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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是我自己武艺平庸,怪不得星辉剑圣,你也莫要太过怪罪他了。”
这门口几人本是等着黑衣人,听得屋中动jìng并不很小,又加之黑衣人与星辉剑圣本不对路,这等的老七进了屋,杨痕才赶忙劝解。
黑衣人目色扫过,月儿坐在门口石凳之上,墨兰天行还在那处站着:“无事了,你们的师父定下来了。”
“哦?不知是哪位剑圣做他们师父?”
虽是听得此言,但这自来天燎之后便诸多不愉快,此刻间入门的三人却是没有说话,反是天行问的快。
黑衣人回身望望小屋,木门已闭,日头已近正午,阳光直下,也不知那老七会作何计较?
“啊?不会吧!”月儿见得黑衣人直勾勾的看着小屋,便猜了个一二。
黑衣人点了点头:“正是天燎破军剑圣。”
“大叔,你不会说的是那个老七吧。”
“没错。以后你们在天燎,还需照顾好自己。”
“这。”杨痕也是呆了呆,一时哑口,那个老七看起来还没自己大呢,这往后要叫师父?
黑衣人见得几双眼睛,也不再做解释,只道:“一会我就走了,天行,你也一起走?”
“既然他们安顿下来了,我便随前辈一起走吧。”那个老七?怎么星辉剑圣会选他做师父?何况,何况从黑衣人的神色看来,此事也颇合他的心意。难不成那“破军剑圣”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嗯。”黑衣人低低道了句,虽是早已计划好离开之事,但一时面临离别,却是莫名地惋惜。这几人,也不知日后会是什么样子了。黑衣人心里念念,道了句:“墨兰丫头,你随我来。”
这说着,黑衣人低着头便走,墨兰随了,便向一旁的瀑布边去了。
“大哥,这就要走了?”
“嗯,好好照顾月儿。”
“嗯,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月儿的。”
此刻离别,不知何时再聚。心头一阵寥落,便是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不知再怎么言语下去。
“大哥,你要是找到爹爹他们,记得告诉我。要是,要是可以的话,就来天燎看看我。”月儿只觉心里难过,却是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爹爹。若是月儿知道爹爹已经去了,罢了,月儿毕竟还小,能远离北国之乱便好,又何必去想那些无谓的事。
天行慢慢坐下身子,爹爹这一走,我又该往何处去?杨九这般势大,说到底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又能奈他何?即便奈何,又能如何?为人臣,尽忠节。为人子,承父志。一时苦涩,便是承了如何?父亲去了,便是去了。
“哥,我一点都不想让你走。”天行一刻出神,只觉得月儿抓了自己的手,这才回过头来,却见得淡淡的泪珠在眼中浮现。
“傻丫头,大哥会回来看你的啦。”心中酸涩的紧,天行抬手擦了擦月儿的脸颊,却看月儿猛地哭出声来,紧紧抱在大哥怀中,此刻还能说什么?
杨痕见得这般景象,欲言又止,长长一叹。赵叔,九哥,师兄,义父。真不知权位为何让人如此眷恋?或是,不知如何言语。到底是些自己不懂的事,分明是为国之人,成了乱臣贼子,分明是为民之人,又成了刀下亡魂。也难怪二十年前黑衣人会一去不回。自己也愿躲过北国之争,但,又哪能如此容易。
一时感怀,杨痕摸摸月儿的头,当是安慰她,也当是安慰自己。
山风这般清凉,山景这般苍翠,若能永yuǎn离了世间纷纷扰扰,该是多好。言语一时无力,只闻月儿呜咽之声…
“前辈有何事?”却说这边,近了瀑布,只听“哗哗”声响,却是不知月儿哭泣。
“所谓强招必自损,今日之事,以后切莫再做。”黑衣人正了正身,看向墨兰,这丫头长得好生俊俏,既有母亲的清秀动人,眉宇中却又不失父亲的英气勃发,不愧名门之后。
瀑布虽是不高不大,却也响彻分明,墨兰未语,只怔怔看着流水。往事前程,昨夜听黑衣人讲了那许多故事,本是想知晓父母的过去,却不想今日知了,却是不如不知。
“那些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你也无需太过计较了。那星辉剑圣虽有诸多不是,却也不失为一个英雄豪杰。你母亲自幼与他相识,若是不知他的为人,定也不会让你回天燎来。莫要让那些陈年旧事,扰了你的前路。”黑衣人此刻虽道,心中却是惴惴,这些往事,究jìng告诉她,是好是坏?
“嗯,我理会得。”墨兰淡淡应了一句,不错,三十年了,自己如今尚且不过二十的年岁,又何必耿耿于怀。
“嗯,你理会得便好。墨兰丫头,我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月儿那姑娘生性纯良,杨痕又遇事冲动,你们三人即为师兄妹,恐怕还要你诸多照顾。”
“前辈放心,月儿于我情同姐妹,那杨痕也是个侠义之人,我定会鼎力相护。”墨兰宝剑而礼,便是应承此事。
“嗯,如此便好,那破军剑圣年纪尚轻,如若你在天燎遇到何事,可以去寻巨门剑圣,他是你叔父,定当帮你。”
叔父?父亲还有个弟弟?墨兰心中连忙在意,今日在比武场曾见两人穿着与破军剑圣相似,一人年岁尚轻,另一人生得颇高,凤眼剑眉,难道他便是我叔父?
“前辈,我叔父可是今日那年长一点的剑圣?”墨兰思量至此,连忙便问。
却见黑衣人摇了摇头道:“我虽不知你叔父是什么样子,但若他今日在场,势必不会如此平淡,恐怕并不是他。此事你不用担心,既然同为天燎弟子,日后必定多有机huì。”
墨兰微微点了下头,原来不是他啊。不知叔父是什么样子,又怎么会成了天燎的巨门剑圣。哎。墨兰心中一叹,这天燎,是母亲长大的地方,本是想着会有些亲切。但真的到了,却让人说不出哪里不好,只觉得好生陌生,便有几人相陪,也觉得好生孤寂,如今听闻有个叔父。一时虽念,却不敢太多奢望幻想。
见得墨兰这幅神情,黑衣人也不知如何劝解,便道了句:“人生本是浮沉一世,终不容人念想。”
“终不容人念想。”墨兰听在心里,以前追问爸妈往事,他们总是不说。小时候故事听得多,觉得爸妈定是英雄无双,神仙眷侣,厌倦了世间的凡尘俗世,最终大隐于市,那时好生羡慕。再后来逐渐长大了,便觉得爸妈恐怕是躲避什么仇人追杀,这才隐姓埋名。可是什么仇人要躲这么多年?那时还觉得说不定母亲是个富家千金,父亲是个穷小子,该不会是二人私奔了吧。这么多年,自己猜想又何止这些,却不知到头来竟是这样的故事,当真不容人念想。
“前辈。”墨兰语中有些涩,此刻便只道出两字。
“怎么了?”
“你此去,可要去北都。”
“嗯。当是要去的。”
“不知前辈能否帮我托句话给母亲?”墨兰施礼,黑衣人看在眼中,这丫头,到底还是念着那些事。
“什么话,你说吧。”
“若是前辈去往北都,便帮我告诉母亲。就说,就说我在天燎已经安顿好了,让她无需挂心。再者。”墨兰语塞在此,母亲叫自己一个人来天燎时,二人也曾争论。墨兰实在不知,为何母亲非要叫自己先来,又为何要一个人留在北都料理父亲的后事。想到这些,本是要托前辈问问母亲何时能来,此刻也不知该不该问了。
“再者怎么了?”黑衣人看在眼中,便又查问一句。只看墨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话。
“嗯,你放心吧,这话我会带到的。只是不知你家可还在那‘洛林’巷中?”
“还在那处,有劳前辈了。”墨兰又是抱剑一礼。
“嗯,你且放心。咱们过去吧。”聊了一时,二人便向那小屋门口去了。这见了月儿脸上还挂着泪痕,再看这兄弟两人,心中便也知个一二。
“天行,咱们走吧。”此刻再说那许多,又有何意义?黑衣人看了月儿一眼,便转过身去。
“嗯。”
“大哥,一路小心。”
“嗯,好好照顾妹妹。”
天燎山路本是不难走,来时几人心中满带着计较,便走的慢了,此刻离开,脚下却是更慢了。两人一路无言,只过了前山,又过了山门,一路而下,日头高高挂起,山涧斑驳树影,林中泥土芬芳,渐jiàn都去了身后。二人走走行行,终于也是到了山脚之下。
“天行,你往何处去?”
往何处?天行停了停脚步。往何处?
“我想先回趟北都。”
“嗯。同去。”
千里而来,千里归去。匆匆一路,却落得默默而回。一声叹,诉不尽多少别离,一声唉,抹不去故人归弃。
西京,千里之遥,北国之门。四方旷野而建一城,自北国之始,舍家世代镇守在此。数百年过,其势可谓龙虎,素有舍室三龙,黑甲精骑之名,便是以北都之盛,亦不敢小觑。
入城深了,便见一大院。今日窸窣有雨,抬眼见得是“玄武阁”三字。再去院中些许,一处池塘之上,修的弯折木道,正中是一亭。庭上有字“听风闻雨”,左右刻一对联“听风知是天上处,闻雨才道入尘来。”细雨窸窣而落,池塘淡淡涟漪,今日却是应景。
亭中琴声浅淡,不知弹了多久,才见的远远走来一人。琴者按弦而至,起身道了句:“父亲来了。”
这弹琴之人生的娇小动人,一抹淡衫,眸似水,肤胜玉,朱丹唇,元宝髻,眉心点一朱红莲花印。细雨而承,便是娇灵难寻。
亭中另坐一男子,三十模yàng,依栏执卷,素衫冠发,面容秀净,腰间挂玉。许是看书入神,听得琴声断了,这才抬头而视。见得来者也未起身,道了句:“父亲。”
“嗯,小莲,坐吧。”来者向女子摆摆手,也去亭中寻了一位坐下身来,与男子正对。
这来者看的面容油润,身形健挺,虽看细细皱纹于面,却不失雍容之貌。
“小莲这就去倒茶。”那女子好似有些慌张,脚下连连动作,去一旁置了茶水而来,“父亲请用。”来者接过茶碗,手中温温正好,此刻抹盖饮了一口,放置一边。那女子脚下轻点,连忙去对面坐在男子身边。
这男子名唤“舍飞龙”,是那小莲夫君。来者自然是其父舍承君,如今舍家之长。待得小莲坐定,舍飞龙才道:“父亲所来何事?”
“收到杨九来信,信中说顺治病重,邀各路诸侯北都议事。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噢。”男子面色不改,旧是那份淡淡的模yàng,如此美景,更有佳人,也道羡煞旁人。
一刻念想,男子又道:“不知父亲可有打算。”
“顺治殡天之事,早已传至各路诸侯耳中,此时召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孩儿也觉如此,父亲乃舍家之首,不可亲涉龙潭。但杨九来召,若是不去,也恐怕多有不妥。”
“嗯,所以此事我才来找你商议。”
舍飞龙若有所思,手中拍拍一旁小莲的腿。小莲起身去置了杯茶过来,舍飞龙喝了才道:“看来父亲是打算让我们兄弟三人去一个,只是不知何人合适。”
“没错。你有什么打算?”
“此事非同一般,顺治死后,若说杨九最dà的阻力,恐怕便要轮到舍家。此去恐怕凶险万分,二弟他是读书人,老三又不够稳重,此事,恐怕还是要我去才合适。”
舍承君看看面前的儿子,一时心中感慨,道了句:“西京此时离不开你,这事还是你两个弟弟去吧。老二他多谋,老三尚武,当真不好拿捏。”
舍飞龙并不惊异,只看向一旁,见得小莲望着雨色有些出神,微微一笑,道了句:“小莲,你觉得呢?”
“啊!”小莲一惊,低下头来低低道了句,“此等大事,当然是夫君和父亲商议,小莲怎么好乱说。”这声音来的细细柔柔,却叫人心头一酥。
“没事,放心说吧。”舍飞龙握了小莲的手,只觉得这只小手此刻还隐隐打颤。
小莲心中怯怯,抬头看看舍承君,见得淡淡点头,再看夫君一眼还是那分微xiào。
“二叔儒雅,颇有名望,若是去了北都,杨九让舍家做些决断,恐怕二叔难以推脱。三叔武艺高强,在北都自保也更容易些,再者,在外人眼中,三叔,三叔。”说着,小莲怯生生的看着夫君。
舍飞龙却是会心一笑:“外人多觉得三弟顽劣,若是让三弟去,届时杨九一问三不知,倒也合情合理。”
“嗯,你这么说,却是有理,但老三他实在不够沉稳,为父还是有些担心。”
“这点父亲无需多虑,三弟为人机灵。那杨九此时宣召,即便于我舍家有何不利之处,也不至于当真为难三弟。即便要要挟舍家,最多不过将三弟拘禁起来。以三弟的身手,再有朝野中的助力,想来脱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舍承君一时有些为难,虽道是无论如何,终究有一人要去。但届时千里之遥,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此刻念及,眉宇挂愁,又抬眼看看面前儿子,好一副怡然的模yàng,真叫人自心底发凉。
舍飞龙此时再未吱声,只静静等了些时,待得父亲抬起头来,才言:“若是父亲依旧不放心,可多遣家将同往,届时也多个照应。”
“罢了,人多反倒不便,既然如此,便让老三去吧。”舍承君起了身,看着漫天小雨窸窸窣窣,此刻落在亭上,分明还是静谧。
“父亲慢走。”
“嗯。”
形影渐去,小莲怔的有些出神,只觉心中空荡,自出嫁来,已有两年,不知家中怎样了。
“小莲。”舍飞龙开口断了小莲之思。
“夫君。”一时断念,小莲看看舍飞龙,面前之人,还是那般好看。
舍飞龙摊摊手,小莲识得,便又起身抚琴。再无言语,只见看书之人依旧执卷,抚琴之人依旧拨弦,池上涟漪如旧,池上木栈如旧。真真是:雨打池萍佳人伴,细指抚仙音。手执卷落如梦里,何知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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