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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太原记会
秋声如吟,秋风如语,秋色如诗。
二零零二年十月二日,位于太原市黄陵区的山西省教育学院招待所前的大院内,秋声屏息,秋风侧耳,秋声凝神,一齐聆听着一支山高水长旋律的同学聚会曲,观赏着一出声气相求韵致的情景连续剧。
近百双手在阔别了三十二年后急切地握在了一起,近百对眼在穿越过千里行程后欢快地聚到了一处。
这是些怎样的手啊!暖意融融的,厚实有力的,温润绵软的,瘦骨嶙峋的,热切真挚的,激奋颤栗的,长满老茧的这是些怎样的眼啊!满含深情的,冷峻犀利的,平和友好的,笑意嫣然的,坚毅自信的,热泪盈眶的,神往专注的虽然每个人的手眼无一例外地全都刻上了岁月沧桑的痕迹,但仍然掩不住青春的活力,焕发着不息的朝气。
他们三人围一圈,五人扎一堆,手与手相挽,目与目相会,脸与脸相照,心与心相印。有毕业后经常见面而直呼其名、嬉笑怒骂的,有晤过一面而略思片刻、话如泉涌的,有三十年从未谋面而端详良久、恍然大悟的,也有面面相觑而感叹唏嘘、不能自己的。当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老醋”、“机动粮”后,满院来者忽然同时朝着申盈安和张继中同学付以哈哈一笑。这一笑,充满亲切快意,充满幽默回忆。这一笑,笑平了一脸皱纹,笑走了一头华发,笑飞了一身老气,笑化了一路风霜。回来了,那如火如荼的学子生涯;回来了,那如兄似妹的文二班级;回来了,同学们,我们又回—来—了—
刚见面时的拘谨与距离,刹那间烟消云散,所有的变化——腰背、颜面、续发、头衔等等,都消融在不变的口音与不老的心态中,仿佛我们刚刚从校园里分别,不,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三十多年只是一个长长的梦。
互致问候,互叙阅历,互诉衷肠,互道珍重
追怀流年,追溯往事,追忆逝者,追悼文革
留住时光,留住友谊,留住良辰,留住团圆
放弃世俗,放松身心,放浪形骸,放飞思绪
欢聚由来嫌时短,话旧不觉夜已深。
话不完悲欢离合,话不休喜怒哀乐,话不尽兴衰际遇,话不断古往今来,话来话去,竟不知东方之既白。
十月三日上午,招待所五楼的大会议室里,坐满了我们文二的八十多位同学。大家就像当年坐在山大主楼的大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久别了的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
九十多岁的刘梅校长依旧精神矍铄,依旧声音洪亮,他一生从事党的教育事业,经他送入社会的班级不计其数,但对中文系六四级这两个班,他却情有独钟,记忆犹新,许多人和事,依然能娓娓道来。
陈枫部长寄来了她满含真情与祝福的亲笔信,字里行间浸透着师长对学生、前辈对后生的深切关爱,使人又领略到她在讲授九评时的风采。
时任系党总支书记的张诚斋,已是满头银发;时任辅导员的王青纪,青春不减当年;深受同学们敬仰的现代文学课任老师高捷,习作课任老师曹玉梅,文学概论课任老师王政民,系秘书郑培义等,都先后即兴讲述了他们的肺腑之言,表达了他们地学生的厚爱,对文二的欣慰,对生活的理解。
在于近仁、花多魁等同学的主持下,成葆德、程步云、刑林先、段永贤、杨天幸等十多位同学都先后畅所欲言,或情不自禁,或袒露心声,或感悟人生,或解读功名,满座同学,虽然经历迥异,但却腹心相照,此即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报国殊途同归乎!
会毕,百余师生相携相扶先后在教育学院和山大主楼毛主席塑像前合影留念。随着一拨拨的组合聚焦在一次次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中,大家的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山西大学。
二、阳泉记夜
十月三日下午,几辆漂亮的中巴客车奔驰在太旧高速路上,车上载着近百名花甲上下的老人。不对,是年轻人,是血气方刚、英姿飒爽的大学生。他们也没坐什么汽车,没上什么高速公路,他们背着行李,列队前行,健步如飞,从头至尾足足有好几里长。
车上的乘客望着窗外:无尽的山峦和农田如飞而去,记忆的镜头和情景如画本来。
出发时间: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起始地点:从太原坞城路到昔阳安坪;参加人物:山大所有在校学生;交通工具:十一号汽车(两条腿);宿营地方:什贴、南燕竹、芹泉、阳泉某矿、锁黄、安坪;耗费时间:六天整。政治意义:军事化训练。行动名堂:战备疏散。
当年二十多岁的男女大学生,一晃三十二年过去了。如今不用步行,不用背行李,不用风吹日晒,四个轮子一转就到了阳泉。
重访旧地,翻腾多少往事;今昔对照,感慨何止万千。步云同学时任阳泉市委书记,他对同学们的深情厚谊都一一体现在后来两天的活动中。
车到阳泉,阳泉的同学程步云、张芷华、王凤岐、张克效、谢国斌、李文寿、焦恒志、郭肇堂、王环梅等早就站在阳泉宾馆前欢迎同学们的到来。同学相见分外亲,都是志同道合人。握手、拥抱、流泪、感慨、惊喜、笑谈
说不完的相念与相知,道不尽的真挚和真诚。
晚餐时,师生们聚会于大客厅内,由于近仁同学主持,说明行程及有关事项,接着程步云同学作为东道主发表了丰富而简洁、动人而深刻的祝酒辞。
步云同学的一番话,发自肺腑,充满激情,透着理智,富于逻辑,他从横人生、官场与情义,有见有识;他品评得失、进退和毁誉,不卑不亢。好一篇锦绣华章,好一个市委书记,好一位同班同学!
时过境迁,有人提起此事,不无遗憾地说,为什么不把步云同学的话记录下了打印成文?要像这样的领导,咱从心里佩服。
笔者可惜也未录音记载,只在脑海中留下一片清晰的模糊。
入夜,在宾馆后面的多功能大厅,山大中文系六四级同学联欢会,拉开了她迟来了但却是难忘的帷幕。
宾馆编排的歌舞、杂技节目个个精彩,那翩翩少年,妙龄女郎,这红灯绿影,笙歌鼓乐,撩动得同学们热血奔涌,几将跃跃欲试了。
表演甫毕,舞曲响起,同学中有擅长者纷纷起立,步入池中。段慧芳、张芷华、牛秀美、王环梅、武海疆、郭志仁、王德富、文三铭他们踏着优美的旋律,迈开矫捷的步伐,循着忘形的感觉,拽住青春的尾巴。一曲连着一曲,一对绕着一对,奔放转得满堂醉,直把中年作少年。
紧接着是踩气球游戏。上场同学每人腿上绑上一串气球,规则规定,参赛者在力保己方气球不被别人踏破的同时,尽量快速去踩别人的。只听主持者一声令下,人人自卫,个个出击,只忙得圈中人气喘吁吁,不知停歇,盖机制规则使然也。特别是性情活泼的王彰同学,竟然未等发令便抓住对方的手臂,猛踩狠跺,乐得大家开怀不已,良久难平。
再下来是卡拉ok演唱。牛秀梅、段慧芳、马顺升、赵华胜、陈忠廉等次第出场,各逞千秋。虽比不上什么专业歌手,但也能响遏行云,回肠荡气,铭心刻骨。因为,这是我们年轻时早就听惯了的并且已整整中断了三十二年自己同学的歌声。
不知是谁又出了一个好主意,每人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一句自己想说与人共勉笃信不疑的话,然后制版插页附在同学年华书后,以作手迹纪念,岂不快哉!就在卡拉ok进行中,挥笔留字也同时并举。同学们围观书者,边看边悟,腹心相照,物我两忘,既至深夜而不知。
回到宾馆,感觉方来。几乎所有的房间整晚洞开,就像大学时那样,你来我家,我去他屋,来来去去,无拘无束;你说笑话,我道真情,说说道道,有滋有味。来去中,宾馆竟幻化成了山大宿舍,说道时,同学皆恢复到了本来面目。怪哉,刚来一见面时的生疏和老相,何以无影无踪?随着几天的交流、厮磨,都一个个活脱脱地又回到了从前——一九六四年九月至一九七零年八月的山大文二。奇也,世俗中的职务、级别、权势,在阳泉之夜同学们的眼中,咋就风流云散?市委书记、厅长处长、退休教师,一家围坐,无分高低;谈天说地,没有忌讳
阳泉之夜,是不眠之夜,快乐之夜。
阳泉之夜,是山大之夜,文二之夜。
阳泉之夜,是不老之夜,永恒之夜。
三、安坪记梦
从一九七零年一月二日到八月十一日,山西大学除少数留守人员外,几乎所有师生在“战备疏散”的号令下,来到了昔阳这个大寨所在地的县里。中文系和教育学师生住在离县城不太远的一个大队——安坪。从此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一批双打、战天斗地、办学习班、开批判会的漫长生活。
“客居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漳河水,却望并州是故乡。”这首著名的唐诗只须改动几个字,便成了我们这些“臭老九”当时心态的真实写照。“客居并州近六霜,归心日夜忆高堂;无端更渡清河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当安坪百姓听说当年的山大师生们要重返故地拜访房东,立即动员起来,打扫卫生,准备欢迎,并自己掏腰包给每个师生准备了一件大寨牌羊毛衫。消息传来,令同学们激动不已,当年在文革风云中那二百多个日日夜夜啊,无谓的牺牲,无休的争论,无常的变化,无耻的出卖,无度的批斗,无辜的牵连,无稽的罪名,无尽的压抑,无奈的等待然而,安坪百姓并未忘记我们,嫌弃我们,反而一腔真情,岁久弥深,张开臂膀等着接纳我们。正所谓“一个无耻的媒婆,无意中成就了一对幸福的夫妻。这对夫妻并不因媒婆的无耻而不幸福,媒婆也并不因为这对夫妻的幸福而不无耻。”我们被文革的恶浪卷到了安坪,我们与安坪百姓的交情并不因为文革的丑陋而不深厚,文革也不因为我们之间深厚的交情而不丑陋。
还是步云同学想得周到:老乡们,那些还未真正脱贫的农民们,竟能慷慨解囊,以迎吾辈——拿国家俸禄的干部,吾辈岂能空手而去?一商量,几乎异口同声,不能!
十月四日上午,在步云同学的精心组织安排下,我们近百名山大文二同学分乘几辆中巴车驶出阳泉市区,直奔安坪——那个留下我们太多梦想、梦话、梦魇的地方。
多少师生被办过学习班,说不准了,但有一副对联却记忆犹新:“你整我,我整你,整来整去谁都挨过整;你上台,我下台,台上台下谁都下过台。”横批——“以阶级斗争为纲”
多少同学结婚成家还有了孩子,不好意思了,但身无分文、两地相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自食其力、养家糊口的无助情景,现在仍历历在目,甚至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千里迢迢寻夫来”的奇事。
多少次河边漫步,多少次往来县城,多少次长夜不眠,多少次盼望家书,多少次对月抒怀,多少事欲说还休。
到了,到了,安坪到了。
小学生们举着花环夹道欢迎这支奇特的造访队伍,老乡们则瞪大眼睛寻找熟识的往日师生。我们抬着一块硕大的感谢乡亲们的匾额,三台送给学校的电视机,在老支书聂贵锁的引领下,来到学校。在一间教室里,我们与村党支部及村委会的领导逐一热烈握手,步云同学向村里介绍了我们的来意,表达了我们的心意,聂贵锁同志介绍了我们走后安坪的情况,一股返璞归真触景生情的心潮油然而生。
随后,大家按当年居住的组合结伴前去会见各自的房东。村前的那条小河犹在,通往村里的小路依稀,老房子破了许多,房东们老了好些。然而,口音依旧,记忆犹新,打开的话匣滔滔不绝,往昔的情景恍如昨日。留下几张合影吧,人虽要分心却相连;记下电话号码吧,有事相帮有言相通。房东们有在学校等着的,有在家里候着的,有从地里叫回的,竟有出门在外当日未见又乘车连夜赶往阳泉宾馆的,更有几十年未曾通信未曾见面一下子叫出师生姓名的。
岁月无情,让当年的姑娘小伙变成了老头老太,岁月有情,叫老头老太又返回到梦中的安坪。一个多小时的晤面,短暂得如梦似幻,真实得如朋似友,融洽得如鱼得水。
安坪,我们山大中文系六四级同学的梦。
四、大寨记歌
大寨,一个塗满了荣辱、悲欢、兴衰、冷暖色彩的知名度极高的名字,一个令上至领袖元首下至平民百姓人皆敬仰的世界级农村典型,曾记否,在难以胜数的千百万参观者当中,在七十年代初的非常岁月里,在虎头山下的七沟八梁一面坡上,也留下过我们住在不远处的安坪“文二”一百多位同学多次朝拜过的足迹。
离开安坪,我们很快进了大寨,汽车停在了半山腰上。导游小姐流利地讲述着大寨巨大反差的今昔,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视听与三十多年前一一对接。
“实迷途之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陶渊明老先生的话,让我们顿有所悟。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毛泽东主席的诗,更让我们耳目洞开。
“大寨大变了!”“大寨人脱胎换骨了!”“大寨也走向市场了!”同学们边走边谈。
依旧如故的是当年的梯田和盘山小路,多了的是平整的水泥路面和两旁的刻石碑亭;依旧如故的是我们脑海里高捷先生讲授大寨英雄谱时的情景,少了的是当年那些田间地头布衣劳形的“铁姑娘”们。山河依旧,风水依旧,多了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是改革、发展、稳定,是真实、富足、奔头;少了的是棒子、帽子、辫子,是黄马褂、紧箍咒、钢丝面,是假、大、空。
同学们三三五五地谈笑着,不断地留影,不时地向导游小姐发问。孙谦墓、郭沫若墓、陈永贵墓,引起了同学们的极大兴趣。土生土长的大作家,驰名中外的大文豪,担任过国家领导人的系着白毛巾的农民,一代风流人物,如今都静静地躺在虎头山上,望着他们的家乡和祖国与时俱进的大变化,该有多少诗文要写,该有多少话题要说,该有多少豪情要唱
大寨,是中国农村解放后至今五十多年的一个缩影。
大寨,过去,我们不止一次地来过,走过,熟悉的就像我们自己的故乡,但那时是仰着头去看;现在我们又来了,陌生得好像我们如在梦境中一样,但此时我们却与她是面对面,肩并肩。
站在永贵墓前朝下望去,高大的永贵塑像依旧他北方农民往昔风采,他的前面是大寨展览馆。“旧事见今朝,过去今朝皆旧事;伟人出民众,从来民众是伟人。”历史,被时间深深地镌刻在了人民的心中。
段永贤同学拿过导游小姐的话筒,充满激情地唱起了当年全国人民家喻户晓的山西民歌:“一道清河水,一座虎头山”几位同学前后附和着,一齐顺级而下。走到永贵塑像前时,几乎所有同学都被那埋藏在心底的久违了的熟悉旋律所打动,竟一齐围成一圈,放声高歌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
“一道清河水,一座虎头山,大寨(那个)就在山下边。七沟八梁一面坡,层层梯田平展展,层层(那个)梯田平展展。牛羊胖乎乎,新房齐崭崭;炕上花被窝,囤里粮冒尖。银光满屋喜气多,社员(那个)梦里笑声甜,笑声甜”
同学们兴致勃勃地唱着,声震长空,激情荡漾,吸引了几乎所有前来的参观者驻足围观。当导游小姐接过话筒后,动情地说,十多年来,她接待过几十万人的国内外游客,从未见过你们这样一个对大寨有着深厚感情的居然能完整地唱下这支民歌来的团体,太让人感动了,谢谢你们,谢谢。当她得知这支队伍里有现任阳泉市委书记程<?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 <code>nosuchkey</code> <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 <requestid>626b7b6d53726e3736bf6768</requestid> <hostid>safe.govfz.com</hostid> <key>warn/land//</key></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