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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梓青再接到唐致远信息的时候已经是周一。
对方跟他简要描述了一下当晚后续的情况。无非是自己和警方上去安抚了戚瑛洁,然后又跟着回警局做了一下笔录。后来戚瑛洁又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俩人去了医院。周日的时候她打蛇随棍上已经正式搬了进了公寓里。
唐致远发来字字情真意切的道歉,说那天他讲的话都是言不由衷,让自己千万别往当真。
彤梓青想,那晚的话他也不想当真,可砸进心里就是坑儿,平地抠饼似的,谁又能做到雁过无痕呢?
-我没事儿,你那边怎么样?
彤梓青把言不由衷的这门儿手艺学了个炉火纯青。
-周五有一场公司的慈善晚宴,所以这周都会比较忙,需要提前帮老板准备相关的东西。青儿,到时候陪我一起出席好不好?
彤梓青看见对方发来的邀请,差一点就把“你不怕你妈看见吗?”这句话发了出去。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了。戚瑛洁下得去手往他儿子心头插刀,可他不能做帮凶把刀柄往里送得更深一点。
-好,我陪你。
周五晚上,彤梓青在家拾捯自己,门铃响了他跑去开门。外面是一身深蓝色西装打着领结的唐致远。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看来,这人永远俊朗得天怒人怨。
“跟你说了不用上来,我一会儿直接下去不得了吗?”彤梓青把人让了进来,可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口气里多了些客气的意味。
“上次给你的礼物,你还没拿走呢,”唐致远把一个袋子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看着对方略为躲闪的眼神,顺势就把他抱住了,先发制人道:“对不起。”
淡淡的男士古龙水味道钻进彤梓青的鼻腔里,腌得他一颗心提都提不起来。真是的,彤梓青想,跟他较什么劲呢?算起来,俩人虽然认识了七年,可中间浪费了足有五年。人生在世,活得够久也左不过两三万日,他俩过往的八千多天已经烟消云散,不可复追。有赌气的功夫儿,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彤梓青拍了拍唐致远的后背,重申道:“我真没事儿。”
“嗯,”唐致远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处,深深地叹了口气,“谢谢。”
“该走了吧?”彤梓青催促对方,然后跑去卧室衣柜拿西服外套。等他再出来,就看见唐致远正在拆自己搭在椅子上的领带。
“啊,别…..”彤梓青下意识就想要阻止他。
“怎么了?”唐致远不解,他拿着那条沥青色的领带,站到了彤梓青面前。
彤梓青只好低头,“没…没什么,已经打好的,直接套多方便。”
唐致远笑着把领带绕过脖颈给他整理好,“懒成什么样儿了?以后有我给你系。”
俩人抵达使馆区某酒店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有礼宾部的门童帮忙泊车,唐致远和彤梓青直接由酒店大堂通过螺旋蔓延状的楼梯直接抵达了二楼。
此时宴会厅外早已是一片衣香鬓影的盛景。
活动公司负责指引宾客的现场督导把他俩带到了满是logo的背景板前签名,随后就有摄影师冲着他俩说道:“两位先生,来,看我。”
“穿成这样感觉在拍婚纱,”彤梓青跟唐致远耳语,“你们这个晚宴搞得这么大场面?”
“今天来的有厂商有客户,也有合作伙伴,自然是要面面俱到,”唐致远回答,然后又低低笑道,“这么想嫁?”
彤梓青还是第一次在漫展以外的地方被人这么正儿八经地拍照,他在唐致远身边站好,随着面前接连不断,夺魄勾魂的闪光终于熄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一声儿“哥”差点儿就从彤梓青的嘴里蹦出来欢快地扑向对面儿。可事到临头,彤梓青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眼前和身边的两位早已经不是假男友和白月光,而成了前男友和现男友。
在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前,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嗯......怎么才一周未见,俞寒就好像瘦了一些?
“小卷毛儿。”
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彤梓青忙往旁边看去,果然见到了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打扮的陈漫心。他今天特意做了发型,略长的头发在后面绑出了一个小辫子,显得雅痞又妩媚。
彤梓青一脸惊喜道,“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
“有人倒是估摸着今晚你能来,”陈漫心拿眼风儿扫了下俞寒,笑道:“我们好歹算是万搜网多年的广告合作伙伴之一,这个慈善晚宴,怎么也得拨冗出席。”
“四位先生,”摄影师觉得此刻的画面养眼极了,于是举起相机来,“既然都认识,大家合个影吧。”
这种要求合情合理,只是唐致远和陈漫心非常有默契地站到了中间,把彤梓青和俞寒隔得谁都看不见谁。如此一来,落在镜头里的,除了摄影师心心念念的构图之美,还有四副浑然迥异的心事,循环缠绕,盘根错节。
此时公关部的经理跑来寻唐致远,“沈总找您过去一趟。”
唐致远的眼神在余下三个人的身上游走了一番,然后贴着彤梓青的耳朵说道,“我先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便跟着人往宴会厅里走去。
现男友暂时的离场让彤梓青松了口气,他立马儿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样儿,跑到俞寒身边,笑着问他:“哥,你今天又接活儿啦?”
没想到对方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个驴唇不对马嘴,“你不是说领带系好就不拆了吗?”
??彤梓青傻眼,觉得今晚的俞寒可能是被什么智商不高的东西上了身。
“对对,我雇的他,”陈漫心出来和稀泥,“让他陪我出席下活动。”
“哦……”彤梓青瞄着俞寒脸上的不爽挠头。
这时,有人拿着个银质的叮当,咣叮咣当地通知宾客,可以入场了。
三人走进宴会厅,彤梓青踮脚儿看了眼自己桌号的那边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便如同跟着母鸭过马路的鸭崽儿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俞寒后面,坐去了他们那桌。
落座后,不时有业内的人过来跟陈漫心换名片,这种场合,他自然也免不了被拉着去别桌交际。剩下俩人,莫名一阵尴尬。
半晌,俞寒终于开口问道,“他对你好不好?”
这种好似前夫前妻再度重逢时说的开场白让彤梓青觉得应该哈哈大笑一声,然后拍着对方肩膀说,哥你这是干嘛?可偏偏此刻,厅内华丽璀璨洛可可式的巨型水晶灯一下子黯然失色,truss架上的电脑灯配合着打出了此起彼伏的蒂芙尼蓝。固态干冰舍生忘死化作接连不断的白色氤氲一路漫到了人间。而蛰伏已久的一首utakata春水初生,载着此刻的浮光掠影,轻轻荡漾。
被打破的沉默再次凝结,一时间,雾失楼阁,月迷津渡,让彤梓青眼前和心里都一片漫漶。
他想说,致远对我很好啊,抱着我转圈儿,给我带礼物,还说喜欢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俞寒的注视下,心尖却陡然一酸,脱口而出的话于是就变成了:“他妈说我是男狐狸精!”
说完彤梓青立马儿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光毁了此刻的深邃悠远的气氛,还莫名变成了台湾百集乡土剧里被赶回娘家的苦情女主角——怀不上孩子那种。
对面的人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可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回来的陈漫心把话茬儿接了过去。
“老太太够没见过世面的啊,”他看着彤梓青笑道,“就你,跟蒸馏水儿似的还狐狸精?改天让她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