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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简直就是一束光,一闪,离开淮安已整整一月了。每天忙于生意,半死不活的买卖半死不活地做着,心和手被来来去去货物与钞票,磨出了茧子。无暇,亦无心情去作一些整理和怀念。惟有更深人静的夜晚,冰冷琐碎的的钞票,囚进了武装押运的防弹车厢里,锁进生铁的柜子里。心,才得以松绑和回归。于是,想念一座城
深秋之夜,露是珍珠月似弓。离的夜,九点整;货车乍开车灯,马达一声闷吼,别的行程就此上路。无风,叶不摇,有月,树有影。大治路上,梧桐隧道缓缓后移,整个淮安城,无人向我挥手;窄狭的货车里,我似离娘的孩儿,作别更无言。诗人说,悄悄地走,正如悄悄地来。夜色之中离去,一来夜间好赶路,二来不想对打搅任何人。孤陋如蛙,寂寞似我,友人本就不多,加上刻意地不愿伤感地饯行,离去与这静冷之夜,倒也相得益彰。“桃花潭水千尺,别我淮城似故城。”狠狠地关上车门,也关上心的门,别的我,一言不发。
大治路不长,最先和我告别的是交通局。九年来,每有亲友到访,怕找不到陋巷,便在电话里大气地告诉对方:到交通局下车就行,司机们都知道!开三轮的,跑出租的,哪个能不熟悉车辆的“老泰山”——交通局周遭的地理?不管我租居的陋室怎样无名,傍上了交通这条大龙,灵也!
几乎每星期一次,不,有时是每星期数次,来这座校园里打球。连和蔼的看门大爷也成了熟人。半路出家迷上体育,这里是我乒乓的摇篮。露天场地,水泥桌子,半专业行头,纯业余水平,倒也自得其乐。国庆,二弟一家来淮小聚,财院校园成了我们阖家游玩的首选。柔软的草地,葱茏的水杉,紫藤花径,睡莲池畔,一张一张我们抓拍全家乐。适逢一群校友结伴返校,对着母校一景一物,他们兴奋地指点,幸福地回忆。见我和弟弟拍得起劲,校友们友好地放大声音引我们接茬:这——二位想必也是校友了?只不知是哪一届的?我和弟弟却装聋作哑,羞红了脸。热情碰了钉子,友好的校友似有些小小的沮丧。亲爱的财校校友,请勿见怪我们的不理不睬,你们的热情是真的,我们这“二位校友”是假的,叫人羞愧呀!不要说财院这样的大专学府,我和我弟,可是连高中的门槛也从未正式跨入。财院——江苏省财经学院,过客就此愧然作别,无论走到哪里,你是我另一种意义上的母校!
布匹市场的门楼,起得像一座高大的牌坊,拱脊,琉瓦,理石,飞檐,镏金的五个斗大草体:“昆仑纺织城”气派堂皇。出自军官的手书,飞扬着军中傲质。北五区十八号,很偏僻,很难找,我在这偏僻之所整惨淡经营了八年之久。君要发,请上五一八。这是印在我名片背后的一句朗朗上口的广告词。五一八,吾要发。辛劳加执着,智慧加诚信。感谢你,五、一八,你让我挣得了第一桶金;感谢你,五、一八,八年来你养活了我一家人。弃你而去,实属不得已啊。成品服装的冲击之下,布匹零售这个传统行当终于日薄西山
别了,布匹;别了,布匹市场!深深夜色,纺织城门口喜迎节日之后疲惫的彩旗依然招摇,旗已脏已旧,七彩的射光灯打照之下却仍露艳色。射灯下的旧彩旗,是不是一切传统行当,在这个现代化时代的一种象征和隐喻?
寒风乍起,我勤劳的同行们夜色里正忙着卸货。冬季即将来临,愿纺织城今冬不冷。
窄窄的大治路,黑黑的大治路,短短的大治路,司机狡猾地一拐,骗过了红灯,宽敞雪亮的淮海路即刻撞然眼前。华灯盏盏,彩旗猎猎,九点的淮海北路,好一条流金淌银的丽河。一座城,两条路,为什么霄壤有别?车站对面的机电大楼上空现一道耀眼霓虹“天上人间歌舞厅”几个变幻的大字让人如梦似幻。看不清车站的廊沿,我知道那里有乞者和衣而卧;走不进“天上人间”我知道那里夜夜欢歌良宵苦短。古老而现代、贫穷而富有、美丽而丑陋的淮安城,你,是天上也是人间!
刹那,好似遭一只锐刀猛袭,心,陡然一抖。别了,真的别了,真的别了这一座栖居九年的淮安城。肉已被割去一块,泪怎能不决堤而出?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寒星眨眼,旅途,谁在为我唱一支寂寞的老歌?
05年12月25日