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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觉得很沉重。
最近状态很不好，总有种大难临头无处逃循的感觉。看过很多很多书，写过很多很多字，如今都忘记了。脑子里空得可怕。我想，我就这样离开吗？两手空空，神情寂寥？
听着淡淡的音乐，旋律像一条线把我紧紧束缚着，动弹不得。走到电话前，想给谁打个电话，不为别的，只想证实，我还能说话，还能交谈，还能用顺畅的口语跟人打招呼。窗外的阳光很清淡，若有若无。一个男人在唱歌，声音很好听。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吹凉了我的胳膊。
我想起来了，这首歌的名字叫作等你。等你。
为什么脑子里什么都没留下？至少我应该记得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记得那些欢笑和眼泪，期待和失望。
我拿起电话，想不起一个完整的号码，也许真的遗失了，丢在某个草丛里，丢在某片森林里，丢在某片废墟里。那些记忆的残片，被荒草覆盖着，慢慢地腐烂、消融。
谁来见证那些没有墓碑的生命和爱情？
它们在废墟中被掩埋，像一堆令人厌弃的毫无生气的垃圾。但是，它们曾经那么真实地存在过，被人珍惜过，怜爱过。一个名字，曾在我心里反反复复地惦念过，如今它埋在废墟的最低层，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光辉。
记忆就是这样丢失的。当我走过大海，走过城市，走过人群，走过爱情，走过你，我的眼睛里映下各种影像，之后渐渐地消散，再也无处找寻。
我是一个健忘的人吗？有许多个细节总会在多年之后又突然跃入我的脑海，我以为自己忘记，或者根本不曾存在的细节，忽然间想起来了。可惜已经晚了，太晚了。
我的硬币丢了，再也找不到了。在我的眼前闪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飞奔到一个遥远的远方，找不回来了。那是我曾经认真对待的，等待的，期待的假象。
开着台灯，即使是在白昼。洁净的白昼时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隐匿，等待重逢，等待遗忘和最初的相遇。似乎有一句歌，一个称呼，一次相逢，一次离别。没有墓碑，没有见证。
我看见大海，我站在海边，像一枚贝壳。大海会吞噬我，海水是咸的，腐蚀掉我的脸和我的心。有一天，我会变得面目全非，变得千疮百孔，变得凄厉凛冽。我希望，我的血能把整个大海染成红色，就像天边的彩霞一样。我希望，你能在海边捡到一枚红色的贝壳，那是我用生命染成的颜色。
记忆里还有一些山峰，遥远的黛青色的山峰，美丽的母性般的隆起，飘渺的洁白的雾蔼。我们一起去爬山吧，我们一起站在最高峰向着远方大声呼唤吧，我们一起举着火把到山洞里探险吧，我们一起沿着山谷走到世界的尽头吧。我知道一个山谷里有盛开的娇媚的桃花，它的美丽曾令我欣喜若狂。如果你能陪我去采摘满山的野花，能陪我躺在宽大温暖的岩石上做一个好梦，能陪我从一个山涧走到另一个山涧，去寻找那一株我童年时万分向往的樱桃树
我从小就开始做一个梦，关于飞翔的梦。我希望我能裁一片云彩装进书包，出门的时候把云彩从书包里拿出来，踩在上面，云彩就会把我带到想去的地方。我希望我能变成一只鸽子，或是一只蝴蝶。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会飞的女子，当风吹起来的时候，我的衣衫随风飘动，我张开双臂，就能在万里长空尽情飞翔。
我想，很想在深夜走在你的窗前，把月光放在你脸上，把梦放在你心里。我想在白天变成一丝微风，萦绕在你周围，从你指间的缝隙里穿过，钻进你的衣衫，在最靠近你心脏的地方停留。
还是那些荒草，还是那些台阶，还是那些凄凉，还是那些思念和感动。台灯亮着，现在是白天。窗帘静默地低垂着，音乐在响。梦离我很遥远，一朵花在寂静中盛开了，用了一秒钟时间。
一只无所谓的飞蛾，扑到火里死了也是情愿的。如果我是一朵花。不，我不是一朵花。我只是一粒尘埃。我是一粒尘埃，在雨里零落成泥，风一吹就不见了。
雨里有莲花吗？洁白的莲花开在尘埃深处，开在废墟深处。让我走到它身边细细地看它一眼好吗？让我用手轻轻抚过它的花瓣好吗？让我拿出画笔描述它的纹路好吗？让我变成一粒灰尘附在它的花蕊上不离开好吗？
我在行走，我在飞翔，我在黑暗里巡行。我有黑色的眼睛，我有擅长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可是，当我离开的时候，我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神情寂寥。
让天空和大海来见证所有没有墓碑的生命和爱情。
2003-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