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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穴族的内乱是在阂感到天下太平的时候
矗有一副宽而厚的肩膀,粗壮的四肢,强悍的体魄使他具有豹子一般的速度,墨熊一般的威猛。
阂的女儿烟,是矗童年时的伙伴,烟如今出落得婷婷袅袅,在族里算得上绝佳的姑娘了,听到矗起兵反叛父亲,烟惊呆了,她了解矗的性子和为人,知道年轻的他对高高在上的父亲的族人统领地位的不满,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矗竟以这样的方式向父亲挑战。阂传下了族长令,所有的,能拿得动武器的族人,汇集在了阂的锗黄大旗下,兵士们注视着族长,刀和长矛在阳光下闪着亮光;阂望着旗下黑黝黝的兵士,目光里的寒气和兵刃上的寒光一样锐利逼人;威风凛凛的兵士等着他的命令,这时烟跑上高高的帅台,愁容满面,语音凄厉,拉着阂握着武器的手:“父王,你饶了年轻不通事理的矗吧,他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不可救药!”矗望着烟,一丝,仅仅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忧伤,是对女儿烟的。这许多年来,他的统领地位,没有任何人表示过那怕是一星点的不尊不敬,他是族人的领路人,精神和物质生活的领袖,他以自己的魄力和胆识,无休止地扩大族人的洞穴和领地,族人们应该是百依百顺的羔羊,对他怀有无尽的感激,可如今,心硬如铁的矗,却如同吃了豹子胆,公然向他挑战;温顺的绵羊也扬起了犄角,他不能不接受挑战。他没有答应烟的请求,他要以摧毁一切的威力,维护不可动摇的族长权位,他要向不仅是矗,所有的人证明,他是一个力拔山脉、威风八面的族长。
那只粗壮的手臂在空中挥动着长剑,黝黑肥厚的唇下达了前进的命令,牛角号呜呜咽咽,扯散天上的青云,英勇的兵士淹没在浩荡荡的烟尘里,向矗的营盘开进。两军对垒,矗弱弱少少的兵士,和阂的绵延雄师相比,宛若猎人圈圈儿围了猎物。矗望着阂没有尽头的军队,寒风中打了个冷战,他骄傲于自己的英勇、强壮、机智、果敢,却忽记了那许多年来阂建立的万里长城般的铁甲雄师,但他并不畏惧这些军队,勇士不会畏惧任何的危险,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坐骑在跨下嘶鸣,失败对他并不可怕,他要做一个勇士,哪怕只有昙花一现的灿烂,他也要生命之花开得极致。
阂的战车轰鸣着,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前进着。阂的锗黄大旗猎猎声响,矗渐渐看到了阂冷峻威严的脸和箭一般的目光;矗握紧长矛,正要打马冲向阂,却见阂的身后,满面愁容和满目泪水的烟,矗心里猛然一震,手中打马的鞭子僵在了半空中。
他恨的是阂,爱的是烟,矗痴在马上
间不容发的当儿,阂的战车和兵士冲到眼前,矗身后的兵士早作鸟兽散,烟满目泪水,看着心爱的人被兵士拿下。
阂要处死矗,烟说:“父王,我和矗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兄妹一样,情同手足,他的生就是我的生,他的死就是我的死,我请求父王能够饶恕他。”阂心中大怒,养的女儿没有出门阁就知道和父亲不一心了;她竟为矗求情,矗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这种人一旦发展起来,势必构成自己的威胁,但是女儿却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这是一种危险;阂叹息着,犹豫不定;又无奈于烟的愁苦,百般辗转愁思,决定把矗流放到边远的疆域,两厢分离,也好断了烟的思念。
矗流放到边疆,烟的心思也随之远行,她不再是一个快乐公主,石穴族人再没有见过她那迷人的笑容;花开花落她伤感,雁来雁往她失落,月圆月缺她悲怜
矗到了流放地,因为有烟的交代,他获得了自由。一望无际的草原,无瑕纯净的蓝天,矗觉得自己像一只获得自由的鸟;他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石穴族里无法相比的空气,他幻想如果有一天,他和他的族人,能够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拥有阳光、蓝天、白云、碧草,远离石穴和里面的黄金、白银、一切金属,那将是多么幸福的生活。矗想起了石穴里的族人,还有救过自己性命、他深爱着的烟,以及,他的对手,烟的父亲阂,矗的眼光里流露出爱恨交加、难以取舍的神色。
石穴族的人们,生活在四通八达的洞穴之中,洞穴有无数巨大的通风口,连到地面上;在海洋的底下,有一些巨大的进水口;每天都要从那里放进大量的海水。海水的作用有两点,一是在海水分离机里分解出氧气和氢气,氧气供石穴保持清新空气,氢气则用来熔炼地幔中的矿石,提炼各种贵重金属;海水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在洞穴中不停地流动,保持石幔中的洞穴一年四季恒温如常,并且降低要开采的矿石的温度。石穴人虽然生活在洞穴之中,却富有黄金白银和其它的贵重金属,他们是这个星球上的真正的富人;他们靠打猎和海水中的鱼类为生,食物是供给制。阂在族里享有绝对的王权,他是族人的精神领袖。石穴人的每一天都生活在矿石冶炼炉的轰鸣中,矿石不停地挖掘出来,黄金白银从熔炼炉中提炼出来,石穴人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创造了洞穴人充满财富的金属时代。
矗流放到了第五个年头,他的下巴上已长出了长而黑的胡须,那个鲁莽、冲动、急躁、火一般性子的矗,已经变得沉稳、老道、周详、睿智、而又不乏勇敢的游牧一族的首领,他的敌人、他所爱的人、他的理想、他的誓言、他的天地一般巨大的雄心,在天野苍茫的草原,更加清晰和壮大起来。
他决定向阂再一次挑战,便暗里派人破坏了石穴人的海水供水系统;巨大阀门被破坏后,海水汹涌奔流,将整个石穴人的洞穴完全淹没,石穴人完全丧失了战斗力;黄金白银,一切财富都淹没在海水中;绵延的洞穴灌满了海水,石穴人的尸体随着海水漂流,幸免于难的族人纷纷从洞穴的通风口逃到地面上来;巨大的、从未停息过的熔炼炉遇到冰冷的海水,先是一团蘑菇一般的蒸气腾空而起,接着,耀眼的红光伴者灼热的气浪,还有沉闷刺耳的爆炸声,将熔炼炉变成千万块的碎片。
阂带着烟逃出洞穴时,正遇到端坐马上的矗。望见自己的仇敌,矗的眼里闪着利剑一般的光芒,长矛指向兀自惊魂未定的阂,五年前的骑下囚徒,今天轮到阂了;矗仰天长笑,所有的,矗善于骑射的兵士们,也随着他嘲笑起末路的石穴族的首领。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笑声里,阂,那个曾经威风八面、气吞山河的首领,像一头被猎人团团围困的、再不可能逃脱的猛狮,阴沉的目光扫射着众人,猛地横剑摁向脖颈,剑的寒光像闪电,矗一惊,一切便已完结
烟的眼神冷得怕人,矗低下了头,瞥瞥阂兀自圆张双目的尸体,心里遗憾如此的结局;他虽是胜利者,却没有胜利者的快慰;他不敢和烟的目光对峙,那个饶恕过自己的人,如今被逼上了黄泉路;那个深爱自己的人,因为自己狭隘的仇恨而失去了父亲。矛上的锋刃在阳光下射出亮亮的光,那竿帅旗风中漫舞。痴痴等了矗五年的烟,挺起身,望也不望她曾经爱过的人,向着大海走去;海水漫过她的腰,她的肩。
矗呆立在马上,眼角花了。
很多年过去了,海边的一些人说,偶尔他们会看到一个漂亮的若同烟的女子,像一条鱼似的在海里游动
人们都说,那美人鱼就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