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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远郊的村庄里,有一对姐妹,都出生于上世纪初,她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也许是缘分,她们同一年嫁到这个村,她们的故事也因这份缘分而起。
那一年,先嫁到村里的新娘姓盛,后来晚辈们都习惯称她为“盛阿婆”几个月之后,村里又迎来了一位新娘,她姓金,都叫她“金婆婆”她们两家相隔一片自留地。同龄、同嫁、同村,让两颗原本陌生的心很自然靠在了一起。这得从她们日后的朝夕相处,互相扶持说起。
盛阿婆共生育了七个子女,老伴退休前在市区工厂上班,平时不回家,她要忙农活,孩子带不过来,金婆婆经常会帮忙照看几个,还要帮忙做些家务活。盛阿婆的小儿子调皮捣蛋,脑子机灵得很,总是会想出一些奇思妙想的游戏,是一群孩子的“王”整天在外面玩,爬树、游泳、烧麦柴、抓鱼、吊龙虾等,盛阿婆最操心的就是他,生怕他闯祸。每天的衣服穿得很脏,还特别容易坏。有一次他与玩伴们在竹林里“打仗”在奔跑时把衣服钩破了,盛阿婆气得要打他,骂他不帮忙干活,还把衣服钩破,总是惹是生非,他在前面跑,盛阿婆在后面追,他看到盛阿婆一直在追,索性“扑通”一跃,直接跳到河里去了,他知道他的妈妈是不会游泳的,盛阿婆气得只能在河边骂,金婆婆看到了喊着:“姐姐,算了,孩子小不懂事,男孩子调皮点也是正常的。衣服我拿去洗洗,再补补。你不要生气了。”这个儿子一有事,就往金婆婆家跑,让她帮忙,最好不要被他妈知道。
盛阿婆的女儿小时候就喜欢跟在哥哥后面玩,一次在爬树时,胆子小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盛阿婆在田里干活,金婆婆来不及通知她,背着小姑娘直接往卫生院跑,金婆婆怕姐姐生气,又要骂他们,先劝在前面,盛阿婆的气也就消了一半。在绑石膏的几个月里,都是金婆婆照顾她,背着她跑这跑那,所以她从小与金婆婆很亲,有时还要让金婆婆陪她睡觉。
在农村,像盛阿婆这般年纪的老人都没有工作,她们老了,干不动农活了,一些老人们就经常互相窜窜们,聊聊天。金婆婆几乎每天都要到盛阿婆家去走走,一来盛阿婆是个热心人,家里经常会有三五成群的老人聊天,很热闹;二来金婆婆的女儿不爱说话,家里就显得很冷清,她去盛阿婆家可以打发每天的时间,免得一个人寂寞。常来常往,哪天她俩不见面,再见面时就要问了,是否身体不舒服等。
在盛阿婆七十多岁时的一个下午,金婆婆像往常一样去盛阿婆家,可看不到人,叫姐姐也没人回应,金婆婆想可能有事出去了,但又一想,是不是午睡还没起床,或者于是她走到盛阿婆的床边一看,还真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只见盛阿婆蜷缩在床的角落里,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疼痛的折磨使她的脸在抽筋,她听到妹妹在房外叫她,但她根本就没力气回应。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金婆婆爬上床,跪在姐姐身边急切地问。
“痛”盛阿婆微弱的挤出一个子回答道。
“你再忍忍,我去叫人。”金婆婆一边说着,人已小跑到了门外。
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幸好送得及时,若晚送十分钟,阑尾就穿孔了,那危险就大了。由于盛阿婆的儿女们都要上班,金婆婆说自己也没事,她要陪着姐姐。医院里的人都以为她们是亲姐妹,感情那么好。
平日里,盛阿婆炒菜、包馄饨、做饺子时,都会给金婆婆送过去,这样她就不用做饭了,再说金婆婆一人也不会做这些好吃的。逢年过节时,盛阿婆会邀请金婆婆到家里来吃饭,一起热闹热闹,儿女们也把金婆婆当自家人。
这对姊妹形影不离,两家的事都当成是自家的事,互相帮忙,互相关照。
金婆婆育有一儿一女,她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性格内向,从不主动和周围的人说话。盛阿婆张罗着给她找婆家,为了能让她们娘俩在生活上互相照顾,给她找了个老实忠厚的上门女婿。还帮她准备嫁妆,新家具、新被褥、新衣新鞋等,就像自己女儿出嫁一样。
金婆婆的儿子十六岁时,跟着父亲去台湾打工,但中国解放后,由于中国与台湾之间的关系,在台湾的人不允许回大陆,金婆婆从此几十年都没见到过自己的儿子和老伴,想起他们,她就伤心、流泪,身体也不是很好,儿子和老伴是她最大的心病。他们是她日夜思念的亲人,他们是她最牵肠挂肚的、最亲密的二个男人。她看到姐姐家的老二,就会想起她的儿子,想儿子也该这般高了,想儿子也要成家立业了,她总是对姐姐说:“以前家里穷,种地苦,收成不好,为了能多赚点钱,答应老伴和儿子去台湾打工,现在他们不能回来了,我真是后悔呀!几十年不见他们,不知现在怎样了,他们还在不在台湾,老伴有没有再娶个老婆,他在那里没人照顾也不行呀;不知儿子有没有结婚生子,他小时候有支气管炎,不知现在有没有看好。姐姐,我真是想他们呀,如今我就像没有老伴和儿子一样,没有他们的音讯。”每次提起他们,她都是泪流满面,姐姐也跟着擦眼泪:“我知道你这么多年熬过来不容易,他们在那里应该会很好。我们再托人问问,等我家老头回来了,我也让他去打听打听。”盛阿婆的老伴在市区上班,他也经常关心着两岸的关系。
后来,两岸关系缓和了,但只能书信来往,那还是金婆婆的老伴托在香港的朋友转寄的,因为台湾不能直接寄信到大陆。金婆婆几十年没有老伴和儿子的音讯,能收到他们的信,已经是奢望了。金婆婆不识字,每次收到信,她都要让盛阿婆的儿子读给她听,要读上好几遍,还要写回信。她看着信,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摸着信纸,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一封信,她要看好几十遍;一封信,她踹在口袋里,就像老伴和儿子在她身边一样。
盛阿婆也经常会问妹妹最近台湾有没有来信,金婆婆总是很失望地摇头,因为转寄也很麻烦,所以一年也收不到几封信。看到妹妹难过的心情,盛阿婆有时让儿子先写信寄过去,问问那里的情况。
上世纪90年代初,金婆婆总算盼到了老伴和儿子的归来,她几十年牵挂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老伴已是年逾花甲的80岁白发老人了,儿子也快到了退休年龄。可金婆婆是开心的,逢人她就要说儿子回来了,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的笑容。它对老伴嘘寒问暖,问到台湾后的情况,在那里做些什么,是否受苦
她看儿子是怎么都看不够,儿子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儿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儿子也为她添了几个子孙。金婆婆是苦尽甘来,儿子搂着她说:“妈妈,我以后再不让你孤独,我会常来看你。”这以后的多年里,金婆婆的老伴和儿子几乎每年要回来看她,还带着媳妇、孙子孙女,给她带回在台湾买的新衣和食品,金项链、金手镯等,家里欢声笑语、热热闹闹、其热融融。盛阿婆替妹妹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妹呀,你总算熬出头了,可以享福了。
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来往了十年多,金婆婆的儿子突发脑溢血身故,白发人送黑发人,金婆婆哭干了眼泪;她女儿内向、忧郁,前几年患了癌症,也离开了人世;金婆婆的老伴想把她接到台湾去住,可出国手续还没办完,老伴也走了。金婆婆从此卧床不起,她向姐姐苦叹,自己的命为何这么苦,她也想走。
政府给金婆婆请了个保姆,可盛阿婆还是每天给她端菜送饭,她自己的年龄也要90多岁了,无论刮风下雨,她都要去看看这个孤独的妹妹,陪她说说话,聊着聊着,俩姐妹就要一起哭,姐姐劝着:妹呀,我们都老了,哪天走人都不知道,你要想开点。
2007年10月底,盛阿婆晚上用厕完,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要躺三个月,她哪里放心得下妹妹呀,儿女们也知道她的心思,对她说: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金婆婆的。盛阿婆总吵着要儿子抱着她去看看金婆婆,儿子只能劝她:你现在不能动,等你好了,我们推你去。盛阿婆说:老人是不能摔的,我好不了了,带我去看看妹妹。
2008年春节时,盛阿婆已经说不动话了,可她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她还是坚持要看看妹妹,儿女们想了个办法,让她们用手机说话,盛阿婆听着手机,不知她嘴里在嘟哝着什么,老泪纵横。
春节过后的一天凌晨,盛阿婆走了。那年她95岁,她带着对妹妹的遗憾、牵挂、惦念走了,因为她摔倒后没有再去看看妹妹,没有对妹妹打声招呼就走了。可她哪里知道,就在那天凌晨,她惦念的妹妹也走了,姐妹俩是在同一个时辰走的。
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听邻居们说,金婆婆早就不行了,几天不吃不喝,她就留着这口气等着姐姐一起走。难道她们在电话里说好一起走的吗,当然不是,因为她们什么话也没说,也许她们有感应吧,也只有她们知道。
她们的真情感动了村邻,那里的人们相处得更加和睦、和谐。村邻们说起这对姐妹,总是惊叹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同一年出生,同一年出嫁,还要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时辰一起走向另一个世界。她们相伴走了近一个世纪,她们情同手足,她们的姊妹情比海还深!
听说盛阿婆和金婆婆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一起玩耍、一起睡觉,生活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