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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脸上寒色又浓一重,「幽季他其实狡猾的很,嘴里没一句实话,浑身上下也尽是些小时候就被惯出来的熊毛病,当初疏于管教,长大了又没人能管得了。我这个做长子的总归要担起些父亲的责任来好好教导他,却总是能被他花言巧语给糊弄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跑他继续出来胡闹!若不是此次这门下叛徒实在太擅隐遁之术,别人抓不回他需得我亲自出马,否则我也是懒得出来寻这不成器的东西!」
听闻此言季清流倒是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祝傥则更加疑惑了,心说幽季哪里是个会说花言巧语的人?
要是能听得他忽悠自己一句那他简直幸福死了!死了也值!
转念又想着,那日在闻莺巷里,他眼风未动脸色不变的就说出了好多讨巧话来,虽是为了恶心自己,可乍一听着好似也是拳拳真意。
怕不是……其实这冥主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兄弟关系,而、而也是那种……只不过不方便提及便称兄道弟?
祝傥这边都快想的没边儿了,那边的幽冥又是愤愤的一拍桌子,声色更厉,「赖死也不认账,你还要耍无赖到甚么时候?你我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可祝傥这个人,我有意招揽,你可别另加阻拦。」
祝傥又一警惕。
止不住心下疑惑,若是幽季和他真有点甚么关系,自己现下真是拼也要跟他拼一架去。
幽季听了祝傥如此一问后更是吃惊,随即否认,「我烦都烦死他了,怎么可能跟他是那、那样子的?!」
祝傥调子也很委屈,「你也很烦我……」
「你他娘还知道我烦你!」
说着又忍不住扛着胸前和身下的不适之感愣是蹦下了床,季清流忙摆手,「你俩有甚么宏图大业要谋划一起谋划去,别扯我了,我现在不想跟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讲话。谈完了一起滚一起滚,让我安安静静的继续呆在陲城。」
幽冥倒也不抬头去看他,只单手自面前一划,搞出一个小的冰镜来,其中影像却是忘川那里,因为这镜子太小,看不太清楚里头具体的相貌,隐约能见那冥府大门好像是忽一微开,数千盏诡谲红灯蜿蜒如蛇而亮。
还不等再仔细看看,就见幽季一把扑过去揪起了幽冥的衣领,斜挑着眉一脸的怨气冲天,「你够了吧,啊?!」
「够了?我只是想让祝傥知道,你曾亲口应过我甚么……」
说着还哀怨的看了他一眼。
惊得幽季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心下却在咬牙:你分明是让我有苦不能言,分明是在玩我!
祝傥一见着他俩之间的神色交流就更觉事情不对了,又想着如果按照幽冥说过的那般——幽季是个说谎都不用眨眼的人,那么他曾经夜里头跟自己出去那次,说的甚么自己是第一个上了他的人……也不是……估计是冥主……
一时间也脸色铁青,坐着不言语了。
季清流现在整个人都快被他俩搞炸了,又觉得幽冥用这招想逼着自己回冥界还真是高明啊,又阴又损!
幽冥也似是猜出他脸上意思,再加上出来这么久回去别误了冥府正常秩序的运行和维护,於是又先道,「这兔崽子入我冥府之时,曾跟我做了个交易。这交易还是他先提出来的。」
祝傥又抬了眼去看他。
「我当时是想率兵攻下天界的。没了这北烛帝君,你们仙界还有几个能撑得起的?」
确实如此,这话不必幽冥说祝傥也懂,所以当初他们还做了些备战准备。因此,当那几日都很太平的过去后,他们还疑虑了一阵子,为甚么鬼兵没有趁此攻来。
按照他们的性子——怕是不肯浪费这大好时机。
幽冥也一脸扼腕之态,「皆因这兔崽子神情真挚的跟我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后悔至如今的话。」
话已至此却忽然住了口,幽冥只一脸玩味的轻转着手中冰镜,同幽季道,「你现下,还不肯自己承认么?还是要我把景象重放给祝傥看看?你那时候有多狼狈?求我之时,态度又有多诚恳?」
季清流硬着头皮继续不愿承认,死鸭子嘴硬道,「祝傥你别信,那上头都是假的,是他故意迷惑你的。」
祝傥虽然有点懵,可还是觉得——幽冥主闲着没事拿这个迷惑自己做甚么?而且当时天界能得如此太平确实解释不通,浪费了如此大好时机,连祝傥都替他们可惜。
幽冥闻声也放下了手中镜,双手一搭膝,「那我们就这么干挺着耗到你肯开口罢。」
季清流又坐回床边猛扯头发,心说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时候想起要秋后算账了?!
却不料祝傥忽然开口,「莫不是幽季说……他会留在冥间为你效力,希望你放过仙界一马?」
幽冥一挑眉,显然是默认了。
季清流垂眼看着床边儿,只装作没听见。
祝傥忍不住又蹙了蹙眉,「可是你为甚么要留下幽季?他那时候,已是鬼魂之躯,术法重头修炼起……不一定能恢复成北烛帝君时的法力……」
「不,没你想的那么远大,我只是想让他低头罢了。从小到大,想见他诚心实意的低一次头。」
「你不知道吧?他向我低头的时候多了去了,基本是前天低了头今天就再犯,完全的不知悔改,十分的没有诚意。他让我这个哥哥,做的很丢脸,很失败。」
这么说着又打量了祝傥一眼,幽冥幽幽的续道,「最后还能让个凡仙给上了,还被制的死死的……幽季,这才几百年不见,你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
「你闭嘴吧!」
季清流忍不住喝了一声,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再说了,当着面说这种恬不知耻的话好么?
又听得幽冥从容不迫道,「但是我很欣赏你,祝傥。我也希望你能一直替我看管好他,这样我就能省下一大半的闲心来,好好操管下我的冥府。别活了近万岁,爹娘撒手一走,我便天天是为个不成器的东西担惊受怕的活着。」
说着又起了身,友好的拍了拍祝傥的肩,「辛苦你了。」
鬼魅身形一散,再度出现在门口的冥主忽又顿出了身形,十分轻声道,「我冥府还有太多事需要处理,先走一步。不过我也提醒你,最好是早点带着他上门来寻我。」
「为甚么?」
祝傥不解。
「知道我这门下余孽其实是盯上了你吗?」
「我?」
「是啊,是你。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小事情,直到後来发现他盯上的是你而不是幽季后,才觉得更有趣了。」
「想你祝傥一身灰衣平常,不存在真神之身,手里头也并没甚么特别名贵的法器,怎么就会被盯上了呢?後来是枳楛跟我说,你身上其实有一把剑。」
闻言祝傥眸光顿时一寒,连在一侧的幽季都发现他看着幽冥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似乎那把破剑很宝贵似的。
有个屁可宝贵的,他那把破剑他也见过,拿出去都丢仙家的人。又不是甚么千年寒冰玄铁做的,也给他宝贝成那样。一看就是没见过甚么大世面,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可转念又立马忆起,他手里头拿了那么把破剑也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来……倒还真是不容小觑。
正想着,就见幽冥身形虽已远去,声音却幽幽荡荡的回传,「那把剑里头,原来藏了『烛龙之骨』啊,难怪会被盯上。祝傥,你倒也是厉害。」
季清流一瞬间懵了。
烛龙之骨。
烛龙……烛龙可不就是他吗?难道祝傥又找到了自己前辈甚么的?
还是……
季清流迷茫的抬眼去看祝傥。
祝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曾见着幽季的第一面,是想将骨头还给他的,看他那么受累,那么遭罪,因失了法力又不肯敲骨吸髓而去拾掇些生猪鸭之血时……他心下确实是在难过的。
可是……可是跟苏管合计了一下后,他做不到再将这根仙骨还给他了。
季清流双手都揪住了祝傥衣领,刚揪起又松开,还特别好心的替他捋了捋,十分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我的吗?」
祝傥继续苦笑着点头。
「那……把它还给我?」
「抱歉……」祝傥将幽季揽入怀里,轻声附耳道,「我已经不打算将它再还给你了。」
季清流起先像是没听懂,反应过来后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