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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跟着小斯走进父亲的前书房跨院时吃惊的发现院门紧闭,门外有许多家丁守备。
“出什么事了?”陈娇纳闷的问。
引路的小斯低着头脚步不停:“是侯爷的吩咐,小人不知。”
陈娇无法只得跟着小斯从回廊走进去,过了第二道跨门忽然听到里面有鞭打的声音,心中愕然,加快脚步走进去更是大吃一惊,春寒料峭的时节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正在执行笞刑,挨打之人身材高大身上只着一件极薄的黑衣劲装,赫然就是长门殿的宫监沈冲!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已经透过黑衣从沈冲宽阔的后背上显现出来,冷汗在他的额上滴落,沈冲却一声不吭强忍着这实实在在的酷刑。
“沈宫监……”陈娇正要朝行刑的方向走去却被带路的小斯拦了下来。
小斯恭敬道:“翁主,侯爷还在等您。”
陈娇不是冷狠之人,沈冲对父亲的衷心和对她的护爱她都心知肚明,看到沈冲受刑心里很不是滋味,矛盾的沉默了片刻径直朝父亲的书房走去。
“阿爹。”陈娇不待小斯禀报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堂邑侯依旧身着那件月白色的常服坐在黑漆卷纹长案的后面,他神情恬然的看着竹简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见陈娇进门抬头微微一笑道:“阿娇,过来。”
陈娇的脸色不能算好,走过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堂邑侯身边,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爹,沈宫监他……”
“最近朝事太多,家里也有些不省心都没好好看看我的女儿。”堂邑侯不理陈娇的话,放下手中的竹简笑道,“过来过来,病了两日都好全了吗?”
“恩,我没事。”陈娇心知父亲这是不想提起外面沈冲的事,她再要问父亲也不会说,要是耍手段套父亲的话就凭自己这点道行恐怕一眼就会被看穿,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
陈娇坐在堂邑侯身边,看到父亲还有些咳嗽就温顺的抬手为他顺背,“阿爹你不要太累啊。”
堂邑侯抬手示意她不必,平复了胸口的起伏淡淡道:“无事无事。天子对太子遇刺的事情很重视,他大病还未痊愈着我暗中调查。”
大汉出气许多袭爵功勋列侯都不领实职只有爵位,景帝还是太子时堂邑侯就因长公主的关系受到器重,这么多年一直都作为景帝的幕僚智囊在内朝奉职外朝并没有太显赫的官位,但对于景帝最头疼的宗室关系一直都是堂邑侯总理,是以无论梁王遇刺还是太子遇刺他都代表天子调查此事。
陈娇知道是堂邑侯调查这件事后安心不少,至少天子不会知道是她约刘彻去西岸,更不会追究堂邑侯府的护驾不利之罪,可是她的疑惑仍在这些没能及时出现的护卫身上。
“阿爹,这件事撇开主谋不谈阿娇想知道为什么咱们府上的暗卫出现的那么迟,他们都去哪里了?”陈娇与自己的父亲谈事情没必要绕弯弯,开门见山的问。
堂邑侯轻叹,神色微冷:“这事不单纯,不知是谁泄露了你与太子的邀约,有人在西岸提早埋伏,沈冲发现大量可疑人物的埋伏后带着许多暗卫前去清理,留在你们身边的人就比较少而且集中在爱坡上,没想到太子是在河边的桃林遇刺。”
“以沈宫监的本事既然发现了那些可疑之人怎么会漏掉了桃林那批刺客?”陈娇想了想又问。
“我问过沈冲,当时他搜查了桃林,并没有埋伏。”堂邑侯起身走到案前,眉心紧缩似乎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我了解沈冲,他既然说桃林没有埋伏那么这批行刺的刺客就是在沈冲查到埋伏后重新潜入桃林的。”
“这么说来,行刺的主谋用的是调虎离山?”陈娇说。
“有这个可能,但”堂邑侯回身看着陈叫道,“会有人用大批人力引开护卫为小匹刺客争取机会吗?”
刺客也是资源,培养愿意为主君去死的刺客并不容易所以用大批人引开护卫的说法很难站住脚。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别的事当然也有可能,这样才显得真实才能把大量敌人引开,但这是行刺啊,越多人暴露就越有可能泄露幕后主谋的存在。
刺杀的金科玉律便是无论成功与否主谋都能全身而退,要是真有人用这种牺牲大部分属下成就小股力量的法子,就算刺杀成功了自己也很难不被查出来,主谋这种神一样的脑回路陈娇也只能说佩服了。
陈娇摇摇头表示不太可能。
堂邑侯微叹道:“确实不太可能,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那您查到背后主使了吗?”
“有一些眉目了,但证据不充分我还不打算上表天子。”堂邑侯说。
“是谁?”陈娇想了想觉得有动机杀刘彻的也就那几个藩王,或者是为主报仇,那么也有可能是梁王的旧部,又或者匈奴也说不定。
“是梁王?”
堂邑侯微微摇头。
“那会是谁呢,阿爹跟我说说吧。”
陈娇知道父亲谨慎不会轻易向天子禀告捕风捉影的事情,得罪藩王列侯的下场就是顶包,姚错的死再明显不过。父亲有很多事都会在自己心里揣测谋划却鲜少有说出口的时候,他总是在暗中保护着母亲的骄纵和跋扈,保护陈娇的高贵和骄傲,保护着着堂邑侯府的荣耀和地位,可以说如果不是父亲的周全保护母亲很难说现在还能受到天子的宠信。
堂邑侯侧过脸,眼眸带着几分兴趣看向自己美丽的女儿,半晌他终于笑了,“小阿娇,你又长大了。”
陈娇很高兴父亲能这样说,因为这代表自己在父亲的心中能够进一步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很有可能,是淮南王。”堂邑侯收敛笑容淡淡的说。
“他?”陈娇人活两世不是不知道淮南王这个附庸风雅的老小子有不臣之心,只是没想到他下手会那么早,天子都还没死他这是试探汉宫的态度?
“现在还只是推测,那些被沈冲发现有意放走的刺客或许之后会坐实这个判断。”堂邑侯眸光深邃,转而又对陈娇道,“听过就听过了切不可多说。这与你没什么关系,阿娇只要好好地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陈娇笑起来,起身凑过去小猫一样亲昵的揽住堂邑侯的臂膀靠在他肩上道:“有阿爹在我天天都快快乐乐的。”
堂邑侯极宠这个女儿,见她一笑自己也长舒一口气满意的笑起来。
陈娇忽然想起沈冲还在外面挨打,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事到如今他受罚的原因已经非常明显,肯定是护驾不利,但这种事事发突然他也算尽力了。
“阿爹,沈宫监虽然有失职之责但他也毕竟戴罪立功追查到了一些行刺的内幕,那他……”
“阿娇,这些事一件归一件。”堂邑侯忽然沉下脸对陈娇说,“对待下属你必须赏罚分明,忠诚于你最好,但你必须让他明白,倘若不忠你一定会让他死。”
堂邑侯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冷峻态度严肃,陈娇眼中父亲那时常充满了柔情的深眸此刻一片冰冷。
陈娇望着堂邑侯的眼神怔住了,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小阿娇”堂邑侯看着女儿怔怔的神情软下了声音问道,“明白了吗?”
陈娇机械的点点头道:“明白了。”
堂邑侯叹了口气,“我本希望你一生远离权术,看来是不能够了,小阿娇自己选择了登上神坛与天子比肩,阿爹只能把这些都交给你,我与你阿娘亦不能护你一生。”
陈娇一直都明白父母之爱远胜于他,今日听父亲说出这句话她心里既酸涩又幸福,揽着堂邑侯的臂膀道:“阿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咱们家也一定会好好的。阿爹守着我和阿娘,我守着咱们堂邑侯府,谁都不能打陈家的主意!”
父女俩正说话间门外有小斯回禀道:“侯爷,长公主来了。”
小斯话音刚落长公主就一脸笑容的推看雕花门,挥退侍女走了进来。
“你们父女俩背着我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呢?”长公主一边笑一边走到主位上跪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父女俩笑道,“还不从实招来,再不说你们都不要吃午饭了。”
堂邑侯无奈的笑了,陈娇狗腿的糊上去黏着长公主坐下来:“阿娘有人说我胖了,你看都是你待我好我才胖起来,你肯定不会少我饭吃。”
长公主白了陈娇一眼故意风凉的笑道:“既然都胖了那就少吃两顿瘦回来,不然以后的大汉皇后成了胖子可怎么得了。”
陈娇真是败给母亲了,这一辈她除了在文皇帝和外祖皇太后面前服过低,其他时候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被人捧着。当然父亲和她这个女儿都是心甘情愿的。
陈娇见长公主兴致这么好就佯装生气的急道:“阿爹你看阿娘都不肯给我饭吃还要装出一幅为国着想的样子,这家里我可待不下去了,谁给我饭吃我就找谁去。”
“那可正好,太子宫里正有人念叨你呢。”长公主在家里说话就从来没个避讳,当然当着最亲近的人她也没这个必要,还觉得刘彻惦记陈娇是件得意的好事儿。
不过陈娇就没长公主那么开放了,她毕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当着父亲的面长公主的话说的太直白她脸上有点挂不住。
“殿下这是要夺我所爱了。”堂邑侯见女儿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着走过来打了圆场,转开话题道,“公主刚从宫里回来该去歇歇再过来。”
“本来要歇着,听说阿娇跑到侯爷这里来了我就想来看看。”长公主瞅着陈娇微红的脸收起玩笑的心思,带着精美戒指的双手抚上去擦一下她的脸颊,“小阿娇不好意了,阿娘都说不得了吗?”
陈娇嘟了一下嘴傲娇道:“没有说不得,给饭吃才是正经。”
这话一出堂邑侯和长公主都笑了,长公主一边笑一边数量道:“人长这么大了本事没见长,还天天闹着要吃。”
陈娇也不说话坐在一边看着父母笑心里也高兴。
“回来之前还专门又去太子宫看了彻儿,呵,你们可不知道他被看得有多紧,天子生怕他再出意外。”长公主说,“见了我肯真亲,姑姑长姑姑短,哎,可惜没说上三句话就要问阿娇好不好,何时醒的,热退了没有,身子好了不曾,问得我都头疼。”
陈娇瞥了一眼长公主得意的神情随口道:“阿娘不理就是了。”
“你也太没良心了,人家关心你怎么好不理。”长公主说完又对堂邑侯继续道,“还问我能不能跟着出宫到咱们府上来。”
“没来吧?”陈娇忽然接口道,“不是说天子舅舅不让他出门么。”
这一次刘彻灞上遇刺并未闹大,宗亲之中知晓之人不多但宣室殿那边却引来了天子的足够重视,一时间朝气勃发的储君刘彻忽然被当成了凤凰蛋,天子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守卫太子宫,让刘彻安心养伤。
“怎么可能让他来。我看他胳膊上的绷带还没撤呢,再说隔着一层礼,堂堂大汉储君大婚之前登门岂不是让人笑话么,自然拒绝了。”
堂邑侯微微一笑似乎琢磨着很有意思的事:“那殿下就没有坚持?”
“我这个姑母还是有几分重量的。”长公主高傲的一扬头漫不经心道,“他怎么能违拗我的意思。”
“算了,不谈这个了,小阿娇不爱听,恐怕还惦记着她的中饭呢。”堂邑侯看了陈娇一眼也逗趣道。
一家人这才息了话头,一起到前厅命人摆饭,陈娇吃过午饭又在长公主房里坐了一会才回自己的院子。
午睡过后陈娇在房里看书,闻听大寒说赵无心来了就请她进来。
赵无心进了门也不落座,眨了眨眼睛忽然没头没脑的说:“翁主,恩,到外面园子里走走可好?”
赵无心向来是个知礼坦然之人,可今天这神情和表现却有些古怪,陈娇有点纳闷的看着她,赵无心越发紧张,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无心,你怎么回事?”陈娇放下手里的竹简问。
“恩,我,没,怎么啊。”赵无心连说话都变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