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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的山

作者:灿烂阳光下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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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的家在赣江支流的吁江边上。吁江发源于赣南十万大山武夷山脉和罗霄山脉的交界处,蜿蜒数百里后汇人抚河,最后流入赣江。吁江流到外公家旁边时,把个小小的镇子三面包围,从城外高山上望去,整个小镇结构很象一架古扬琴,所以,外公家所在地也叫“琴城”在城里城外,房前屋后,漫山遍野都是碧油油的桔树,说来也怪,方圆数百里都是桔树,可偏偏外公家附近一带的桔子特别甜,而且还没籽,皮薄肉嫩,味甜如蜜,个体均匀,古时候这里的桔子都被皇帝派兵把守着,美其名目曰“贡桔”

    小时候,外公家穷得什么也没有,几株桔树,两亩水田,三间暗房就是全部家当了。我们这些小孩子没事就跑到江边戏水,或是潜到江心岛周围偷几个桔子解谗。小伙伴们光溜溜的身子藏不了掖不着,守园人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吆喝几声把我们赶跑。只是那没成熟的桔子实在太酸,天冷成熟了时水又太凉不敢下水,就只有望着金灿灿的桔子兴叹了!

    由于身世的原因,二岁起便一直寄居在外公家,一直到十五岁考上高中去了母亲身边。记忆中的外公,人生坎坷的历史在他脸上刻下平静的皱纹,但总是和蔼的笑着。小时候读书,因为要过河的缘故,从家到学校的接送是由外公负责。想拉他手的时候,外公就把食指伸出来,我的正好能把它撰住。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高兴的抬头看他,外公也开心地笑着说,帆儿,我一根手指就够牵住你啦。那一刻觉得外公就象山一样地高大。

    也许是一直做着体力活的缘故,外公的确很强壮。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能稳稳的骑载重自行车上坡下坡,年轻人骑都有点吃力!后来我学骑自行车,他便教我从自行车横粱下踩踏板,外公就跟在车旁边小跑,始终在车附近准备着扶我,刚能放手那会,有次踏得太快外公没跟上,结果摔了一交,摔破了膝盖,回家后外婆心疼得给外公一顿好数落

    记忆里的外公很有学问,据说他小时侯上过好几年私塾,因为家境不好而停的学。他十分崇尚四书五经,小时候,外公总喜欢把我拉到身边,讲书上的故事而我常常不愿意听,而外婆最乐于让我背诵那“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经。不愿听和背的时候,外公外婆的脸上都有少许遗憾与无奈,但也只是笑笑。外公经常说,帆儿,读书是很有意义的。当时的我,最喜欢听外公讲的只是隋唐演义、三国志、西游记,其他便不怎么愿听了。可能我现在的历史知识与兴趣和外公的熏陶有关吧,倒是外婆要我背的三字经至今还不完全记得!

    从小生活在他们身边,总是觉得生活很开心。他们是很在乎我的,尽管很失望我太调皮,但所有的目光总是时时停在我身上,有时只深深叹口气,却从来不骂我什么;外公每看到我仰头看他便会咧嘴笑笑,外婆却总是用一种爱怜的眼神看着我。这便成了我的遗憾,至今还是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爱怜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岁月里,时时都有一种淡淡的很温暖的感觉。

    外公还很多才多艺,至少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是这样。他最喜欢的便是二胡。印象里,外公每隔一两天都要拉上那么一段,常拉的是阿炳的二泉映月。幼小的心灵中觉得真好听,这种感觉直到有天在学校里真的听到电台里播放的二胡节目,才硬是把外公从神坛上给拉了下来!外婆也不喜欢外公这项技艺,老叨叨说不怎么吉利。所以,外公总是看外婆不在家时或走到门外河石上演奏,冬天即使下着雪,外公仍然要到外面拉上几段。漫天飘雪中,外公执着专注地拉二胡的身影成了记忆中的一道风景线,那覆盖在肩头上薄薄的雪花,时常在眼前萦绕,至今仍不曾忘却。

    外公有时让我学拉一些曲子,我也很快就能学会,不需要什么曲谱,有曲谱也不认识。这让外公很高兴,说帆儿聪明哦。后来我对乐器的热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外公又十分遗憾地说,你有天赋,但你不努力。学音乐有什么用?外婆在一旁说,又不能当饭吃,帆儿要的是读书。外公又摇头无语。

    一个小男孩凭什么会对艺术有兴趣呢?男孩的天性里流动的是好动而不安分的血,喜欢的是冲锋陷阵式的打打杀杀,幻想的是将来当兵骑着高头大马奔驰在战场上,像女孩一样在家里学做这个起码来说对我不合适。小时候的我出奇的调皮,也出奇的乖巧,邻居们老说,帆儿将来不是一条龙就是一只虫,意思是不是大良大善就是大奸大恶,幸好在良善的老人身边长大,潜移默化了我善良的本性。从小没少惹外公外婆生气,现在想起来还经常让自己哑然失笑。

    就不说几次的死里逃生的经历了,记得有一次,大概也就是被触电的后来吧,不谙世事的少年胸怀,潜意识里把那机修厂给恨上了。于是,经常性地搞些小破坏。最出格的一次,是找了几个小伙伴合力将一根木头竖起来靠在机修厂大门上,结果早上人家开门时木头往里倒下,砸在厂长他爸的肩膀上。人家一问就知道了是以帆儿为首做的坏事,找到外婆告状了。当时的外婆气的在门后抄出根竹竿要打我,我撒腿就跑,外婆迈着一双缠过的小脚根本就追不上!到晚上我不敢回家,一个人躲进了吁江南岸曾子山下的“读书岩”这读书岩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小时候读书的一个山洞,山洞背山面水,冬暖夏凉,是我和同学经常去玩的地方。让外公外婆发动左邻右舍找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同学领着把我找到了。回家后,皮肉之苦倒没受,可外婆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责骂情景始终没有忘怀

    十五岁的时候我便被妈妈迁移到了她的身边读书,此后便不经常去看外公外婆了。刚离开时很不习惯,起初还更是想念。经常想,外公此刻可能在拉二胡吧,外婆又在数落外公的不是吧等等。十多年之后,外公去世了,我心中的那座山颓然倒踏。这十几年来,外公在我心中早已成为一座山!他是我深爱的、深深崇敬的人。

    现实中,这座山已经不复存在,但心中那座山还是那么高大巍峨!童年的温存时常徘徊在脑海,隐约夹杂着悠扬的琴声,还有漫天飞舞的雪片。这就是我心永存的一座亘古的山,仁厚,慈祥,沧桑,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