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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淹死的北极熊

作者:长风掠过松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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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的楼下的都爱到我窗下来洗衣服,看到他们每次拿自己的搓衣板不方便,就把我的放到洗衣池边供大家使用。不想有一天见它成了两截,扔到了墙边。坏就坏了吧,东西总会用坏,什么时候再去买个来就行了。

    此后见他们来洗衣时就自己带了搓衣板来,用完后再拿走。问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搓衣板卖,于是我只好在盆子里用手搓衣服,使不上劲,费时还洗不干净。心里来气了:“我替他人着想,谁替我着想了?我也要学得自私点!”

    说归说,可就是做不到。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替他人着想,要顾及别人的感受,要顾全大局思维方式已形成,要改变也是不易的。这不,因为知道楼上人家的女儿上高中,怕影响她学习,我的音乐总是放得低低的。可周末他们家搓麻将的霍霍声却是毫无顾忌地响到凌晨,平时劈柴的声音就在我头顶惊心动魄地炸响,反正房子不是他们的,出了钱租来就随他们怎么整。

    记得有一次散步时,遇到一对小夫妻背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两夫妻长相忠厚,穿着朴实,愁眉苦脸。那男的很为难的样子,拦住我小声说:“我们在路上被偷走了所有的行李和钱,半道上因无钱买票被赶下了车。女儿饿得厉害,请给我们一点钱给女儿买个馒头吧!”我看了看那女的背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给了他们。旁人问我:“你不怕受骗?”我说:“即使他们是骗子,我的损失也不大;如果他们真是遇到难处,这点钱对他们的帮助可就大了。”大家笑话我:“都象你这样想,叫花子们全成大富翁了!”隔天在同样的地方我又遇到了他们,他们居然没有认出我来,一样的说词,一样的目的。我心平气和地说:“对不起,我前天已把你们一家今天的饭钱全给了。”下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我还是明知有上当受骗的可能,依然要解囊相助,反正我损失不大。那些骗我没商量的人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头脑简单的傻瓜。我帮助过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吗?明确知道的只有一次。那是04年的夏天,我陪前婆母在一个小诊所里打点滴,有一个怀孕七个月的彝族女子,患盲肠炎化脓,医生为了保住母子的命先做了手术,术后却没有钱用药,手术费也还欠着。我去的时候医生正在催促那个愁苦的男子去弄钱,说再不用药病人会有生命危险。我听到那间小小的病房里传出那个女子的痛苦呻吟,想起了自己怀着女儿到第九个月发病失去她时的痛苦,当时泪就下来了。我背着婆母悄悄塞了五十块钱给那个男的,第二天又收拾了一些吃的用的和穿的还有我节约下来的生活费,让医生转交给了那对夫妻。就这一次我敢肯定遇上的不是骗子,尽管前婆母说他们少数民族平时有钱就喝酒喝,这时候没有钱要受罪是活该,我还是觉得做的是一件让自己心安的事。

    是先把所有的人当好人,从中慢慢去辨别坏人,还是应该先都看作是坏人?这个问题从小就困惑我。和朋友说起,都笑话我半辈子过去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不知道防备别人,别人做的事都有理由,都可以理解。每当因自己的好人理论被别人占了便宜、吃了别人的哑巴亏时,说一句“他也就这一次,通过一件事看出这人的本质,以后不与他交往便是。或许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并不是人本质不好。”心里也就施然。“吃亏是福”有的人也就老是想多多地把“福”送给我。我心里明白着呢,我只是不想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弄得全是利益关系,计较得没有了温情。有福要共享嘛,我不会独占这样的“福”的。

    考虑问题不仅从自己出发,也要从别人的角度去想。从小被灌输的这套理论让我活得好累!事事处处首先考虑的是别人,自己放哪里呢?只能受委屈了。别人的难处是难处,自己的难处总是可以克服,不用去麻烦别人为难别人。眼不好的那十多年,一切家务我都克服了所有难题,从买菜到搬家,不管比别人多费多少功夫都尽量自己去打理,极少去麻烦别人甚至是家人。明明把爱人看得比自己还重,却怕过份的关爱会给他带来压力,让他觉得被束缚,于是把那份重重的爱深深埋在心底,表面总是淡淡的,只默默地用心去为他做那些永远做不完也看不见的小事,让他饿了就门就有饭吃,早晨起来总有干干净净的衣穿,嘴馋了一伸手旁边就放着他爱吃的东西。当他不在身边时,心里分分秒秒牵挂着,那么地渴望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却总是怕打扰他或者让别人注意到他有一个瞎眼的老婆而对他在外的交往不利,所以总是忍了又忍,只静静地等着电话铃响。原想漫漫的一生,他会慢慢体会到我的深情的,结果呢,别说在意我的感受,连我的生死都不是他考虑的事。我只能用为被爱的人牺牲也是一种幸福来安慰自己;又想着他的老父老母年时已高,他们需要有个孙子需要有人来照顾,而我是做不好这些事的,他需要一个健康的老婆为他打理这些。现在想着他是得到想要的东西了,总比和我守在一起遥望天边的希望之星强;想着他这样做或许也是为了把我从繁重的家事中解脱,不让我既受病痛又受劳累,心里也就得到一一丝安慰。虽然明知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是自欺罢了,但总比生活在怨恨之中强。怨恨有啥用呢?除了伤自己,让自己生活在愁苦中,与事无补。我宁愿生活在自造的温情中。

    这一生,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我都失去了。失去健康,失去工作,失去孩子,失去爱人,失去家,失去安定的生活,失去知己,失去朋友有时就想,自己是不是失去已成了常事,对失去的味道上瘾了呢?过于理智,在离结局还远时就看到了结果,提前就会品位失去的滋味。眼睁睁看着自己渴望的东西从眼前从手里流失却又无能为力,怕过份的争会伤及无辜的人。寻了很久才寻到的把我写的东西读得很透的人,就因怕了那逃不脱的众人眼里的结局,先自己逃开了。不想还是逃不过误会,寻上门来讨要我根本没想拿走的东西。想想也是自己的过,为啥要别人读懂自己呢?换成我也会紧张的,由别人误会去吧!反正我丢失惯了,再多一次又如何?

    我就弄不明白,为啥被别人欺骗、背叛、误解还要想着别人是万不得已才会那样做的?或许是我受的苦太多,总希望这世上的苦和难少点吧?可我这样的做法,却往往就被人利用,一次又一次地来伤害我没商量。我也知道这世上你不保护自己的利益,给别人可乘之机,别人就会毫不手软地对你下手。可我还是以自己的心去度别人的心,凡事从好的地方去想。这一年半来井的船养不好,现在弄得快维持不下去了,除了不可抗力、他的管理能力差之外,也和我的愚善不无关系。只要船打了鱼回来,港上有无数张口等着争一嘴,撕咬一块肉。我总是想着卖给按情理最该得到的人而不是能给我们带来最大利益的人,结果多次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有持无恐地以低得离谱的价把鱼拉走了。为这事我对井很愧疚,出海是件很苦的事,我让他的劳动贬了值。我也知道那些人平时装出来的友善和诚恳以及在我面前透露的自己的千难万难,全是为了经济上的利益,可他们一诉说自己的难处,我就老是要相信他们真的很难,难到要我为他们解难的地步。有时多次听人说起家里难得揭不开锅,或者什么长辈病危了,我心里苦笑,怎么连说辞都没有革新一下又拿出来了?我才是难到节衣缩、苦到周身流动的血液全是苦水的人!可是人家一叫苦,我就觉得自己的苦不算苦了。

    最近越来越感觉心里凉,觉得这世上虚伪和丑恶太多,觉得纷纷争争好累,觉得人生总在演戏活的不是自己没意思想跟着井回农村,井说最好是能有一片原始森林,当原始人去,这个世界不适合我俩。有一天听到一则新闻,说是全球气候变暖,北冰洋的冰溶化,北极熊因在水里游很久也找不到冰川上岸而被淹死,我突发奇想:我就是那被淹死的北极熊!可是,是什么让我找不到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