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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部分人类来说,几百年没有入世的巨龙只是一个标志化的符号。强大、傲慢、红蓝都逆天,洞穴里堆满闪闪发光的金币和宝石,全身上下包括便便都是宝。虽然没多少人见过真正的巨龙,但它们的种类分支倒是被所有人如数家珍。黄金龙、黑龙、绿龙、红龙、蓝龙、白龙,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孩都能把这些龙的宝藏和嗜好八卦个底朝天,然后幻想屠龙救公主。掌管权利层的贵族和魔法师们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巨龙跟人类有和平盟约,如果你好好锻炼身体,舍得挣钱破财,赶上好时候,没准也能过一把龙骑士的瘾。
只是,从来没听过龙族还有银龙。
赛兰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没骨头一样躺在软椅里的身体慢慢直了起来。魔法师低声说:“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银龙的消息了。”那是龙族辉煌的时代,神祗还没有抛弃人类,大陆也还没有分割,天空中翱翔着遮天蔽日的龙。金属龙和颜色龙在阳光下展示自己明艳多彩的鳞片,吼声震彻苍穹,谱下神话中最壮丽的篇章。
“银龙,那是只在神话中出现过的龙。”赛兰收紧着手指:“还有银龙?”
“有没有银龙关你什么事?”珍贵的小母龙是巨龙的逆鳞!雷文恶狠狠插嘴,安利克拉休斯赶紧抱起艾玛护好,怕魔法师发现面前就是三只龙崽子,然后把他们宰了卖钱。
艾玛贼烦雷文,懂不懂什么叫做谈生意啊!这么一惊一乍,还怎么唬人家啊!就算银龙鳞片各种珍贵你也没必要这么作践啊!她伸爪子划了雷文一把,鄙视地阻止他:“让我来说,你先一边坐着”
雷文不甘不愿地闭上嘴。艾玛重新看赛兰,满眼都是当人时扫街砍价练出来的狡猾。“巨龙的寿命长到看不见尽头,神话又怎么样?没准龙岛上还有神话时代的龙呢。银龙只不过是不出来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你有鳞片,那么,你见过银龙的幼崽罗?”
“巨龙那么宝贝幼崽,怎么可能让小孩见外人。”艾玛暧昧的说,这话要怎么理解都可以,赛兰看了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黑发少年和一脸警惕的金发少年,心里默默有了计较。他要扮演的是个事不关己的魔法师,想知道的事情,可以等到鉴定师来再说。“我现在叫鉴定师。”赛兰按下传唤铃召唤侍者,指明要最好的鉴定师来。侍者躬身询问他具体是什么方面的物品,赛兰只说两个字:“巨龙。”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衣冠楚楚、两鬓灰白的老人敲门进来行礼,“不知诸位大人有什么关于巨龙的东西想要鉴定?”他的语气恭敬而平淡。在这种方面艾玛比两只龙崽子更会应用巨龙的敏锐视线,她看出来这老人脸上的肌肉没动,虽然恭敬,但那表情是假的。
侍者尽职尽责地旁白了一下,介绍这个最好的鉴定师鉴定过多少多少巨龙鳞、巨龙血、巨龙指甲、巨龙便便,等等等等,合起来竟然超过了十个手指头,放眼全西大陆也没有经验这么丰富的巨龙原材料鉴定师了。
艾玛想矮人不是说鳞片够用吗……还以为巨龙鳞流落出来很多呢!早知道就先拿雷文的鳞出来试试水了。事到如今底牌已经掀了,她只好回头吩咐雷文把鳞片拿出来。
黑发美少年大马金刀坐在那儿,左手合着右手盖住空间戒指,指望这样就没人关心他了。但这显然不可能。一房间人都看着他,沉默冷淡等待担忧恶狠狠的命令什么都有,他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将手松开,露出两枚闪闪发光的鳞片。
两枚鳞片都有他三分之一个手掌大,介于椭圆和扇形之间的形状,淡淡色彩在魔石灯的光芒下反射出来,柔润光滑得像一段月色。
它的根部还能看见浅浅粉红色,那是当初小黑龙不管不顾硬咬下来的地方,现在血已经干涸了。【还有人记得当初艾玛半夜掉悬崖,被熊孩子雷文咬破尾巴救起来,然后第二天被咬掉一圈鳞的事情么】
雷文虎着脸把鳞片扔给鉴定师,现在那老人的表情活像看见书里写的恐怖怪物活生生爬出来站在他面前。他喘着气,额头细密的汗水留下来,好像这个豪华而舒适的房间突然热得他呆不住一样。就连面瘫一万年的赛兰也直起身专注的看银龙鳞片,安利克拉休斯死死搂住艾玛,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这就是银龙鳞片?”三分之一个手掌大,这显然出乎人类们意料。五十米体长的巨龙,随便拔下来一片鳞最小都有人头大,这鳞片实在小的可怜。赛兰想起来似的对老人说:“幼龙的尾鳞。”
“银龙是……空间龙。”老人虔诚的捧着鳞片,像抚摸梦中情人的胴体一样抚摸它,看得艾玛在那龇牙咧嘴地炸毛,幸亏这时候没人理她。小黄金龙倒是担心的看了一下,艾玛小声说没事,雷文看过来的视线也挪回去心疼龙鳞了。
“这是年纪不大的龙。幼龙从二三十岁体型定型,一直到七百岁都是不变化的,这段时间的鳞片分辨年纪准确度很低,只有二十岁前和七百岁后的龙鳞能比较容易地看出来……”专业的鉴定师判断:“这是二十岁前的巨龙鳞……这是刚出壳的幼龙的鳞片。”
赛兰重新看了看艾玛。他似笑非笑问:“巨龙爱护幼崽,拿这种鳞片出来,你们不会遭追杀?”
艾玛出了一身冷汗,这老头眼睛比我想象的要毒哈!突然有点担心会被压价!“我们能拿出来,至少说明我们拿着没事。”
赛兰淡淡的看着她,艾玛硬挺着僵尸脸回看,两个在那比淡定,鉴定师搂着鳞片在那看不够,只有安利克拉休斯和雷文搞不清发生什么事,这个发愁那个生闷气,房间里一时诡异地静下来。
魔法师说只有神话里才听过银龙的消息当然是骗人的,他在试探。就在五年前,帝都神殿的首席骑士希利亚德利多亚就孵出了一条银龙!随之传遍西大陆的是小龙并没久留的消息,龙蛋孵化一个多月后,五条巨龙接走了她。自此以后,银龙再无音讯。
那条银龙的名字叫做艾玛。
年龄对得上,名字也巧合,神一样的大魔导师自觉已经洞悉鳞片□□。这一定就是那条在神殿出世的银龙的尾巴鳞。同时可疑的还有艾玛,要在什么地方才会没有听说过这条小银龙的消息?要在什么地方才能得到小艾玛的尾巴鳞?
原来龙人们住在龙岛上。赛兰想,大概是因为艾玛的名字跟那条小银龙一样,而且颜色也蛮像,所以才被送了两片尾巴鳞。
真相实在太逆天,魔法师跟惊天脑洞擦肩而过,安然无恙地坐在那琢磨怎么把空间龙的鳞片拿到手,小龙也无所谓,现世的银龙就这一条,奇货可居,有鳞片先存起来再说。
艾玛左思右想要不要把黑龙和黄金龙的鳞片拿出来一起问问价,但事实上巨龙之鳞并不是随处可见的事物。赛兰知道雷文只是为了赌气才跟人鱼抢东西,为了赌气将这样珍贵的东西拿出来,一拿拿那么多片,岂不是在说我好有钱我跟巨龙是好朋友快来抢我?艾玛决定按兵不动。鉴定师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希望他们确定将龙鳞拿去交换拍品,姑娘气定神闲的说让我考虑一下。她眼珠转一转,有了新主意。“龙鳞如果拿去拍卖值多少钱?”她强调说:“我不要其他的交换材料,我只要金币。”
“尊敬的兽人小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老人像被掐着喉咙一样愤怒地叫,好像侮辱的是他一样。他确实心疼龙鳞,也是半真半假,客人们总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十分看重。“这是巨龙之鳞!是银龙的鳞!也许整个西大陆上就这两片龙鳞,这是无价之宝,金钱再多也无法换来!”
艾玛有点飘,更飘的是雷文和安利克拉休斯,两只小龙个个挺起胸膛与有荣焉,眼睛都放着光!嗷嗷!这可是艾玛的鳞片呀!艾玛坚持问:“换钱的话,能有多少?”
老人无可奈何,站在原地想了想,谨慎地估出一个数字。“最少五百万金币,一片银龙鳞。”龙鳞有价无市,这个价格其实还偏低,但拍卖会经手大多是珍稀材料估价交换,谁真带现钱来交易?多少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但他才不会说,钱只是个数字,给点时间,谁筹不到?
艾玛心里有了数。去店铺里买衣服,通常砍价直接砍一半才能坐下来算成本,龙鳞加不到一千万,也能加到八百万!一片鳞!她开心的摇晃着尾巴,叫听到呆的雷文去把龙鳞拿回来。
“雷文?雷文!”艾玛叫了两声,小黑龙才回神上前把鳞片抢回来!看着艾玛的鳞,眼睛里都是星星!五百万金币!他们铺床的金山有着落了!不对,艾玛说要拿这片鳞去抢人鱼!他虎着脸,坐在那里为自己飞走的金币床伤心。
艾玛还不放鉴定师走,状似无意的打听说:“龙鳞的价钱应该也有差别吧?”
都要换钱?鉴定师的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这回他连做戏都不敢,恭恭敬敬俯下身报数字。艾玛只听她想听的,在心里啪啪打算盘。黄金龙的最低两百万,黑龙的最低一百五十万,可他们是幼龙,没准价钱还得低点儿呢。老人见雷文脸色阴沉,赶紧加上一句“只算钱的话价格要低很多。”他当然知道翡丽安出现龙人的消息,他也猜到他们手里肯定还有巨龙鳞片。
最后艾玛问:“人鱼王族大概值多少钱啊。”
这回鉴定师真正成了苦瓜脸,这哪是能用钱能衡量的东西啊!他只好含糊的说:“这要看海族们带了多少钱来了。”
雷文心疼生闷气,最后就变成冷笑,薄唇掀开露出锋利雪亮的牙齿,桃花眼凶悍,像能把他一口咬死的怪兽。“多少钱也不怕,艾玛你放心,我肯定把那条鱼买下来,煮了给你当宵夜吃!”
你闭嘴啊!
艾玛都懒得理他,遣走鉴定师,对雷文说:“拍卖的时候报金币,报到他们钱比我们多,就叫龙鳞罗。”
雷文没有回答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幼崽猜那是看见五百万金币山和面子一起放在自尊心的天平上在称。
安利克拉休斯沉默了半天,然后才对雷文和艾玛说:“那个人鱼祭司尤利塞斯……我以前见过他耶。”
就连赛兰也专注的朝这边看过来!雷文学聪明了,想了想问小王子:“你去海里玩的时候吗?”
“恩恩。”安利克拉休斯点头:“粑粑带我去海里玩,那个时候,遇见过尤利塞斯。”
那时候小黄金龙还是无忧无虑的龙王子,温柔活泼可爱,天天睁着大眼睛卖萌,跟雷文吵吵闹闹过得不知岁月。有一天黄金龙王菲奥力问他要不要去海里玩。
“好啊粑粑!我要跟你去!”安利克拉休斯开心的说:“你要带我去挖珍珠吗?我还可以挖一个给雷文,他不能下水呀!”
于是巨大的龙王载上儿子展翅高飞,一直飞到大海中央,然后往下落,海中波浪翻涌,一块礁石缓缓升起,然后变大,在菲奥力的魔法下变成一块几百平米的浮岛,在海上摇摇晃晃地漂浮。菲奥力将儿子放在岛上,做了一个小山洞给他当卧室,然后认真叮嘱:“我要下去找海族,一会儿就上来,带你去挖珍珠,你在这里不要乱跑,给你做个鱼竿,你可以钓鱼玩一玩。”
大海正中心茫茫看不见陆地,海水又深又寒冷,龙王做出来的鱼竿比自己儿子的身体还粗,植物魔法催生出来的鱼线绵延数十里,卷成一卷压得浮岛都往下沉。小王子还没见过鱼竿,他趴在地上翘着尾巴把这根圆溜溜的长柱子拨来拨去,抓着鱼线把爪子缠成麻花。菲奥力用指甲尖教他怎么钓鱼,有小黄金龙半个身体大的滴血的肉放下去,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巨鱼。长相丑陋凶狠,一口利牙,一张嘴就能把安利克拉休斯整个吞下去。
但小安格斯可是巨龙!他是黄金龙王之子,未来的龙王!一向乖巧可爱的安利克拉休斯凶狠地随着五系魔法光亮扑了上去!分分钟把那巨鱼拍死!站在粘滑的鳞片上,伸着长脖子跟粑粑撒娇!
“粑粑你看,我也很厉害的!”
“恩,安格斯乖乖呆在这里钓鱼玩。”龙王有点艰难地给了儿子一个温柔的舔舔,然后飞走了。他身体那么大,还得找个远点的地方扎猛子下水才能不波及浮岛。
然后安利克拉休斯就在那里钓鱼玩。小龙开始用重力魔法悬浮鱼竿垂钓,后来觉得没意思,两个爪子抱着比自己身体还粗的几十米长的大木杆,支着尾巴坐着放鱼线。墨绿的线被风和水流卷着嗖嗖往海里沉,上面挂着一人大小的新鲜鱼肉,坐个好几天,钓上来一条巨鱼,小王子扑上去用魔法和爪牙拍死,晃着尾巴饱餐一顿,然后继续钓鱼。
他钓了很久。巨龙对时间没有概念,日升月落,风吹雨打,喜欢种花的安利克拉休斯把浮岛种上满满的垂荫树木,自己顶着一片大叶子遮挡阳光,坐在石头边又一次丢下鱼线,钓起来的鱼已经越来越少,他终于觉得有点无聊了。
“粑粑什么时候才回来带我去捡珍珠呢?”他掰着爪子,计算自己要带多少珍珠回去填充宝库。如果雷文一定要的话分给他一颗也无所谓……
浮标动了。
有鱼!安利克拉休斯立刻条件反射提鱼竿!他振翅飞起来,拼命抱着鱼竿往天上拎!鱼线上附有泥沼术,摸上来的猎物绝对逃不脱!小龙钓鱼钓到一半又学会新招数,把鱼拎到空中,准备好魔法陷阱再把它重重摔地上,然后鱼就会一直晕到死!
可是这回好像有点不灵,水流一直绞着鱼线把鱼竿往下拖。安利克拉休斯拼命飞,使劲飞,然后使劲绞回鱼线,猎物好狡猾,见逃不脱就试图把鱼线弄断。可鱼线是植物魔法催生出来,在大海中泡着水,生生不息地发芽联结,还开出血红色小花。花里都是鱼的血。
安利克拉休斯用龙语叫:【风】!
一缕微风卷过水面,然后风渐大,涟漪渐深,直到小龙卷把水全卷上天,小龙用尽力气一甩,一道蓝光在日光下一闪而过,划过天空的优美的弧度,蓝色的彩虹!
小龙咦了一声,他对上了一双怨恨的蓝眸。
“这是人鱼的牧场!不是你们巨龙的地盘!在这里钓了三年鱼还不走,我们忍你很久了!”年幼的小人鱼被甩到水里也不沉下去,他抱着鱼线,愤怒地冲小黄金龙发出了听不见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