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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谨以此文，预祝我的老友考研成功。
2003年4月17日，是他考研复试专业的日子。他报考的是美术学院油画系，一个著名油画家的研究生。
他是这样一个男人： 27岁，油画专业，一所中师学校的美术教师。他帅气，幽默，才华横溢，还有一个动画系毕业的美丽的女朋友当然他肯定不是完美的，比如他近视，比如他吸烟，比如他瘦得要命，比如有时他会忧郁和烦躁。
他姓段，段誉的段。
我写下这个字就笑了，因为这个名字里包含着一种温暖的力量，贯穿在我从今天到前十二年的生命里。
十二年前的初夏，我背着画板坐着区里的专用车去我所报考的学校复试美术。和我一起的是本区通过初试的所有音乐、美术特长生。也许一共有20个孩子？我已想不起来，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夕阳正好，段戴着一副巨大的黑边眼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窗外，他非常沉默，就像电视里经常看到那种斯文而爱学习的小男孩。
后来，班里几乎所有来自我们区里的女同学都回忆起了相同的场景。
那时我14岁，他15岁，都如愿以偿考进了那所学校的艺术班。
艺术班里，一半人学音乐，一半人学美术，这种奇怪的组合现在可能已经不存在，但当然确实使我们班成为学校里最耀眼的班级。比如学音乐的女生，个个经过挑选，可谓美女如云，全班45人，只有9个男生。众星捧月，形容的就是段的地位。
尽管如此，二年级时，段还是成了我的好朋友，那是当时我很得意的事情。
我们每周有两天或三天上绘画专业课，色彩、素描、国画、工艺、速写，排得满满的，如此一晃三年。段是班里专业最好的，所以画画时，我会先看他把画架放在哪个位置，再尽可能坐到他旁边，美其名曰“学习学习”当然也偶有失手，比如他眯着眼观察了静物半天，决定搬到另一个角度去画，留下我干瞪眼，呵呵。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在一张画的每个阶段叫他过来指点，而他总是像个尽职的教师，很认真地评论一番，他不知道，我的乐趣在于听他讲话，而不在于画面效果。
每天早上正课开始以前，有15分钟时间叫“开心一刻”是用来让学生们表演文艺节目的。段经常上台唱一曲谭詠麟的爱在深秋，女生们的掌声总让他不再来一首就下不了台来。他的声线和阿伦很像，而我是专业的阿伦迷，每当发现阿伦一首好听的歌，我都会叫段快快学了唱给我们听。很多人都以为他将来会是一个成功的歌手。
眼看着就要毕业了，班里流行起了“算碟仙”的“迷信”活动。我参与过几回，视若神灵，段却死活不肯相信。于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和另一个叫艳的女孩，加上段，我们三人偷偷抱着被子溜进美术馆里，关掉灯点起蜡烛开始“请”碟仙。不知道是否有人有过同样的经历，当碟子真的自动转起来停留在某个答案上时，确实是惊心动魄的。
当晚，我们都问了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段问，我将来的老婆漂亮吗？碟子停留在了“否”上面，段很是失望，我和艳大笑。
后来晚了，倦了，说着说着话，都睡着了。第二天段醒来，发现自己裹着被子睡在两张连起来的书法桌上，而我和艳坐着趴了一夜。
事隔十多年后，段还在内疚，说自己当时实在是“太不男人，太没风度了”
毕业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全班同学一夜不眠，互相倾诉着三年来的悲喜交集，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此再未相见。第二天清晨，每个人都背负着重重心事，怀着失落感和突如其来的眷恋，离开了我们曾经怨恨过诅咒过的学校。
而段留校任教了，那时，他才18岁。我则去一所小学校当了美术教师。我们一个城南，一个城北。
此后的几年里，我们分别接触到新的朋友和同事，分别恋爱，分别继续上学。我迷上了电脑和网络，而段至今不会打字，从未接触过网络，还把学校发给教师买电脑的钱用来买了摩托车；我开始学画漫画，写文章，而段沉浸在传统绘画中苦心造诣；我的工作一换再换，而段一直留在母校
我们偶尔相见，偶尔通信，偶尔通电话。段自小习国画和书法，写得一手好字，有时兴起，他用毛笔修书一封寄来，那漂亮的“段体”便是我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字了。而我会在每年6月24日，他生日这天，买一本好书，在扉页上写下“生日好”或者“生日快乐”寄给他。书们依次放在书架上，逐年增加。他有时会纳闷地问我：为什么你总是记得，每年都不会忘记呢？我也说不清楚，也许因为我一直记得段是属荷花的，荷花开的时候，他就该过生日了。
几年前我学会了织毛衣，迫不及待地用灰色的地毯线给段织了一件巨大的毛衣，图案是我苦心设计的，很好看。虽然段极力赞美，但我技术有限，衣袖太瘦身子又太阔，让衣着十分有品味的段穿这样的毛衣着实有些难为他。那一年里我织了三件毛衣，也是我唯一织过的三件毛衣。一件给男朋友，一件给我自己，一件给段。有一天我们三人同时穿上我织的毛衣，相视开怀。同样，我和段的历届女朋友关系都很好，感谢上天，我们之间的坦然，无人需要嫉妒。
有一次段告诉我，一个与我素来不和的人跟他说我的坏话，他拒听。他说，请别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因为我永远不会和你统一立场。我大笑，觉得这番话很经典。我们已经有足够的了解，无人可破坏。
三年前的一次聊天中，我们突然发现：天哪，我们认识九年了！段笑言，下次向别人介绍你，我会说：这是我的“九老”只有我们才明白，九老=九年的老朋友。没想到一转眼，我已经变成“十二老”了。
本来只想写一篇文章来预祝段这次考研成功，却不知不觉写成了长长的流水账。我想，等段从考研的苦海中大获全胜，我会把这篇文章给他看，当然这得冒很大的风险，因为他往往会视所有的赞美不见，而对我说他“瘦得要命”耿耿于怀——他一直以为我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说他瘦的人。他不知道，我忍这句话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