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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在过去的生活困难时期里,曾经是我们饭桌上的主食。现在人们生活改善了,吃的花样很多了,我依然对吃红薯情有独钟。
烤红薯、蒸红薯、红薯稀饭,我都喜欢。所以喜欢,不仅因为它味美香甜,还因为它记载了我生活里太多的悲欢,甚至我和妻子的姻缘,也和红薯息息相关。
平时,我喜欢喝红薯稀饭,但是妻子吃红薯容易胃酸,女儿不喜欢红薯稀饭,所以,妻子不常做红薯稀饭。我常为喝不到红薯稀饭而向妻子发难。
一次做饭前,我向妻子拱手相求:“娘子啊,你可记得,昔日里,你我红薯结良缘,现如今,喝你一碗红薯稀饭竟是这样的难?你———”我甩袖大声地埋怨:“莫不是娘子你,忘记了咱们过去的旧情,忘记了过去的苦日子不成!”
“苦啊———”妻子也喜欢戏剧,她拂袖掩面,抹起了眼泪:“夫君啊,平日里,为妻哪一点不如从前?过去的日子不提也罢,现如今,大鱼大肉尚且吃不完,不知郎兄你,为何总要吃那烦人的红薯啊!呜———”妻子好象哭得泣不成声,还跺起了脚。
“你们夫妻二人不要再讲了。再讲下去,女儿的牙都要酸倒了。”女儿也是戏迷,她推着妻子走向厨房:“母亲大人,快去呀快去,你就给我的老爹爹做上一锅红薯稀饭,全家人吃上一顿又有何妨!”
妻子不情愿地向厨房走去,女儿转身拉我:“父亲大人,莫要发火噢,今日里,你就给女儿讲一讲,你和母亲大人是怎样地‘红薯结良缘’。老爹爹你意下如何?”
我看着女儿连连点头:“好啊,难得女儿这般孝顺,欲知我和你妈妈是如何地红薯结良缘,且听我与你慢慢的道来啊!”
坐在沙发里,我对女儿讲述了我和妻子的那段“红薯情缘”:
“那一年,你老爸十九岁,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来到了渭北旱塬上的一个小村寨。
邻村有个姑娘叫‘小芳’,就是你妈妈,当年她十八岁,比你现在的年龄小,也是下乡知青。那时候你妈妈,长的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老爸不要唱了,讲吧。”女儿提醒我。
“你妈妈住在沟那边的村子,我们两个村之间有一条深沟,我们是“隔沟相望”有时候在地里干活也能碰见。”
“从那时起,你就开始给我妈妈放电了吧?”
“这孩子,那时生产队穷的连饭都吃不到嘴里还放电呢?再说,我认识你妈妈时间也不长。我所在的生产队有八名知青,都是青一色的‘光葫芦’。光葫芦,懂吗?”
“全是男生?”
“对。十八、九岁的男孩,都不会做饭,在地里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回到宿舍里肚子就饿的咕咕乱叫,还得自己动手做饭。生产队每个月给知青灶磨上一点白面,几天就吃完了,剩下的日子就只能是吃玉米面了。顿顿饭就是玉米面煮红薯,熬上一大锅,每人盛上一大碗。也没有什么菜,菜盘子里就是一点辣子和盐。
生产队里没有多少壮劳动力,深翻地、出牛圈、割麦子、拔玉米杆、给地里送肥等农活生产队都派我们去干。一天给地里送肥,年轻人有力气,拉着架子车往地里跑几趟。肚里没有油水,一会儿就饿了。夏收时节,白天在地里割麦子,晚上在麦场里脱粒。好多天都是干到后半夜,累得我手里拿着叉麦捆的木叉子,靠着麦秸垛就睡着了。农民兄弟问我累不累?我说不累!
有时候玉米面和红薯吃完了,从地里干活回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农活忙,队里顾不上派人磨面,我们就煮玉米粒吃。那是生产队存储的陈年老玉米啊,又干又硬,煮很长时间也煮不烂。我们饿急了,也不管半生不熟的,盛到碗里就吃,吃得我们几个人拉肚子。”
说到这里,心里难受我讲不下去了,眼里涌出了泪水。女儿拿起纸巾递给了我。
“连续几天,没有人管我们饭!饿着肚子干重体力活!你没有经历过,滋味你是体会不来!
就在我们的情绪就要崩溃的的时候,你的妈妈带着邻村的几名女知青来到了我们这里。
她们给我们背来了一袋子红薯,还带来了几个玉米面馍。当我们接过了那袋红薯,你知道我们的心里是多么的高兴!
这一袋红薯,对于挨饿中的我们,就是雪中送炭啊!
这一袋红薯,我们蒸红薯,喝红薯玉米面稀饭,连续吃了几天。
有了这一袋红薯,我们八个“光葫芦”总算是没有饿爬下。
事情过去以后,我越想越感动。一袋子红薯在当时也值不了多少钱,关键是我们挨饿的时候,只有你的妈妈能想到我们!
这是人在困难时的关心和帮助啊!它是人世间最实际、最宝贵的,也是最让人感动和难忘的!
从那以后,我开始注意到了你的妈妈。我和你妈妈之间的来往多了起来,慢慢的也就熟悉了。原来,这个平时不爱多说话、显得很文静的女孩还挺可爱的!”
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水,我喝了一大口:“当时,县上知青办在得到情况反映后,来人调查后撤换了那个减扣知青口粮的生产队长,把我们几个‘光葫芦’重新安排到了一个条件好的生产队。
新的生产队离你妈的村子更近了,我们的来往也就更多了。有时干完了农活,我还找借口去你妈妈那里蹭饭吃。其实,吃饭是次要的,不要笑啊,主要是想多看你妈妈几眼。
不久,生产队用上面拨的专款为我们盖了一排新瓦房,派了一名农村妇女专门给我们做饭,帮助知青们度过了生活上的难关。
在和你妈妈交往的过程中,有些事情到现在我都没有忘记。
我记得,在我受伤时你妈妈来照料我。
有一天,我和生产队一个小伙子用手扶拖拉机给地里送肥,我俩在饲养室里给拖拉机挂车里装满了肥料,我坐在了拖拉机上面,小伙子开起拖拉机“突突突”地向饲养室的院子外边驶去。谁能知道,拖拉机出大门时“轰”的一声响,把院子大门撞塌了!门楼上许多大转头“噼里啪啦”落在了我头上,躲闪不及的我被掩埋在转头堆里。当我从转头堆里爬出来时已经是血流满面。当时和我在一个队劳动的哥哥得知后赶快跑来了,用自行车驮着我,把我送到了五里之外的公社卫生院。医生在我的头上伤口上缝了七针。你摸摸,到现在我的头顶上还留下了几个高低不平的小坑坑。
在那段养伤的日子里,我躺在集体宿舍的床上,看了许多你妈妈带来的书。你妈妈还为我送来了红薯玉米面烙的饼子和鸡蛋面条,想方设法增加我的营养。半个月后,我的伤养好了。
我还记得,我和你妈妈的“板桥约会”
那一年夏天,公社从各村抽调劳力修水库,我和你妈妈也到了水库上。水库很大,四周群山环抱,水面宽阔。我们和许多农民一起住在半山腰的几个窑洞里。白天和大家一起劳动,用架子车拉石头、拉土方、垫水库大坝。晚上有了时间,我就约你妈妈出去散步。
在我们住处下边的川道里,有一条不宽的小河,从水库里流下的水不大,河面上架有一条板桥,就是用铁索和木板搭起的那种吊桥。桥不过百米长,横跨在河面上。人走在上面,板桥会晃晃悠悠,手不扶铁链不敢走。这里,就是我和你妈妈常去玩耍的“老地方”
我和你妈妈走在板桥上,我故意的摇一摇铁索链,你妈妈吓的乱喊,我却挺高兴,乘机拉着你妈的手,你妈妈的脸羞红了。
你妈妈站在板桥上,靠着铁索链,高兴地从她衣兜里掏出一块烤红薯,掰成两块,大块她递给我,小块留自己。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我嘴里不停地说:“好吃好吃,下次来多带两个啊!”
几年后,我和你妈被城里的单位招工了。在我们快要离开农村的那天晚上,你妈妈来到我们集体宿舍和我告别。我和你妈妈并肩行走在田间小路上,憧憬着我们的未来。那一次,我们走了很远,聊了很多。
这时候,我已经从开始的喜欢你妈妈,真的爱上了你妈妈。
那个晚上,天上的月亮很亮,月光下,你的妈妈显得很美!”
“太浪漫了!”女儿说。
我对女儿说:“羡慕吧?招工以后,你妈妈到了煤矿矿务局,我到了电力建设公司。我和你妈妈虽然没有在一起上班,但是,两个单位离的不远。每逢星期天,我就骑上自行车到你妈妈厂里去玩。因为,你爸爸把你妈妈总是挂在心里,掂记着你妈妈对我的那份爱恋。
后来,经过几年的相处和了解,爸爸和妈妈就结婚了。
这就是我和你妈妈的那段“红薯情缘”
再后来,我和你妈妈就有了你这个宝贝蛋!”
“好了好了,不要说啦,红薯稀饭好了!”妻子从厨房出来打断了我的话。女儿过去帮妈妈端来热气腾腾的红薯稀饭。
一家三口人坐在了饭桌前。我高兴的又唱起来:“谢谢你,给我的爱,帮我度过那个年代。谢谢你,对我的温柔———”
妻子说:“快吃吧,红薯稀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说:“好吃啊,好吃!”
妻子说:“好吃,以后就经常做!”
女儿笑着问妈妈:“妈呀,爸爸说的是不是真的?”
妻子说:“那时我经常到你爸的寨子上去玩,翻沟爬坡的也不觉得累。其实他说的红薯是次要的,关键是你妈妈我对你爸爸好!”
我对女儿说:“听见了没有?你妈妈说她从一开始就追我呢!”
妻子说:“又胡说呢,你喝的是红薯稀饭,又不是喝的酒。”
是啊,今天再喝红薯稀饭,远比喝酒还醉人!难忘悠悠红薯情,永远伴随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