人都知道,浣纱的脾气并不好,要是惹怒了她,大概就只能等着领遣散费。
浣纱缓慢的放下手中的文件,盈亮的眸子里有着激烈的怒气。她无法接受被冷落,而他竟然冷落了她那么久。
“你总算回来了,那么久不曾回家,还记得路怎么走吗?”她讽刺的问。
如果她知道他近来的工作情形,或许就能够多体谅一些,但是关于他的消息全都被阻绝,她只听见他在女人堆中流连的种种。她的心因为长久不曾见到他而焦虑着,而关于那个女秘书的传闻,更让她难以成眠,任性的一面在此刻又抬头,现在的她像是怒张着尖刺的刺猬。
柯焰用手爬过略显凌乱的黑发,锐利的黑眼扫向怒气腾腾的妻子。“浣纱,我没有时间陪你胡闹,更没有时间听你的讽刺。南部的厂商有问题,我急着南下一趟,把文件给我。”说完,他收起桌上的文件,放人随身的皮箱中。
浣纱气极了,愤怒于他的忽视。“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你了,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她坐在皮椅中,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天晓得她有多么想他,没有他的陪伴,她只觉得整间屋子大得可怕,她好想扑进他怀里,跟他讨一些时间,要他给予她一些注意。
但是倨强的脾气让她克制着,硬是坐在皮椅上瞪视着他,不愿意轻易流泄出心中的强烈思念。她也知道他忙,但是他怎么能够忙碌到弃她不顾?之前在黑暗里给她的许诺,难道在白昼里就失去信用了?还有那个女秘书呢?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他之前对她的承诺与爱恋,都是为了得到凤氏而演出的戏码?
那些不安在压迫着她的心,让她慌乱恐惧,而他却不能给予她任何的安慰,这让她沮丧得想要尖叫。
“我在忙公司的事情。”柯焰轻描淡写的回答,视线甚至没有与她接触。
他只想要尽快的离开,不愿意再看着她,他知道自制力有限,若是再与她共处一室,他只怕会拋下那些该死的公事,冲动的抱起她,回到那张已经让他想念得太久的柔软床上。
但是心里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停下脚步,凤氏是凤傲磊交给他的,他必须尽力保护。
浣纱不能接受他的答案,看见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时,她愤怒得紧握双拳。“就算你再忙,也不可能没有时间见我,将我一次次的拒绝在门外。”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朝他挥出拳头,企图打掉他脸上冷淡的表情。
她还跟着厨娘学做饭,学着做他最喜欢的菜色,在尝试的期间还笨拙的烫伤了手,却还小心翼翼的捧着做好的饭盒到公司,想见他一面。当李韬步说出他忙于公事,不愿意见她时,她气愤的将饭盒砸进垃圾桶中。在她将饭盒砸入垃圾桶中时,耳边还听见员工们叹息的声音,像是在嘲弄原是大小姐的她,如今已经成为弃妇。
她也试着想要相信他,但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没有时间回来看你。浣纱,你必须体谅我。”柯焰紧握住她挥来的手,逼近她气愤难当的脸庞,锐利的黑眸里有着激烈的怒气。连日来的忙碌让他的体力透支,精神早已濒于失控,而浣纱的吵闹,更是让他陷入狂怒的情绪中。
“体谅?我一次一次的到公司去,想见你一面,却被你拒于门外,你还要我怎么体谅你?”她气愤到极点,反而觉得委屈了,不争气的泪水凝聚在眼眶中,让她的视线变得朦胧。她好气自己,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咒骂他,直到此刻还想趴在他的怀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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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你忙着跟其它女人厮混,所以他们不好意思通报,免得我的出现会坏了你的兴致。”浣纱口不择言的喊着,嫉妒已经焚烧了她的理智,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浣纱!”他吼叫着她的名字,为那些荒谬的话语愤怒着。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这么久不曾回来,终日与其他女人厮混着,难道不会喊错名字吗?”她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衫,想要逼他放手。眼里的泪水愈聚愈多,眼看就要决堤,她怎么也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
他思索着她话里的含意,因为她的指控而愤怒,但是当看见她手上包裹着纱布时,关怀的情绪稍稍包裹了怒火。
“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他罔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腕拿到眼前细细看着,瞧见在没有纱布覆盖的地方,还有着些许红肿。“烫伤?你是怎么弄伤自己的?”
“不关你的事。”浣纱急切的抽回手,不愿意说出自己为了他学做菜的事情。如今想到之前为他的付出,她只觉得愚蠢。
柯焰被她的反应刺激得愤怒,病捌鹧劬t昧λは滤氖滞蟆!昂茫还匚业氖隆!?br>
他拿起皮箱,跨步往门外走去,暗暗决定在回来后,要好好的跟浣纱谈谈。但不是现在,此时两人都太不理智,任何冲口而出的言语都足以深深伤害对方。
浣纱被他推倒在地上,瞧见他准备离去,她的心疼痛得有如刀在割着。“你要去哪里?”
柯焰冷笑一声,继续朝外走去。“你不是数落我因为情人而疏忽你吗?我现在急着要去找她,急着要跟她双宿双飞去了。”他恶狠狠的说道,用力的关上门。
浣纱拿起桌上的纸镇,用力的朝门上摔去。纸镇撞击上厚重的门扉,霎时破碎成千万片,就如同她的心,再也难以弥补。
“该死的你,我不许你再回来。”她嘶吼着,然后将脸埋在手掌中,宣泄着积压多时的泪水。
或许冥冥中有什么人,听见了她的嘶吼,而将那些违心之论信以为真了。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想收回那些话语,在那最痛苦的争吵中,其实掩盖着对他的深情。他是她最初的爱恋,拥有她最纯粹的情感
但是,他的确没有再回来。
争吵过后浣纱把自己锁在书房中好几天,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半步,她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动物,必须躲藏起来舔吮着伤口,直到伤口痊愈后才有力量走出房间。但是她没有时间可以疗伤,更严重的伤害随即到来,接连而来的重大打击几乎让她崩溃。
李韬步忐忑的带着消息前来,迟疑的敲着门。“小姐,我有急事必须要向你报告。”
“我不见任何人。”房内传来冷冷的声音。
“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是关于柯先生的事。小姐,他失踪了。”李韬步说出重大消息,在门前低垂着头。
门被徒然打开,脸色苍白如纸的浣纱站在那儿,盈亮的眼里有着焦虑,还有着某种深切的绝望。
“他失踪了?”她缓慢的重复着李韬步的话,像是不太能理解这些话。
“是的,柯先生说要到南部去处理厂商的事情,但是厂商怎么都等不到他的出现。我们试着要找他,甚至动用到警方的关系,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行踪。另外”
李韬步一脸为难,犹豫的看着浣纱,眼神中甚至有着怜悯。
“说下去。”她说道,冰凉的手轻覆在胸前,想给自己一些安抚。心里有着巨大的声音在吶喊,要她快些离开,要她别去听李韬步接着要宣布的话,但是她动不了。像是被钉在原地般,她听进李韬步所说的一字一句。
“我们发现公司的公款有大量的亏空,是何先生以经营者的名字调动的,但是公款的去向不明,就连柯先生的秘书也在同一时间失踪了,警方发现她跟柯先生有过接触。”
李韬步仔细的说道,看见浣纱的身躯略微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他急忙伸出手,想要扶助她。
但是浣纱的手握住门扉,并没有倒下,无言的拒绝他的帮助。她的脸色是苍白的,眼睛里的绝望与痛苦逐渐转变成某种死寂的平静。生来骄傲的性格,让她不愿意被击倒,再怎么说她也是凤傲磊的女儿,任何人都无法打败她。就算是那个得到她最初、最深切爱恋的男人也无法打败她。
“小姐,现在公司乱成一团,必须要有人出面维持,否则凤氏会有危险的。”李韬步急切的说,将伸出的双手收回。
“我知道,你先去处理,我随后就到。”她平静的说完,然后再度将门关上。
走入书房,她只觉得极度的寒冷,那是一种因为绝望而起的寒冷,冷得她几乎要昏厥。她极为缓慢的走到书桌前,将属于柯焰的文件缓慢的收集,然后转身到书柜旁,拿下一本又一本柯焰心爱的书籍。
每个动作都是缓慢的,像是内心已经破碎,无法禁得起太大的动作,只要外人稍微一碰,她就会灰飞烟灭。隐约的,她像是听见他的承诺,一句又一句。
别哭,也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就算有黑暗,我也会为你点灯前来。
她看见衣架上的外套,凝视了片刻后才将外套取下。以熟悉的动作,她在外套的内里口袋内找到打火机以及烟盒,曾经以这样的动作,她为他点烟,然后静静的靠在他胸前,以为这样就是她的一生。
将外套放置在文件堆上,她举起几张文件纸,用打火机点燃,等待火焰舔吮过纸张,燃烧出火炬时,才将燃烧的纸张丢进那堆文件上。火焰像是迫不及待的野兽,贪婪的吞噬着男用外套,以及那些属于柯焰的文件,将属于他的物品燃烧殆尽。
火光映着她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任何表情。哀莫大于心死,当心已经死去时,疼痛或许能够稍微平静些,那些疼痛会从最当初撕心裂肺的疼,转变成一种隐隐的疼,像是一根针,穿透了脆弱的心。
浣纱打开烟盒,将里面的烟全都倒进火焰中,再将烟盒拋向火焰之中。她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前,想减低一些从内心传来的刺痛。她记得他的承诺。
永远吗?
永远。
他答应过永远不会将她独自留在黑暗中。
“骗人的,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她喃喃低语,双眼紧盯着那堆剧烈燃烧的火焰。
香烟燃烧着,释放出特殊的浓烈香气,那阵烟雾包裹着她,像是他的怀抱,将她重重的锁住。她呼吸着那气味,颓然倒在地上,只能瞪视着火中的烟盒。火焰舔吮着烟盒边缘的白银,逐渐将白银熏得褐黑,连皮革都因为高温而逐渐变形。
她愣愣的看着。突然间扑入火中抢救那个烟盒。当火焰舔过她细致的纤指时,她浑然不觉得疼,只是坚决而急切的要救回那个烟盒。被火焰包裹过的烟盒,有着炙人的温度,而她却将其紧握在手中,抵靠在胸前,那个最接近心脏的位子。
跌坐在地上时,她能够感受到泪水滑落双颊,然后逐渐被火焰的温度蒸发。烟草燃烧后的烟雾包裹着她,在她身上流连着。她瞪视着火堆,在心中暗暗发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然后,漫长的六年过去了,她不曾得到柯焰的任何消息。
只是她从不曾忘怀过他,不犊旎断的告诉自己,她对他有着深切的恨。她痛恨那个说尽谎言,然后一走了之的男人,而费尽心思的寻找他,当然是为了找回那笔巨款。她不是对他仍旧有着眷恋,绝对不是!
回忆的风,从那个纷乱的海岛,一路吹到这个海岛。不论是在台湾,或是在如今的安德罗斯,隐藏在激烈的恨意之后,是否有着缠绵的温柔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